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問道:“就是那個叫王旦的?”
劉慶點點頭。
李綱點頭道:“嗯,此人卻是給我留下了些印象,不過我卻覺得他有些奸猾。”
劉慶笑道:“李兄說對了。此人確實很奸猾,而且報復心強。但是他也懂得知恩圖報,而且是本地人,又做鄉書手,對下面的事情可謂了如指掌,用好了將是李兄身邊的利器。”
“你這么看?”李綱看著劉慶。
劉慶笑了笑,說道:“李兄,你孤身一人來做知縣,首先要用能靠得住的人,其次才是人品。就像方才酒桌上的那群人,不知道侍奉過幾任知縣,一個個都老奸巨猾的,能為你李兄你所用嗎?”
聽了劉慶的話,李綱點點頭,說道:“賢弟言之有理啊!可能是為兄太過耿直,對看不過的事便厭惡,所以不諳用人之道啊!”
“比如楊成楊大官人?”劉慶笑問。
“哎!提起這人為兄就頭疼。”李綱無奈地搖搖頭。
劉慶笑道:“他可是真正的地頭蛇。”
“是啊,就因為商稅的事,為兄已經和他翻臉了。”李綱道。
劉慶搖搖頭,說道:“李兄,這可不行,你是要在這兒執政三年的,赤陽縣里的重要人物不能得罪,不然今后李兄將會舉步維艱。”
“可是這廝竟然明目張膽的逃稅,你讓我還怎么和他交往?”李綱無奈地攤起雙手。
劉慶沉吟片刻,道:“李兄,小弟送你一個字吧!”
“賢弟請講。”李綱目光灼灼,十分期盼。
劉慶道:“忍。”
“忍?”李綱皺起眉頭。
“李兄,你初來乍到,一定會有人給你下馬威,給你找麻煩,以打擊你的銳氣,令你意志消沉,得過且過。反正就三年,而他們卻可以常年得到好處。現在就是你被打擊的時候。所以要忍。”
“可這邊要忍到什么時候啊?”李綱又攤手問道。
劉慶笑了笑,說道:“等你和他成為朋友的時候就不用忍了。”
“成了朋友,那他們更有理由不用交稅了。”李綱道。
劉慶搖搖頭,笑道:“李兄,難到你會看到好朋友為難嗎?”
“當然不會。”李剛道。
劉慶道:“所以,到時候他們就不會逃稅,說不定還會幫你增稅。”
“那要是做不了朋友呢?”李綱又問。
“那就是搞掉他。”劉慶臉上依然帶著笑意。
劉慶的話讓李綱感覺有點兒毛骨悚然。不過他認為這話有道理,如果和狼做不了朋友,那就殺了狼,不然反會被狼吃掉。
劉慶喝了口茶,神態怡然。前世他見過太多的危險,早已變得寵辱不驚了。
“只恐強龍不壓地頭蛇啊!”李綱嘆道。
劉慶笑道:“一年后,你李兄也可以是地頭蛇,只要你想做。”
“我可不行。”李綱搖搖頭。
劉慶笑道:“李兄,不如這樣,三天后我去楊家赴宴,你和我一起去,看看能不能緩和一下和楊成的關系。如果不能,就再說。畢竟楊成是赤陽縣的頭號人物。別的不說,就李兄手下的人,恐怕沒有一個敢得罪楊成的。”
“哼,他們巴結還來不及呢,何談得罪?”李綱有些憤憤不平。
劉慶笑道:“看來這縣衙就只有李兄敢得罪楊成了。”
李綱苦笑一下。
劉慶起身道:“好了李兄,我也該回去了。”
“賢弟,不如晚上住下,我們徹夜長談豈不好?”李綱起身笑道。
劉慶笑道:“李兄你忘了?河口村還要給我慶功呢。”
“我倒把這茬兒給忘了。那賢弟便去吧!河口村出了你這樣一個英雄,也是他們的榮耀。”李綱笑道。
劉慶點點頭,轉身向外走。李綱送出來。
“賢弟,你說我給王旦一個什么職務呢?”李綱一面走,一面問。
劉慶道:“越大越好,哪怕沒有薪俸也行。”
“可這樣會不會讓王旦招致嫉妒,到時候不僅對他不利,反而會讓我落下話柄呢?”李綱雖然耿直,但在一些事情上還是很小心的。
劉慶道:“你放心,王旦就是在嫉妒中長大的,他能活下來。只要他活下來,李兄你就活下來了。”
李綱笑道:“看樣子你很了解他啊!”
