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望是誰,那絕對可稱為常勝將軍,可是這位常勝將軍偏偏對一個廚子這么忌憚,而且屢屢提到李奇,這讓一旁的金軍將領有些不解。
作為完顏宗望的叔父阇母就勸說道:“宗望,對方就一廚子,有何本事令你親自前去見他,你這么做有些自降身份啊。”
完顏宗望搖搖頭,笑道:“叔父有所不知,這廚子三番四次壞我好事,也只有他能夠屢屢讓我吃這啞巴虧,就憑這一點,他值得我前去一見。”
阇母甚至完顏宗望的性格,見他心意已決,倒也不好多說。
完顏宗望又向郭藥師道:“郭將軍,你立刻命一人前往汴梁,就說素問南朝有好客之道,我等遠道而來,初入貴地,當先與那開封知府見上一面。”
郭藥師聽了,眼眸一轉,道:“二太子此舉,真是妙極,妙極,我們乃是客,是應當與對方的主人打聲招呼,但是二太子卻只提開封知府之名,對于這位新晉的攝政王置若罔聞,也就是將開封知府視為開封的主人,以那三王子的性格,他一定會心生不悅。”
完顏宗望哈哈一笑,道:“若能讓他們兩不合,那是再好也沒有了,若沒有成功,倒無所謂,就那什么三王子,他還沒有資格見我,我此舉主要還是想與那臭廚子見上一面。”
郭藥師沉吟片刻,又道:“可是以我對那廚子的了解,此人十分貪生怕死,若只是如此的話,他不一定會來。末將倒有一計,或許能夠激他出來。”
完顏宗望道:“快說。”
郭藥師道:“這廚子曾近寫過一本書,名叫《三國演義》,其中講述的乃是三國時期的故事。在故事當中曾說到一計。當時蜀國攻打魏國時,魏國也是如此龜縮不出,而蜀國卻急于求戰,于是蜀國宰相諸葛孔明就贈送一套巾幗女衣給魏國統帥司馬懿,暗諷其如女人一樣畏畏縮縮,懦弱不敢行事,故意激怒司馬懿,雖然故事中司馬懿并沒有上當,但是此故事乃這廚子所寫,將這一招用于他身上,說不定會有奇效。”
一旁的完顏宗弼聽得一樂,道:“郭將軍這主意好,不過以我之見,這倒也不是什么暗諷,他們宋軍本就是連娘們都不如,送女人衣服給他們,那是再適合不過了,要我說,應當給宋軍每人發上一套,讓他們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
“四弟,你說的倒是輕松,每人一套,我上哪弄這么多女人衣服來。”完顏宗望斜目瞥了眼完顏宗弼,又笑道:“不過這主意倒真是不錯,好,就這么做,每人送一套就不必了,倒是可以給那什么三王子捎帶一套過去。郭將軍,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郭藥師對李奇一直心懷記恨,連忙道:“末將遵命。”
開封府。
轟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聲,宣告火藥開始在軍中普及開來。
當然,這爆炸聲可不是為了慶祝,而是炸斷郊外遠離宋軍防線的一些橋梁,這樣也是為了防守,因為那些地方已經算是讓給金軍了,既然是金軍用的,那當然不能讓他們這么舒服,還為他們架好橋梁來攻打自己,這李奇是決計做不到的,反正是怎么不舒服就怎么弄,你丫不是騎兵牛么,那我就將道路全部給炸的坑坑洼洼,看你們的馬還怎么跑。
李奇站在西北城頭上,拿著望遠鏡觀看著滾滾濃煙,輕輕嘆了口氣。
一旁的岳飛好奇道:“步帥為何嘆氣?”
李奇搖搖頭道:“岳飛,你今后一定得記住了,不管是打架,還是打仗,都別在自個家打,忒虧了。即便我們守住了開封,光著修路修橋的錢,那也夠咱們喝一壺了,可惜金國窮的要死,跟他們打仗,怎么算起都是虧啊!”
