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翡翠軒。
“老爺,我明日就要回金陵了,您得保重呀。”黃文業擔憂的朝著蔡敏德道。
蔡敏德點點頭道:“我知道,不過文業,如今的情況已經不是咱們占主動了,你在金陵可得好好干,那可是咱們最后的退路呀。”
黃文業點點頭,抱拳道:“文業定當不負老爺所托。”
“老爺,老爺。”
蔡老三忽然走了進來,朝著蔡敏德道:“老爺,小人剛才在外面打聽了一番,好像是那李奇得罪了王衙內,故此,王衙內才會叫人往醉仙居潑狗血。不過說來也奇怪,我聽人說,這事鬧到后面,那王相也來了,可是王相不但沒有幫王衙內,反而還扇了王衙內一耳光,把他給抓了回去。”
蔡敏德和黃文業聽罷,面面相覷。
“這李奇到底是何人?”黃文業搖著頭,不可思議道。
蔡敏德一臉苦笑的搖搖頭,道:“要是王衙內能夠把李奇給宰了的話,那他以后來翡翠軒吃飯,我絕對不收他一文錢,可惜,可惜。”
蔡老三又道:“老爺,小人還打聽到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我聽說那吳老頭最近在聯系南下的貨船,您說,他們是不是打算把肉運到南方去。”
蔡敏德瞇了下眼,道:“若是這個消息屬實的話,那他們一定準備把肉運到南方去。”
黃文業皺眉道:“可是這得需要好長一段日子,可能肉還沒有運到,就已經壞了。”
蔡敏德哼一聲,道:“文業,你到現在還不了解李奇的為人么,他這般做,肯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要不然,他當初也不敢接下我這批肉。”
黃文業點了點頭,面色一緊。忽然道:“老爺,你說他們會不會借此,在南方開分店?”
蔡敏德倏然站了起來,瞇著眼道:“還真有這可能。”
“若是他們在金陵開分店的話,那豈不是又得與我們作對。”黃文業頭疼道,他現在真的不想再與李奇為敵了。
蔡老三憤怒道:“這小子是想趕盡殺絕呀。”
“不,以李奇的為人,他不會這般做的。即便是他在南方開分店,那也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銀子。”
蔡敏德搖搖頭,余光突然瞟窗外一個拿著兩個漢包的少年,皺了下眉頭,計上心來,笑道:“文業,你一個人坐船是不是有些太悶了,這樣吧。你過段日子再走,我給你找個伴。”
昨日帶著宋徽宗東奔西跑,李奇可真是累壞了。回到莊園后,把今天發生的事跟白淺諾說了一遍,然后倒床就睡了,連續幾天的魚水之歡,今天終于中斷了。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來,李奇緩緩睜開眼,忽見白淺諾披著袍子,坐在桌前沉思。
“七娘。”
李奇喊了一聲。見白淺諾沒有反應,又喊道:“七娘,七娘。”
白淺諾微微一怔,轉頭見李奇正望著自己,道:“你醒了呀。”
李奇點點頭道:“你剛才想什么。想的這么出神?”
白淺諾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拉住李奇的大手,道:“李大哥,我昨夜思考了一夜。不知怎么地,心里總是感到惶恐不安。”
“思考了一夜?”
李奇眉頭一皺,疑惑道:“你在思考什么?”
白淺諾白了他一眼,道:“還不就是你和王衙內的事,我總是感覺,你現在的處境很不妙,但是具體為什么,我又說不上來,李大哥,你最近可真得處處小心呀。”
“七娘,跟王黼斗,處境能妙么,你還是別想太多了,這些就交給你的男人來辦吧。”李奇說著又是一臉淫笑的摟住白淺諾,道:“七娘,對不起,昨夜冷落了你,為夫現在就給你補回來。”
白淺諾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臉一紅,急忙掙脫開來,道:“李大哥,這都什么時候,你還想這事。”
李奇嘿嘿笑道:“這事難道就一定得晚上想么。”
白淺諾沒好氣道:“李大哥,說真的,我總感你現在很危險,不行,我還是得回家一趟,問問我母親。”
李奇翻著白眼,還未開口,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李師傅,蔡太師來了,要你立刻下去見他。”
蔡京?他這時來作甚?
李奇面色一緊,腦袋飛速的運轉,嘴上應道:“哦,我馬上就來。”
白淺諾也是一愣,見李奇還躺在床上,催促道:“李大哥,你快點去吧。”
“哦。”
李奇應了一聲,急忙從床上爬了起來,迅速的穿好衣服,簡單的洗漱了一番,便開門出去了。
來到前院的大廳,此時蔡京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蔡勇恭敬的站在一旁。
李奇走了進去,行了一禮,道:“李奇見過太師。”
蔡京緩緩睜開眼來,渾濁的雙眼看了眼李奇,道:“你來了呀,坐吧。”
待李奇坐下后,蔡京又道:“這宅子你住的還舒服么?”
