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新官上任

　　北洋陸軍第十六混成旅是馮玉祥起家的部隊，老馮雖然是保定人，祖籍卻是安徽，從來都不是北洋的嫡系，那廝整天掛在嘴里的灤州起義中，三個營長兩個英勇就義，只有老馮因為跟鎮壓起義的王懷慶的公子是同學，僥幸躲過了殺身之禍，被奪職遞解保定，接著輾轉押送到北京蹲陸軍監獄。

　　好在這廝命大，到北京后，得到軍政執法處處長陸建章的營救和提拔，作了京衛軍營長，接著一路廝混打拼，從1913年4月的左翼備補軍前營開始，一路從京衛軍左翼1團、京衛軍左翼1旅、中央陸軍7師14旅不斷升遷發跡。

　　當然，除了老馮的確是個人才之外，一切都離不開老馮和陸建章的姻親關系。

　　先后擔任軍法處處長，陸軍第七師師長和陜西督軍的陸建章，可是老馮的原配夫人劉德貞嫡親的姑父。

　　一直等到了1914年9月中央陸軍第十六混成旅在西安成軍，短短一年半時間，馮玉祥便從營長混成了混成旅長，發跡速度堪稱坐了火箭，當然，老馮練兵有一套，隊伍的紀律也算抓的嚴，不過封建家長制的做派也相當厲害。

　　馮部的高級將領在馮玉祥眼里都是娃娃和孩子，電話里就能罰人跪叫人自己抽嘴巴子的作風一直貫穿始終，日后吉鴻昌當了師長，馮玉祥一個電話打過去，照樣叫他跪下就老老實實跪下。

　　要說老馮也不知咋搞的，就是民國時期雖然是個軍人卻一心要當政治家的典型代表，整天嚷嚷著“心憂國事，誓死報國！”。

　　16混成旅在他手里三年不到，儼然被經營的鐵桶般針插不進水潑不濕，這廝招兵也有講究，只招農家子弟和學生，無業游民和別的部隊當過兵的一概不要，每次抓了俘虜也好把對方繳械了也好，基本都是遣散了事。

　　到后來16混成旅的所有嫡系將領都出自他的衛隊和學兵連學兵營，旁系投靠來的將領在馮部根本帶不了兵，老馮絕對不給兵權。

　　當然，老馮最牛的就是他的倒戈脾氣，且不說灤州起義算是倒滿清的戈是革命，等投靠了袁世凱被派著入川去鎮壓西南護國軍的時候，這廝北洋里小小一個混成旅長，居然跟蔡鍔眉來眼去在前線握手言和，還在瀘州發通電要求老袁的北京政府停戰議和！

　　結果就是被革職戴罪留用，16混成旅雖然還攏在手里，從此卻成了陸軍部的欠餉大戶，曹吳的北洋第三師足兵足額足餉，老馮的十六混成旅的糧餉最少欠三個月，最長能拖半年不給！

　　所以從四川回來被調駐廊坊的16混成旅被餓的嗷嗷直叫，馮玉祥則更是和掌控陸軍部的次長徐樹錚鬧的水火不容，就在3月底，老馮扯破臉在段祺瑞跟前告徐樹錚的狀，說他克扣貪污軍費，日本的借款被他中飽私囊！

　　還威脅要告到總統府去！徐樹錚耳邊風一吹，被府院之爭搞的焦頭爛額老段一時怒不可遏，便下令撤了馮玉祥的旅長之職，委他個空頭的直隸南路巡路統領，老馮哪肯掛個閑差只拿一份干餉？堅決不干！

　　部隊就是老馮的命根子，16混成旅的中高級將領便連著往陸軍部發通電，要求撤回成命，否則寧愿解散，老段和徐樹錚到了這份上哪肯低頭，一邊威脅調兵平亂，一邊找了陸建章來做和事佬勸16混成旅眾將接受成命不要對抗中央！

　　陸建章作為老長官一出馬，這事便暫且給壓了下來，老馮氣鼓鼓的到天臺山尋了個廟住著去聲稱去種地自給自足不吃嗟來之食，留在廊坊的十六混成旅則像丟了魂沒了爹的孩子一樣胡亂廝混著日子。

　　廊坊要說其實乃兵家必爭之地，正好處于京津之間，距離西北方向北京大概是100里不到的樣子，距離東南方向天津大概也是這么點距離，連結京津之間的京山鐵路京津段穿城而過。

