如果別所安治天堂和地獄來回走了一遭,最后還偷雞不成蝕把米差點咳血暈厥的話,那么御著城的人們顯然一直都沒有沖出過地獄。情勢急轉直下,原本三好實休再次出兵的希望還在心頭,緊跟著一場雨夾雪徹底澆滅了他們歡快的心情,宛如再一次落入了地獄。三好實休不打一聲招呼就無聲無息的撤出了戰場,離開了播磨國,這讓一直期盼著奇跡出現的赤松義佑、小寺政職等人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一時間,播磨國內各種稀奇古怪的消息四處流竄,各種不負責任的謠言成了茶余飯后的主要議題。現如今已經不是三好實休從容撤退變為慘敗而逃,對于他們這些失敗者來說,不管是從容撤退還是慘敗而逃,都已經沒有多少關系,如今的謠言已經轉變為伊達家要秋后算賬了,秋后算賬要算誰的賬,誰緊張誰惶惶不可終日就是算誰的賬。
總之,有的人信誓旦旦的說看到了上萬伊達軍扛著旗幟,穿著鎧甲,手執尖兵利器,推著攻城車,向著御著城殺來,向著置鹽城殺來,向著滿久城殺來。總之,他們的末日就要來臨了。
但是這都僅僅是謠傳而已,各地除了城門緊閉嚴防死守之外,一切都沒有變化。隨著上野政長的到來,一下子讓御著城的人更是風聲鶴唳起來,要知道原本姬路城的守軍不過二三千人,還在他們的預期之內,現如今一下子多了三千多人,還都是和三好軍激戰之后的精兵強將,如果他們知道其中大半是三木城附近的逃難的青壯的話怕是不會如此緊張。
伊達家來援軍的消息。隨著集合的號聲,很快傳遍了整座御著城。守城的士兵一個個心驚膽戰的互相壯著膽站在城墻里頭遙望著遠處嘈雜的姬路城,這讓他們的心情更加的糟糕。
赤松義佑的臉色很是蒼白,現如今御著城內早已經是人心惶惶,御著城內的這些反伊達聯軍。內部并不團結。難怪簡簡單單的一個出擊搞到最后不了了之,一個不團結的領導層,能夠做什么事情?就算有十二分的力氣,都用不上。
赤松義佑現在哭都哭不出來了,他完全沒有想到,三好實休會因為一場大雨悄無聲息的撤退了。將他們撩了下來,而且伊達軍來得竟然如此迅速,姬路城內的軍隊數量已經突破五千,還全都是精銳部隊。
既然伊達軍已經增至五千,那么后續部隊必然會源源不斷地來到。御著城內擁有四五千守軍,要守的話倒是能夠守住,御著城沒有問題,可是他的本據置鹽城將很有可能遭到侵襲。
想到自己尚留在置鹽城的妻妾,想到他們即將面臨的遭遇,赤松義佑的身子都抖了起來,御著城可以不怕伊達大軍圍攻,但是缺兵少將的置鹽城該如何應對伊達的大軍攻擊。
赤松義佑此刻心中只剩下后悔兩個字。早知道會有今日他當初就不該趟這場渾水了。三好長慶和伊達政衡兩大梟雄爭雄,他參合進去算什么,聽著三好長慶派遣的使者的花言巧語。下克上奪取了父親赤松晴政的基業,現如今退也不是進也不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赤松義佑哭喪著臉,恨得直跺腳。
跟隨他一同出戰的得平定阿看得自家新任主公的模樣,就知道已經后悔莫及,悄無聲息的摸了上去。低聲說道:“主公,現如今應該考慮我家下一步該如何走法。不該吊死在御著城。”
赤松義佑早已經六神無主,聽得得平定阿的話語。好似落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哪里不抓住的可能,馬上問道:“怎么說?”毫無身為人主的矜持和威嚴,臉上流露出小兒狀的害怕和恐懼。
亡國之君。得平定阿對自己的主君如是評價。
作為一家之主和一城之主,赤松義佑對于政略和戰略也算是具有一定的見識,并且能夠依據政略戰略說出一些道理來,但是遇到事情卻露出了本來面目,懦弱無能。
得平定阿心中不由得暗自鄙視赤松義佑,臉上卻是一副苦笑的模樣,說道:“御著城不用說也將成為主戰場,主公,我們陷于此地,將沒有任何退路可走,唯有跳出去方才有一線生機。”
赤松義佑還是沒有聽明白得平定阿的意思。
得平定阿忙再一次詳細解釋道:“主公,現如今局勢如何,不用臣多言,說句難聽的話,我家與伊達家之間的矛盾沖突是由先主挑起來的,與主公您沒有太大的關系。”
赤松義佑聽得得平定阿的推托之詞,沒有半點羞辱之感,反倒是連連點頭。
