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生產是消費的基礎,那么娛樂就是消費的終端。
宋朝經濟發達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的娛樂也非常發達,撇開李奇帶來的那些不說,就光這勾欄瓦舍,也足以看出宋朝的娛樂行業是遠勝于唐朝的,什么李清照、蘇軾等等,就是宋朝的天皇巨星,正是因為這發達的娛樂行業,超前的經濟意識,讓宋朝的經濟是空前的發達。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就是過于超前了,在一切金融體系尚未成型的情況下,宋朝就開始發行紙幣,直接導致經濟崩壞,元氣大傷,這還幸虧李奇的新法出來救命,緩解了宋朝的經濟危機。
可是,從去年十月到今年的八月,這一段黑暗的歲月里,讓東京這個娛樂之都,沉寂了將近一年,東京的百姓整日就處于一種精神緊繃的狀態,心頭的恐懼都還未散去,哪里還有心思去玩,娛樂行業的萎靡,也讓消費很難見起色。
由此可見,這娛樂行業就是一個城市的經濟縮影,因為消費都集中在這上面。
然而,東京萎靡近一年的娛樂行業,終于迎來一絲曙光。
這一絲曙光就是八月十五的中秋節。
這中秋節在宋代算的上是一個大節日,但是由于前面的七夕、端午、甚至是春節,都因為戰火而變得銷聲匿跡,所以在六七月份,沒有人像以往那般注意這個中秋節,因為他們還是剛剛從戰火陰影里面走了出來,心情都非常沉重,要重新收拾家園,營造不出一種過節的氣氛。
直到八月初的時候,當李奇與張春兒的廚藝比試的消息散發出去后,百姓們這才注意到中秋節。
因為這是一個非常有噱頭的比試。
自從醉仙居重新開張后,李奇在廚藝界就是不敗的化身。從最開始的蟹黃宴,到后來的四國宴,李奇幾乎都是完勝對方,后來幾乎就很少有人再敢去挑戰李奇,導致都是李奇不斷的在突破自己,一個人的表演。
如今總算有一個人敢挺身而出,而且這個人分量也不輕,身上也背負這一個“第一”,雖然是全名讀出來有些寒磣,是第一廚娘。但是張春兒畢竟在東京干了不少年,她也擁有一批忠實的粉絲,所以,百姓們非常關注這場比試。
整日活在政治輿論的東京百姓,如今總算將話題扯到了他們身邊的事。
隨著日子的臨近,這場比試也越發受人關注,那么中秋節也漸漸被人重新從記憶里面拾了起來。
洪萬賭坊也開出盤口,雖然李奇的呼聲明顯要壓過張春兒,但是由于賠率的原因。再加上四小公子不斷的在外面散播謠言,什么李奇許久沒做菜了,廚藝退步的很厲害,又說什么李奇以前不敢與張春兒比試。就是因為他怕輸,導致不少人還是愿意在張春兒身上搏一把。
有道是,搏一搏,淡定肥驢變汗血寶馬。
另外。醉仙居也不斷公布關于八月十五的那一日,什么月餅盛宴,團圓宴。還送月餅等等消息。
其余酒樓見了,也有樣學樣,為了招攬客人,不斷的推出優惠政策。
這八月十五還沒有到,氣氛就完全上來了,特別是從八月十日開始,幾乎全城都在談論關于八月十五這一日。
在眾人苦苦的期盼下,八月十五終于來臨了。
這一大早,走在街上,感覺就是不一樣些,幾乎家家都將自己門面裝潢了一邊,全城的面貌可謂是煥然一新,比春節還要喜慶一些。
不僅如此,按照慣例,在中秋節前五日左右,店家都是推出自己的新酒,但是為了迎接這劫后重生的第一個真正意義的節日,所有的店家都非常有默契的選擇在今日才推出自己的新酒。
為了吸引客人,不管是正店,還是腳店,都在門口弄一酒缸,濃濃的酒香,彌漫在大街小巷,剛剛露出小臉的朝陽,都喝紅了那圓圓的小臉。
開封城內的百姓是爭相入店,品嘗各種新酒,這才一大早,街上的醉漢就可以用車來拉了,有醉漢的存在,從來不缺乏熱鬧和笑聲。
提到這酒,有一個人就不得不提了,那就是酒鬼,他無疑是今早的明星,光從那打扮上,就能看出不同了,這廝今日竟然終于把梳了頭發,早上出門的時候,差點沒有將吳福榮給嚇暈了過去,這是進賊了吧。
“那——那不是酒鬼師傅么?”