都這時候,你還擔心這些,能夠守住就算不錯了。岳飛心口不一道:“是。岳飛謹記步帥的教誨。”
就這時,探子來報,說金軍已經到達了滑州,不日便可兵臨城下。
李奇冷冷一笑,道:“終于來了。”
侍衛步司。
由于李奇將防線部署在了外城,而侍衛步本來是用來御北方遼國,雖然遼國已滅,但是金國冒了出來,故此李奇將大本營安置在侍衛步的府衙內,此時李奇正與一干禁軍將領坐在其中,開始針對金軍的動向,做最后的安排,趙楷也趕了過來。
這才剛剛開始,忽然一個護衛走進來,道:“啟稟攝政王,金使求見步帥。”
這倒是所有人都愣了下,這大戰是一觸即發,金軍竟然在這個時間點,派人來此求見對方的主帥,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啊。
趙楷、李奇互望了一眼。李奇遲疑片刻,道:“帶他來這里,記住,小心點帶路。”
“是。”
由于兩軍交戰在即,宋軍當然不會帶著金使走康莊大道,讓他見到自己是怎么部署的,所以,專帶那金使繞小路,哪里難走,哪里路不平,就帶他往那里走,先把他繞暈了再說,轉了老半天,那金使可以說是什么也沒有看到。
等到李奇會都開完了,這金國使節才姍姍來遲。
只見一男子捧著一箱子在護衛的帶領下走了進來,這人還算是懂禮數,朝著坐在左上位置的李奇微微彎了下腰,道:“在下劉平,見過步帥。”
李奇瞧他不向趙楷行禮,偏偏向自己行禮,已然明白他的用意,略帶一絲好奇道:“你認識我?”
“哦,在下曾隨郭將軍進京,曾僥幸見過步帥一面。”劉平拱手道,他當初只是來京面圣,但是沒有并跟郭藥師呆在京城,而是一直燕山府做郭藥師的策應,當初郭藥師賄賂蔡攸的那幾個波斯美女,就是他給找來的。
李奇哈哈一笑,道:“原來藥師老弟的人啊,有事嗎?”
老弟?我郭將軍都可以做你叔叔了,還老弟。那人暗自嘀咕一句,但也不敢明言,道:“我主。”
“且慢,你主是藥師老弟,還是那完顏宗望。”
“我們郭將軍已經擇良木而息,投靠了二太子,我說的自然是二太子。”
趙楷冷哼一聲,頭一偏,對于這種人,他是連看都懶得看。其余將領也是紛紛露出鄙視的目光。
李奇倒是不以為意,淡淡道:“那不知完顏宗望讓你來此作甚?”
劉平繼續說道:“我主說我們遠道而來,即是客,當先與這地方的主人打聲招呼,故此,請步帥后日與城外一見,敘敘舊,另外,還備上一份厚禮送于步帥,哦,還有你們那位新上任的攝政王。”
他雖然沒有見過趙楷,但是見坐在正座上的不是李奇,自然猜到了上面這位肯定就是攝政王,故此,他裝作不知,有意用言語挑撥李奇和趙楷之間的關系。
趙楷哼了一聲,一語雙關道:“你主還真是有心了。”
劉平見趙楷臉色極為難看,自以為得逞了,笑道:“過獎,過獎,我主向來就是一位謙謙君子。”
李奇哈哈道:“要是完顏宗望聽到你這話,估計會把你大卸八塊,這真是赤裸裸的諷刺呀。不過,恕我直言,我對完顏宗望的人品不是很放心,天知道里面是不是藏有什么暗器,就請你自己打開來吧。”
“步帥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主行事光明磊落,怎會做這些卑鄙下流的勾當。”劉平直斥道。
牛皋一拍桌子,道:“這鳥人真是瞎了鳥眼,且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李奇手一抬,讓牛皋坐下,向劉平道:“你算個什么東西,不愿意照做,就給我滾吧,我還要布置戰術,滅金狗了,哦,我這不是說你,你還不配做一只純正的金狗,充其量也就是一只雜交狗而已。”
眾將士登時轟然大笑。
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敢與步帥打嘴仗的,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寫啊!
“你?”
“嗯?”
李奇雙眉一沉,劉平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吞了進去,他可是聽說過李奇的手段有多么的殘忍。尷尬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老老實實的將木盒子打開來。
里面竟是兩件婦人的裙衫。
劉平還生怕對方看不懂,補充一句道:“這份禮物是我主深思熟慮才挑選出來的,可以說是為步帥和攝政王量身訂做的。”
這還真是騎在頭上打臉呀!
堂內立刻靜了下來。
牛皋等一干將士,瞪大著雙眼,呼吸越發急促,仿佛只要李奇一聲令下,就撲上去將這不知死活的東西給撕碎了。
“爾等真是欺人太甚。”
趙楷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道:“牛皋、楊再興。”
“末將在。”
“你們隨我率軍,與金狗決一死戰。”
牛皋、楊再興正憋著一肚子火了,腦袋也有些不想事了,起身抱拳道:“末將遵命。”
將軍說的真是沒錯,這小子畢竟還是太年輕,受不得半點譏諷。劉平見趙楷雙眼都快噴出火來了,心中暗自得意不已,但同時,也感到有些懼怕。
操!你腦袋摔壞了吧。李奇面色大驚,起身道:“且慢。”言罷,他又朝著牛皋等將領道:“你們先帶這位雜交使下去休息啊下,記住,要好好招待,可莫要怠慢了客人。”
“遵命。”
一干將領的目光全部鎖定在劉平身上,看的劉平心里直毛。
“請吧,雜交使。”
牛皋、楊再興二人來到劉平身邊,同時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架著他就走了出去。
待這些人出去后,李奇立刻朝著趙楷道:“殿下,你是瘋了吧。完顏宗望明顯就是在學諸葛亮的激將法,你不會連這也看不出來吧。”
趙楷嘴角一扯,露出一絲笑意,道:“這我當然知道,不然我也不會發怒了。”
李奇微微一愣,好奇的望著趙楷。
趙楷哈哈一笑,道:“我可也看過三國演義的,而且不止一遍,倒是你,這三國演義都是你寫的,你竟然還會問這般愚蠢的問題。”
“啊?此話怎說?”