得平定阿湊近說道:“主公,現如今一來將罪責要么推脫給先主,要么推給小寺政職,二來送上家寶祈求伊達弾正少弼的原諒,唯有如此,赤松家才不至于和新見、莊、毛利一族那樣被伊達家連根拔起,不過減封是免不了的了,不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伊達家與三好家之間的爭斗不會停止,到時候就是主公的機會,赤松家重新崛起的機會。”
赤松義佑聽得要減封,心中不舍之余,長嘆一聲,點頭說道:“好,就按照你說的辦,不過我們要悄悄的離開,不能夠讓小寺政職查知,不然的話我們就無法離開了。”
赤松義佑的突然離去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當得知赤松義佑離去的消息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對于還逗留在御著城的其余國人眾猶如一個晴天霹靂。震得眾人呆若木雞,誰都不敢相信身為反伊達聯盟的盟主竟然不告而別,陷他們于無義,只是失去了赤松義佑的上千人之后,人心更加惶惶,御著城的處境更加的岌岌可危起來。
赤松義佑的突然離去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對于伊達家來說,這是一件不能夠再好的事情,一旦赤松義佑離開了御著城,其余國人勢力定然會紛紛效仿,如此一來就給了伊達家各個擊破的機會。
身為御著城的城主小寺政職的心情可想而知,現如今他正是進退兩難,別人能夠逃跑,他卻沒有辦法離開,一旦離開了御著城,他將死無葬身之地,可是他已經沒有任何信心守住御著城。
一旦離開御著城,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馬上會總崩潰,不但領地不報,而且還有可能連身家性命都難以保全。小寺政職急得團團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想到了他的父親小寺則職。
御著城二丸,小松屋內,小寺則職坐在榻榻米上,半閉著眼睛,聽著最新的情報。小寺政職低聲詢問道:“父親…”他雖然在外人面前裝著強勢,可是在他的父親小寺則職面前如同羔羊一般的懦弱。
小寺則職突然睜開了眼睛,手中不自覺的握緊了茶杯,茶杯“咯噔”一聲斷裂開來,劃破了手指,鮮紅的鮮血沾染了破裂的茶杯口,完全沒有感覺到手上的傷痕,瞪大了眼球,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說道:“可惡的伊達弾正,果然運氣非人,看來要保全小寺家,要有人站出來主動承擔罪責。”
小寺政職驚愕,起身問道:“父親,您的意思是?”
小寺則職微微抬起頭來,望著小寺政職,搖頭苦笑道:“事情已經難以挽回,就要有人站出來負責,藤兵衛尉,勇敢地站出來,不要做無意義的反抗,大家都能夠保得平安。”
小寺政職聽了這話之后臉色微微一變,而他內心的震動遠比臉上露出來的要大得多,他站了起來,直視著自己的父親,忽然覺得自己的父親猶如一個陌生人一般,他怒吼道:“父親,不要忘記了,現如今小寺家的家主是我。”
“是嘛?!”
小寺則職拍拍手說道:“將你們的家主押下去,我親自帶著他前往姬路城負荊請罪。”說完,從門口沖進來十余名身著小寺家服飾的武士,領頭的正是他的從弟小寺貞政。
小寺貞政低聲說道:“兄長,對不住了!”
說著這些武士如狼似虎的撲了上來,有人拎了繩索上來,接著他的脖子被勒住,接著一團麻布就被塞進了口里。小寺政職也不管什么體面了,本能的開始反抗。而一個麻布口袋已經兜頭罩下,他的世界就被黑暗籠罩了。
御著城的變故,讓近在咫尺的姬路城有點兒措手不及,確切的說,自從上野政長帶著三千三百多人進了姬路城之后,姬路城就亂了章法,在外人看來好似千軍萬馬齊至的感覺。
而內部來看,片山盛長和上野政長大眼瞪小眼,大感糧食吃驚,一邊兒向主公請求糧食援助,一邊兒卻是先向室山城暫借一些糧食過日子。正當他們焦慮萬分的時候,赤松義佑逃跑的消息傳進了城內,顯然他們并沒有在意,赤松義佑的消息他們可以不在意。可是小寺則職押著自己的兒子小寺政職赤著上身,背著荊棘上門來的消息,不得不讓他們重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