陳阿南、小玉這一對金童玉女,在去相國寺的路上,突然發生酒鬼站在一家腳店門前,拿著一酒瓢,嘰里呱啦說些什么,那是相當的拉轟呀,小玉簡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陳阿南瞅了一眼,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小玉好奇道:“阿南,你笑甚么?”
陳阿南傻呵呵的搖著頭道:“沒笑什么,沒笑什么。”他不是吳小六這個大嘴巴,通常情況是嘴巴是相當嚴實的,也只有馬橋這種一直都保持光明磊落的人,才敢與吳小六交心。
小玉可是李奇一手帶出來的,何等的精明呀,嘴角帶笑,右邊的黛眉微微向上揚起,“真的嗎?”。
陳阿南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就怕兩人,李奇當然是一個,還有一個就是小玉。小玉這一個眼神,就讓他根本無法招架了,小聲道:“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告訴李大哥哦。”
小玉道:“我如果不答應你,你就不會告訴我了嗎?”。
“當然——不會。”陳阿南撓撓頭,道:“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酒鬼師傅讓我去外面散播一些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
陳阿南壓低聲音,道:“就說酒鬼師傅是李大哥專門請來的試酒師,但凡李大哥每每弄出一種新酒來,就一定會請他去品嘗,若他說不合格,這新酒就必須回爐重釀。”
小玉一聽,全然明白了,酒鬼這是在借著李奇的名號。四處騙酒喝呀,道:“這事你怎能答應他了。”
陳阿南郁悶道:“我也是被他給騙了,那日他見我在練武,就說什么我這不過是三腳貓功夫,他不用手,不用腳,也能將我扔進邊上的水缸里面去,我當然不信,于是就與他立下賭約,結果我輸了。”
小玉聽得也是驚奇不已。道:“不用手,不用腳,這怎么可能?”
陳阿南道:“是真的,他是用屁股將我打到水缸里面去的,這都怪我沒有忍住,其實他是馬哥的師父,應該很厲害,但是等我想明白,已經晚了。小玉。我——我不能失信于人啊。”
小玉白了他一眼,道:“這事要讓李大哥知道了,就有你的受的。”
陳阿南哪里還敢說話 不知不覺中,已經是上午了。
相國寺里面早已經是人聲鼎沸。不少小販已經挑著自己的貨物來到了這里,其中最亮眼的,莫過于水果,因為是秋天可是豐收的季節呀。石榴、榲勃、梨、棗、栗、孛萄、弄色棖橘等等,皆新上市。
但是比起一道美食來,這些就不值得一提了。這道美食就是螃蟹。
秋季,菊香蟹肥,正是人們品嘗螃蟹的最好時光。
在宋代,中秋節吃蟹也可以說是傳統。
只見在相國寺東面的一個角落里面,有著一個吃蟹的小攤子,攤主是一個五十歲的老翁,由于地理位置不是太好,而且如今又不是吃飯的時辰,故此攤位上沒什么客人,就兩個人,也可以說是兩個吃貨。
這二人正是李奇、吳小六這一對師徒。
“嗯嗯嗯,真是百吃不厭啊。”
吳小六拿著橙子,準確的來說,這道菜叫做蟹橙釀,做法就是取黃熟帶頂大橙子,截頂去瓤,留少協液,將蟹肉、蟹黃、蟹油釀入橙盅,裝入小甑,以酒、水、醋蒸熟,用鹽拌而食之。
其味道可謂是獨一無二,咸鮮味美。
吳小六吃的狼吞虎咽,這非常正常,畢竟你就是給他一塊生肉,他也是這模樣,可是李奇看也是埋頭苦吃,但是他吃的可不是這蟹橙釀,而是在后世可以稱為宋代至尊美食的洗手蟹。
或許這名字聽得非常不雅,其實不然,宋代的國民素質是相當高的,吃飯前是一定要洗手,可就這洗手的一會兒功夫,這道菜就已經上桌了,故此稱之為洗手蟹。
其關鍵就在于這洗手蟹,是一種生吃蟹,吃法非常簡單粗暴,生蟹剖開,淋上秘制的生蜜,加上少許酒、佐料,拌之即食。
其在最大程度上保持了這蟹肉的鮮美,特別是產蟹的日子,那更是不得了了,可以說冠絕一切海鮮之上,肉肥汁多,獨特的手法,注定這道菜是與眾不同的,讓人是回味無窮。
可惜的是,這道菜的做法并沒有流傳下去,記載也是寥寥無幾,李奇也曾試過,但總是不得要領,直到他來到北宋,在真正的品嘗到了這傳說中的美味,他來北宋這么久,也吃不過少,但是今日嘗到的洗手蟹,卻是最美味的。
咬的是咯吱咯吱作響,根本就停不下來啊!
