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二十三年六月三日,相距湯筑城三四里地的溫泉郡靠近瀨戶內海的小平原的一座小山附近的小樹林之中,戶澤白云齋死死凝視著坐落在那座小山之下的貴族宅邸山腳下那座被稱為龍穩寺御所的公館里面,就由他要殺的對象。
龍穩寺御所里的河野通直顯然沒有預感到危險的來臨,他正在和附近的寺院勝山寺的主持覺遠下著圍棋,覺遠和尚和他的關系十分親密,在龍穩寺御所隱居的他時常在一起下圍棋。!
勝山寺處于龍穩寺御所附近的勝山腳下,后來加藤嘉明在勝山之上修筑了著名的松山城,由于戰國豪族的喪心病狂,在勝山之上還是擁有一座簡陋的城砦,只是很久以前就已經荒廢。
河野通直顯然無心下圍棋,最后,覺遠以十粒棋的優勢獲勝。下完棋后,覺遠略帶疑惑的問道:“今日,弾正殿心神不寧,是否發生了什么事情?可否告知,也可參詳一二。”
河野通直望著伸進宅邸來的樹枝上的綠葉,說道:“右衛門大夫又來信了。”
覺遠聽得河野通直的話語,馬上明白了是來島通康來信尋求大義,讓河野通直不知道該如何回復,說道:“當初就不應該給他希望,現在希望成為泡影,他如何甘心,如果不加以安撫,怕是又要惹出爭端。”
河野通直不想談起當年的事情的對與錯,轉而說道:“現在豫州內局勢不穩,西園寺、宇都宮等豪族紛紛強勢崛起。河野氏現在正處于風雨飄搖之中。還是需要好生安撫右衛門大夫啊。”
覺遠口誦了一聲南無阿彌陀佛。嘆道:“是啊!”說完,離開了龍穩寺御所。
不久,四面漸漸黑了下來,來自瀨戶內海的海浪拍打著不遠處的礁石,發出砰砰的聲響,龍穩寺御所漸漸陷入了沉寂,卻是越發的使得河野通直茫然起來。河野通直望著遠處的點點亮光,他認為那是湯筑城的亮光。那曾是他施展宏圖大略的城堡。現在卻成為了別人的城堡,望著屋外黑色的世界,寂靜的讓他感到一絲麻木。良久,河野通直微微嘆了一聲,和衣躺下。
在龍穩寺御所不遠的小樹林中,戶澤白云齋身著黑色的緊身衣,正用他炯炯有神的眼睛聊望著黑暗中的龍穩寺御所,在他的身后還有十二名或站或蹲的蒙面男子。一直靜立不動的戶澤白云齋忽然說話:“各位,你們確定該如何做了嗎?”
眾人低聲應道:“明白了!”
戶澤白云齋哼了一聲,說道:“那么就與我一同為戶澤一族努力吧!”說著。抽出了短刃進入了黑暗之中,向著龍穩寺御所方向緩緩前進。政衡下達了殺死河野通直的命令。戶澤白云齋親自帶隊來到了伊予國,對河野通直進行了調查,很快得知了河野通直隱居的地點,便開始對河野通直隱居的地方進行調查,只是龍穩寺御所附近都有一支百人隊伍護衛著,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機會。
昨日,宇都宮家與大野家之間因為領地問題產生了爭執,很有可能擴大成為戰爭,河野通宣聽到這個消息,認為這是一個擴大自身影響力的好機會,便抽掉了大部返回湯筑城。
龍穩寺御所哨所之上,兩名護衛耷拉著腦袋靠在護欄上打著哈欠,其中一名護衛有了一些尿意,對著另外一人招呼了一聲,便從哨所上爬了下來,走到了墻根處撒起尿來。
一名蒙面漢子從背后卡住撒尿護衛的脖子,然后狠狠一扭腦袋,只聽得咔嚓一聲便斷了氣息。哨所之上的護衛困得只想睡覺,看到同伴還沒有回來,調笑道:“懶驢屎尿多,混賬,不會偷偷找個旮旯睡覺去了吧!”