劉慶站住,看著李綱笑道:“一事知千秋嗎。”
“哈哈哈,好個一事知千秋!為兄就相信你了。”李綱大笑,笑出了耿直和豪放。
劉慶跟著笑笑,繼續走。
“賢弟,那我給他一個主簿當,你看如何?”李綱問道。
劉慶道:“李兄看著辦吧。只是一會兒你見到他,先不要提及此事,由我來告訴他。”
“嗯,好。”李綱點點頭。
到了大堂外,李綱讓衙役把程云和王旦叫來。
王旦現在對程云是絕對的恭恭敬敬,一絲不敢馬虎。他走在程云身后,妥妥的一個小跟班兒。
“奴見過官人。”程云對李綱盈盈一拜。
李綱點點頭,對劉慶笑道:“賢弟啊,你可好福氣,有這樣一位貼心的小娘子侍奉,羨煞為兄了。”
劉慶笑道:“李兄也可以找一個啊!”
“我可沒有賢弟的好福氣。”李綱呵呵笑道。
這時候,王旦對李綱拱手一拜。
“小人見過知縣官人。”
“免禮。”李綱上下打量王旦,可怎么看都覺得他是個小人。不過既然劉慶推薦了,他也只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了。
李綱差人雇了一輛牛車送劉慶回村。
劉慶和程云坐在車上,王旦跟著走。劉慶不發話,他是不敢坐車的。出城的路上有人認出劉慶,紛紛招手,有的還行禮。
一些女子更是羞得不敢看劉慶。也有大膽的,竟對著劉慶行屈膝禮,大方地投來愛慕的眼光。
“郎君,那些女子都看你呢。”程云笑道。
劉慶笑了笑,干脆仰頭躺在牛車上,不看姑娘望藍天了。
古代的天好藍啊!
牛車慢悠悠出了城門,程云忽然叫道:“郎君?”
“什么事?”劉慶卻淡淡問。他依舊枕著雙臂躺著,翹著二郎腿,一副很悠閑懶散的樣子。
程云問道:“郎君為何不去楊大官人贈的宅子看看啊?”
劉慶忽然坐起來,看著程云,驚道:“是啊,我怎么給忘了呢?”
看到劉慶驚訝,程云便道:“郎君可以再回去啊!”
劉慶忽然又笑了,然后躺下,笑道:“不回了,反正它又跑不了。”
程云聽了便笑。
王旦雖然步行,但心情卻大好。今番跟著劉慶,覺得很有面子。
其實,劉慶早就想到了楊成贈的房子,他只是不想去看而已。因為他不想要,覺得拿楊成的太多了。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凡事都要適可而止。他準備三天后把房契還給楊成,至于那些銀子,他決定收下。
現在太陽已經偏西了,憑這牛車的尿性,回到河口村恐怕要日落了。
“什么?爹,你沒有搞錯吧?”馬達驚愕地看著馬德。
馬德嘆了口氣,坐到后堂的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馬達跟過去,站在馬德身邊繼續埋怨道:“爹,這事兒你怎么能答應呢?就算劉慶那廝是英雄,可和我們馬家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我們出錢給他辦慶功宴?”
“為父不是河口村的里正嗎!”馬德無奈道。
“就算是在我們馬家辦,那錢總不能我們出吧!”馬達擊著雙手,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馬德道:“可沒人出錢啊!”
“那我們也不出。”馬達甩手道。
馬德搖搖頭,說道:“這可不行,為父已經在知縣官人面前答應了此事,絕不可反悔。”
“可劉慶昨夜里剛剛羞辱了您,今早又再次羞辱了您。爹,您就不覺得氣憤嗎?”馬達顯得有些激動。
馬德嘆道:“三郎啊,現在我們也只能忍著了。沒辦法啊!”
馬達怒道:“爹能忍,我馬達忍不了。”說完,轉身氣沖沖地走出后堂。
“三郎。”馬德叫了一聲,依然擋不住兒子的步伐,很快消失在了門口。他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立刻吩咐管院的去操辦酒席。
管院的問:“里正,大概有多少人來?”
馬德沒好氣地道:“村里三等以上的戶都來。”
“啊?那可有五六十號人啊!”管院的驚問。
馬德道:“就按照這個人數去準備,要快。不能耽誤了晚上的慶功宴。”
“誒,小的這就去。”管院的趕緊去了。
馬德沉著臉兀自生氣,不僅生劉慶的氣,更生王旦的氣。
“王旦,你個烏龜王八蛋,你竟敢背叛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這一天的時間里,劉家的小院兒里人來人往,都是一些村民來送東西的。畢竟劉慶給河口村長了臉,他們也要表示一下。
有送雞的,有送鴨的,還有送蛋和肉的,也有送油送米的。不過這些人都是村里的二三等戶,四五等戶或者佃戶則沒有這個實力來送禮。
短短大半天,劉家的小廳堂里就被土特產給堆滿了。
當然了,這些送禮的人都知道劉慶受到知縣官人的重視,今后必定會得到重用。況且劉慶本來就是士子,前途遠大。他們趕緊巴結起來,今后或許能沾沾光。
孫二娘和劉山看著滿屋子的東西,呆呆地對望。過了半晌,孫二娘忽然咯咯大笑起來,劉山也跟著笑了。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河口村里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
伴隨著劉慶的歌聲,牛車慢悠悠地駛進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