趙楷道:“難道你忘記司馬懿在收到諸葛亮的‘禮物’時,這第一反應是什么嗎?”
李奇脫口道:“請戰。”這話剛一出口,他便立刻醒悟過來,拍拍腦門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這是將計就計,學著司馬懿鼓舞士氣啊!”
“不錯。若是我們這都不吭聲,那還不讓完顏宗望笑掉大牙,有傷士氣。”趙楷雙眼微合,道:“但是,完顏宗望送這女衣給我們,比當初諸葛亮送女衣給司馬懿,更具羞辱性,你應該還沒有忘記,當初我們出使燕山府,他們稱我們宋軍為什么吧?”
李奇點頭道:“這我當然記得,你難道一直介懷至今?”
“是,當時的發生的一切,至今還歷歷在目。”
趙楷背負雙手,走到了中間,目光望著屋外,道:“并非我氣量小,倘若他們說的是假的,那我或許只會一笑置之,我所介懷的是,他們說的是一個事實,我更加介懷的是,當時我表現的或許真的連個女人都不如。”
真是想不到,他至今還記得這么清楚。李奇苦笑道:“殿下,當時你才多大,又是第一次面對強敵,難免有些不知所措,犯不著跟自己較勁。”
趙楷眼眶微紅,搖搖頭道:“事實上,我當時的確很害怕,我甚至不敢探出頭來,多看那么一眼,這或許是我一生難以洗刷的恥辱,這也是我為什么渴望這一切的原因,無論如何,我再也不能讓人恁地侮辱我大宋子民,我要借這一戰告訴完顏宗望,我大宋軍民絕沒有他想的那么軟弱。”
李奇擔憂道:“可是殿下,這是兩國之間的戰爭,若是你抱著這個爭強好勝的目的,或許會因此失去自我,甚至于誤了大事。”
趙楷呵呵一笑,道:“這你放心,我很明白我現在在做什么,我也很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我這輩子還從未這么明白過。”
李奇輕松了一口氣,道:“也對,你方才比我反應還快一些,我剛才只記得諸葛亮的用意,卻沒有想到司馬懿的應對之策。”
趙楷先是一笑,又是一聲輕嘆,道:“不過完顏宗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兩件女裳就是對我們最好的諷刺。”
他說這走到邊上,從桌子上拿起一件女裳,緊緊握在手里,咬著牙說道:“不過話說回來,這或許真是我有史以來收過最好的一份禮物。”
李奇道:“你不會真收下了吧?”
“為何不要?”趙楷反問一句,又道:“我還要將它掛在我的房里。”說著他又望向李奇。
李奇忙搖搖頭道:“你別看著我,我可沒有這種愛好,但是作為一個商人,我不能浪費一件嶄新的衣裳,所以我打算拿去送給那些流民穿。”
趙楷笑著搖搖頭,又道:“你打算去見這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嗎?”
李奇翻著白眼道:“鬼才會去見他了,他這擺明就是離間計呀!”
趙楷哈哈一笑,心如明鏡,道:“你不會以為這我也會計較吧,雖然完顏宗望始終是我心中的一根刺,不拔不快,但是我如今沒有將他當成對手,他來找你,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說完顏宗望乃是將帥,并非君主,他的對手應該是遠在上京的完顏晟。
李奇笑道:“你能這么想,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但我還是不打算去赴約。”
“為什么?”
李奇很直白的說道:“因為我怕死啊,這兩軍交戰,哪里還有什么道義可講,萬一他用心不軌,那我找誰哭去。反過來說,若是這衣服是完顏宗望親自送來了,我立刻就宰了他,什么不斬來使,這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勝者為王。”
“那就隨你吧。”趙楷也沒有勉強。
李奇又道:“這見面就免了,但是我大宋可以禮儀之邦,有道是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應該也給完顏宗望準備一份厚禮。”
趙楷遞去兩道詢問的目光,道:“你可有主意?”
李奇邪惡一笑,道:“我想我已經知道要送給完顏宗望什么了,只不過這可能需要殿下的幫忙,因為我實在是羞于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