忽聽“嗖!”的一聲,一支勁箭迎面而來,正中護衛的胸口,立時將他射倒在地。龍穩寺御所的護衛顯然都睡得死沉,竟然沒有人爬起來查探情況,剛剛合眼的河野通直眼睛突得睜開,感到了一絲不妙。
不一會,各個屋舍內傳來了噗嗤的刀刃入體聲和臨死前的悶哼聲,幾個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外面的走廊回蕩著,漸漸的朝著河野通直所在的臥室走來。顯然有肆無恐的樣子。
河野通直汗毛豎起,抽出了擺在墻上的刀劍,拉開了木門,朝著門外看起,只見得龍穩寺御所四處都點起了火把,各個屋舍之中都在戰斗著,確切的說是在屠殺著,手持利刃的黑衣蒙面男子正在屠戮著赤身的護衛。
蒙面的戶澤白云齋來到了河野通直的跟前,眼神犀利的望著河野通直,說道:“弾正少弼,對不起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河野通直顯然早已經有了覺悟,淡淡的問道:“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難道害怕一個將死之人還會說出去嘛?死也要讓我做一個明白鬼。”
戶澤白云齋應道:“恕我冒昧,鏟除沒有能力治理國家的刃,這是亂世的規矩,既然你已經讓位隱居,就應該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該跳出來還與外人有任何聯系,陰謀分裂河野家。”
河野通直全身一震,一下子變得全身冰冷,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為何突然要將護衛撤去大半,美其名曰為了擴大河野家的影響力,原來一切都是河野通宣的陰謀。
慘叫聲漸漸消失,廝殺很快就結束了,戶澤白云齋和河野通直之間的戰斗很快就結束了,一個放棄了武道修煉的前任家主如何會是一個時刻保持最佳狀態的忍者的對手。
河野通直疼痛難忍,臨死前口中呢喃道:“可…可…可惜…”一口鮮血從嘴里噴了出來,撲通一聲跌倒在血泊里。
戶澤白云齋斬殺了河野通直之后,平靜地看著龍穩寺御所內殘酷而血腥的戰局,越來越多的完成任務的蒙面男子出現在了他的身前,等待著戶澤白云齋下一步的指示。
一直站在河野通直尸體身旁的戶澤白云齋終于開口道:“殺完了沒有?殺完了,就走吧,丟下一灘漿糊,看看河野通宣如何與來島通康互掐吧!”說著,帶著十二名手下離開了龍穩寺御所,隱入了黑暗之中。
河野通直等人的尸體是在第三日后才被發現,近期宇都宮和大野家之間因為領土問題發生爭執,河野通宣發布了宵禁令,當地的民眾都不敢隨便出門,再加上也沒有人愿意看望失勢的河野通直招惹現任家主河野通宣不快。
發覺龍穩寺御所不幸的還是勝山寺的覺遠,他依例來到了龍穩寺御所,便驚見河野通直等人的尸首,三十余人橫七豎八的躺滿一地,到處都是鮮血,可見場面的慘烈。此時他們尸身上更是布滿了蠅蟲,成群結對的嗡嗡飛來飛去,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嘔。
覺遠嚇得魂不附體,連忙向附近的村落城砦報告這個驚人的消息。一時間,整個伊予國都被驚動了。伊予國守護,湯筑城主河野通宣,河野家重臣平岡房實、正岡經長、和田通興等大小家臣也是慌忙帶人前往龍穩寺御所察看,看場面手法,在想到前情后果,眾人瞧向河野通宣的目光都變了。一代堂堂河野氏前任家主落得這樣的下場,實在是太可悲可嘆了。
平岡房實、正岡經長、和田通興等人對視一眼,暗自嘆息一聲:“河野家多事矣!”
很快消息傳到了來島通康的耳中,來島通康沒有傷心,他只是靜靜地望著潮起潮落的瀨戶內海,在他的身前安坐著一群粗魯的武士,全都注視著他們的主公,等待著主公的一聲令下。
來島通康對著坐下第一位的得居圣運問道:“湯筑城的情況如何?”
得居圣運是來島通康的家老,他來到了近前說道:“弾正少弼死后,湯筑城動蕩不安,雖然河野通宣極力封鎖消息,但是還是有許多人偷偷將消息傳遞給我們,和田通興已經離城。”
來島通康突然問道:“此戰我家能否取得最終的勝利。”
得居圣運思考了一陣,回道:“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時機,舉起為弾正少弼大人報仇的旗幟,必然能夠讓河野氏外樣眾保持中立,只不過想要速戰速決,怕是困難重重,最為重要的是我家的兵力數量并不占優勢,還是要請求能島、因島共同起兵才是。”
其他家中的同族重臣紛紛表示附議,十余年前的那一場騷亂帶給來島通康的是恥辱,帶給他們的何嘗不是恥辱,來島通康一旦繼承伊予國守護河野氏,他們也能夠順理成章的成為一方大佬。
來島通康的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當斷不斷,反受其害,如果舉棋不定的話,怕是原本跟隨自己的人們也會離心離德,他轟然站了起來,抽出太刀,喝道:“河野通宣殺我義父,我誓殺其為父報仇。”
眾人大聲的呼喝道:“誓死效忠主公!”聲音震得起居間的門窗都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