不一會兒,師徒二人面前就堆著高高的一堆蟹殼。
“嗝——!”
一個飽嗝,宣告李奇實在是吃不下去了,擦了一把大汗,摸著圓滾的肚皮,但卻顯得意猶未盡。見吳小六還在硬撐,往死里吃,道:“六子,再吃小心撐死你。”
吳小六嗯嗯嗯了幾聲,喝了一口水,這才停了下來,道:“李哥,這蟹咋樣?”
“歪蕊之顧得。”李奇滿意的點點頭,道:“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吳小六還未說話,那攤主就道:“六小哥幾乎每年這時候都來老兒這里吃蟹。”
吳小六呵呵道:“李哥,你是不知道,你沒來之前,我每年存的那么點錢,多半都用在這里了。”
“嘿。你小子有這么好吃的美味,竟然早不告訴我。”
吳小六道:“我這不是怕你看不上這小攤上的食物么。”
“你懂什么?真正的美味就是來自這小攤上面的。”李奇說著又朝著那攤主道:“大叔,你這的蟹這么好吃,為什么都見不著幾個熟客。”
那攤主謙虛道:“客官過獎了。”
李奇擺擺手道:“我對這方面,從不打誑語,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那是的,我李哥可是。”
吳小六話說到一半,就被李奇給瞪住了,開什么玩笑,要知道讓這小攤住知道他的朝中一品,不得嚇暈過去,又道:“不過大叔,這攤擺在這里,縱使你的蟹多么的好吃,也不會有人注意到的,你聽我的,就憑你的手藝,在任店街弄個攤位,我保你生意興隆。”
那攤主嘆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住在西面幾十里遠的孟陽縣,哪能夠天天來,而且我就會做這蟹,別的也不會做,不只有挑這時候來,可是每年中秋節的前兩日,里面的攤位就已經被人占了,我只有待在這里。”
“原來是這樣啊!”
李奇略顯惋惜的點點頭,心想,這洗手蟹貴在快,當成夜宵吃,真是再適合不過了,嗯,待會再讓小六子聯系這人。又朝著吳小六揮揮手。
吳小六好奇道:“干啥?”
“當然付錢呀,你吃蟹吃傻了啊!”
“哦哦哦。”
吳小六趕緊往懷里一掏,面色登時僵住了。
李奇心頭莫名的一緊,道:“你——你小子可別告訴我,你沒有帶錢,那我真的會殺了你。”
吳小六擠著眼淚道:“錢我倒是帶了,但——但是就帶了我自個的。李大哥,你——你沒帶錢么?”
李奇抹了一把臉,被吳小六這逗比給逗笑了,突然怒吼道:“沒有。”
尷尬啊!
那攤主也是茫然的望著李奇。
李奇被那攤主看的臉上之發燙,暗想,幸好方才沒有報出名號來,否則這臉可就丟大了。
吳小六忙道:“要不,大哥,你在這里等會,我立刻回去取錢。”
“我在這里等?”
李奇睜大雙眼,道:“你是在認真的嗎?”。
吳小六癟著嘴,一個勁的搖頭。
李奇道:“先把我的錢給了,我先回去,待會叫人來給送錢。你小子真是太可惡了,好不容易叫我出來吃個飯,竟然就帶一個人的錢,虧我還是你師父,你就是這么尊師重道的嗎?忒摳了。”
吳小六被訓的底下了頭,哪里還敢出聲。
可就在這時,后面忽然有人叫道:“李奇,李奇。”
李奇轉頭一看,長長出了一口氣,呵呵道:“這頓飯錢算是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