李奇憨厚的笑道:“這都是托太師的福,我李奇才能住這么大的宅子,太師的恩情,李奇自當銘記于心。”
蔡京搖搖頭,嘆道:“你也別銘記于心了,老夫瞧你也住不了多久了。”
日。難道這老貨想收回宅子,這尼瑪也太小氣了吧,我都還沒有住過癮了。
李奇滿臉困惑的望著蔡京。
蔡京似乎能瞧出了他的心思,笑道:“這宅子對老夫而言,算不了什么,老夫也從未打算把它收回來。”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可記得周歲宴那晚老夫曾與你說過什么嗎?”
李奇皺眉回想了一會,點頭道:“太師你說莫不是,您讓我記住,我只是一個廚子。”
“不錯。”
蔡京點點頭,道:“老夫問你,你覺得一個廚子是應該待在廚房里面做菜,還是想著如何去與當今的宰相為敵呢?”
李奇心中一凜。搖頭道:“太師,李奇愚鈍,不明白您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小子這么精明豈會聽不明白。”
蔡京微微瞪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老夫當時為何那般說?”
這一點李奇還真未細想,搖了搖頭,道:“還請太師賜教。”
蔡京一聲長嘆,道:“李奇啊!你是不是以為,你如今得到了皇上的寵幸。王黼就不敢拿你怎么樣呢?”
難道不是么?
李奇還真是這樣想,要不是皇上在,他又豈會去得罪王黼,那不是等于自殺么。沉默不語,算是默認了。
蔡京冷笑一聲,道:“你也太小看王黼了,他之所以沒有動你,關鍵并非在于皇上,而是因為你是一個廚子。”
我是一個廚子?
李奇心里隱隱明白了一些。但還是裝著糊涂,不吭聲。
蔡京別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道:“你若只是一個廚子。那最多也就是你和宣恩之間的恩怨,說的難聽一點,就是倆小孩斗斗嘴。王黼這人,雖然文韜武略,無一樣在行,但是論起這審時度勢的本事,老夫也不是他對手,為了替自己兒子出口氣,去惹皇上不開心。這等蠢事,他如何會做。他沒有動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并沒有把你放在眼里,而不是因為他怕你。你明白么?”
李奇點了點頭,如今他已經全明白了,暗自嘆道,看來我和蔡京、王黼等人相比,實在是太差太遠了。心中也多出一絲顧慮來。
蔡太師又道:“昨日的事情,老夫也已經聽說了,你這次真是做了一件愚蠢之極的事,潑點狗血算的了甚么?洗干凈不就行了,況且當時宣恩都沒有在,可是你連這都忍不了,不僅把宣恩給逼了出來,還把王黼給招來了,即便當時宣恩說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樓上那位貴客也會看在王黼的面子上,放他一馬。”
李奇心中一驚,暗道,這蔡京果然不虧北宋第一權臣,雖然足不出戶,但是對外面發生的事情,卻是了如指掌,實在太可怕了。
蔡京沒有管李奇在想什么,接著道:“不錯,你那點小伎倆,的確能占到一些小便宜,但同時也為你招來了殺身之禍,王黼如今肯定對你動了殺心,以他的勢力,殺死了一個皇上喜愛的廚子,最多也就是被皇上教訓幾句,過不了多久,皇上就會忘了你的。你這筆買賣,看上去是賺了,實際上是把自己給賠了進去啊!”
看來七娘的顧慮還真不是沒有道理。
李奇眉頭緊鎖,心里也有些緊張,忙起身行禮道:“太師,還請你給李奇指一條明路。”
蔡京苦笑道:“老夫若能幫你,今日老夫就不會到此了,這樣吧,若是再過兩天,還沒有任何動靜的話,你就連夜乘船去濟州,投奔我女婿,我沒有讓你回,你千萬不要回來。”
且不說他有沒有這個實力,只是他如今致仕在家,突然插手朝中的事,難免會引來非議,他來這里,已經算是很給李奇面子了。
動靜?什么動靜?
蔡京這話說的含糊不清,但是李奇這次可不敢大意了,皺眉想了會,但還是想不出蔡京口中的“動靜”到底指的是什么。這里沒有想明白,但是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行禮道:“太師,你這么早來到這里與我說這些,李奇真是感激萬分,僅憑您這一席話,李奇就算是為您做一輩子菜,那也償還不了,但是,李奇是不會離開京城。”
蔡京皺眉瞧了他一眼,見其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提醒道:“李奇,老夫可不是在嚇你,你莫要太自信了,有些時候,自信不見得是一件好事,若是你這一步走錯了,那你可就處在了萬劫不復之地。”
李奇作揖道:“多謝太師關心,李奇自當會小心謹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