　　王庚和夏山開著車趕到廊坊16混成旅旅部駐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3點，馮玉祥上午才離開部隊，下午王庚這個空降而來的新旅長便出現在了16混成旅的眾將面前，來得之快著實出乎眾人的預料。

　　和在北京時在段祺瑞和徐樹錚面前謙和低調不同，身穿少將呢子軍服一身戎裝的王庚出現在旅部大會議室時，這廝臉上酷酷的不拘言笑，充滿了為大將者的威嚴和肅穆。

　　“王旅長到！立正，敬禮！”隨著旅參謀長邱斌的口令。

　　會議室原本嘻嘻哈哈的16混成旅的軍官們心里咯噔一下，眾軍官不由自主的齊刷刷的立正敬禮，可見訓練有素的16混成旅并非浪得虛名。

　　王庚到任后和眾將第一次見面會，只召集了16混成旅營以上軍官，眼前在座的諸將最小的軍銜也是個少校。

　　“16混成旅全體營以上軍官悉數到齊，請旅長訓示！”參謀長邱斌是馮玉祥在東北講武學校的同學，資格很老，也很懂得察言觀色。

　　眼前這個聞所未聞的西點畢業生居然一回國就被空降來當16混成旅的旅長，這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多數將領心想，如果新旅長只是個不懂事的娃娃，那咱以后的事情便好辦了！

　　“稍息，請坐！”王庚左右掃視了下眼前的眾將，往下按了按手，示意坐下。

　　“蘭江兄，你在北京管著16混成旅官佐子弟學校，這個新旅長怎么從來沒聽你說起過？”后排高大壯實卻被稱為智多星的蔣鴻遇壓低聲音，問自己身邊方臉小眼的劉郁芬。

　　蔣鴻遇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畢業，在1914年9月16旅成立時便擔任旅參謀長，近三年來為馮玉祥立功無數。

　　而劉郁芬是蔣鴻遇在保定陸軍速成學堂的同學，蔣鴻遇和劉郁芬又曾同為十六旅模范連的教官，是馮部中為數不多的有過陸軍高等教育經歷的軍校生，倆人的關系非常好。

　　“聞所未聞，不知從何而來，只知道是美國西點軍校的高材生！段總理怕是在走一招險棋！”長著一張豬腰子臉小眼睛的劉郁芬低聲道。

　　日后被稱為馮玉祥五虎大將之一的劉郁芬，此時還未到發跡之時，因為有保定速成學堂的經歷，加之和北京陸軍部的不少同學人頭很熟，被馮玉祥任命為駐京辦事處處長兼16旅駐京官佐子弟學校校長，也算是老馮留在北京的耳目。

　　夏山身姿筆挺的立在王庚身后，兩個精悍的護兵則被王庚留在會議室門外把門，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初次見面，先自我介紹一下，從我開始，本人姓王名庚，王者，王也，庚者，天干第七，也迎合了我從西洋留學歸來，祖籍江蘇無錫，1911年清華學堂畢業保送美國留學，1915年在普林斯頓大學拿到文學士學位，同年轉入美國西點軍校，今年夏天畢業！”

　　“報告旅長，屬下有事不明請指教！”一個三十多歲精瘦高個上校站了起來道。

　　“先報上你的姓名職務，再說什么事？”王庚臉色如常，問道！

　　“步兵2團團長張之江！旅長，美國佬的軍校不是說要讀四年的么，怎么旅長兩年就能畢業了？”

　　張之江光著腦袋，整個人長大精瘦，雙目神光內斂，瞧上去跟前世那個光頭校長的青年時代很有點神似。

　　“西點軍校的確應該四年畢業，不過西點主要面向高中生招生，所以我這個普林斯頓的畢業生入讀時直接跳讀了兩年級，又因為歐洲大戰的緣故，今年西點的三年級和四年級將一起畢業！”

　　“張團長無須擔心本旅長的功課，本人是西點歷史上第一個連續綜合成績兩年全級第一名的華人學員，并且是歷史上第一個擔任學員隊長的華人學員！”

　　“張團長還有什么問題么？！”王庚的聲音冷冽而不帶表情。

　　“暫時沒有了！”張之江敬了個禮后坐了下去。

　　這廝心里和身后其他馮部眾將一樣驚訝，眼前這個高大帥氣的年輕旅長，居然在美國佬面前也是第一名的成績，這讓馮部這些多數沒有受過正規軍事教育的團營長們有一些氣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