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就立刻向趙禎遞上了一份奏折,奏折中痛斥“磨勘”制的種種弊端,使得有才能的人得不到提拔,只能一年又一年的熬資歷,反而讓一些老而昏庸之人得到高位,可謂是大宋官場最大的弊端等等。
范仲淹奏折上的措辭十分嚴厲,幾乎是將磨勘制批的一文不值,不過憑良心講,磨勘對官員的篩選作用還是很大的,主要是防止官員提拔太快,從而讓人找到漏洞,培植自己的黨羽等等,而且磨勘制也將人事的任免收歸皇帝手中,加強了皇帝對官員的控制,在大宋初立之是時,的確是幫助皇帝穩定了朝堂的局勢。
但這個世界是在不斷的變化之中,任何事物如果不適應這種變化,遲早都會被這個世界淘汰掉,而磨勘制正是其中之一,它現在非但無法發揮出本來能功能,反而已經成為阻礙大宋前進的絆腳石,所以必須把它給搬開。
范仲淹的奏折一石擊起千層浪,很快就引起朝堂上的又一次大震動,雖然之前審官院并入到吏部時,他們就已經預感到大宋的官場將要迎來一場巨大的變化,只是沒想到這個變化竟然從官員升遷的制度開始,這可是關系到所有官員的前程,所以他們自然比任何人都要關心。
范仲淹對磨勘制的痛斥也很快引起了反彈,許多官員開始怒斥范仲淹大言不慚,更多的官員更是聯名彈劾范仲淹,當然也有不少的官員對范仲淹表示支持,比如之前上書的宋祁、韓琦等人,十分有趣的是,反對范仲淹的大都是年紀比較大的官員,而支持他的則大都是年輕官員。
相比較而言,年老的官員熬了多年的資歷,品級自然也高一些,官大聲音也就大,所以在剛開始時,反對的聲音也遠比支持的聲音大。
但是趙禎很快力排眾議的表示了對范仲淹的支持,呂夷簡等幾個重臣這時也開始表態,甚至連病榻上的王曾也讓兒子代為上書,表示支持范仲淹的奏折,磨勘制也的確是時候變一變了。
隨著呂夷簡與王曾等人的表態,再加上趙禎的支持,于是一道開啟了大宋官場改革的圣旨也隨之發出,這道圣旨是發給范仲淹的,著令他與吏部的官員一同擬定一個新的官員升遷之法,而且官員的升遷以政績、德行為主,政績與德行突出的官員,可以優先得到提拔,這也讓更多年輕官員有了升遷的希望,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苦苦的熬資歷。
兩個月后,經過多次修改的“考課”制也終于制定完成,所謂考課,其實和磨勘一樣,都是前唐對官員的考核制度,甚至這兩個名稱本來就是通用的,范仲淹他們在前唐的考課基礎上,又設計出一套更加合理完備的官員考核制度,其中李璋也貢獻了不少的力量,畢竟他熟知后世的歷史,對官員的考核也有一定的了解。
新的考課制度規定每年都由吏部對各個官員進行考核,主要是統計官員的政績,以及官員在地方上的聲望、個人的品行、年紀等等方面,最后給出一個綜合的評定,而每三年一次大考,就是綜合三年官員的表現給于任免升遷等等,六年之后還有再考,九年還有通考,如果三次大考有兩次不合格,那么這個官員就將被撤職。
考課制度一經公布,也立刻在官場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考課制許多方面參考了磨勘制,但卻加重了對官員政績的評比,政績突出的官員哪怕年輕,但也可以得到優先的提拔,反之如果一個官員十分平庸,想要再像以前那樣混資歷就十分困難了。
隨著考課制度的頒布,整個官場在經過最初的混亂之后,也很快穩定下來,畢竟有趙禎和呂夷簡等人的強力彈壓,哪怕有人反對也改變不了事實,所以大部分人只能無奈的接受。
不過再好的律法也需要實施下去才能起到效果,所以隨著考課制度頒布之后,趙禎再次下令恢復御史臺的職權,并且全國各州府設立監察御史一職,主要是監管當地官員,每年都要將官員的政績、品行等登記造冊上報朝廷,再由吏部結合平時官員的表現定級。
大宋以前也有御史,但大都不管本職,御史的權力由門下省給事中、拾遺等官分擔,現在御史臺恢復了職權,原來的給事、拾遺等也轉為御史。
除了上面這些變化后,趙禎還對人事任免做了一系列的調動,比如韓琦進入樞密院擔任副樞密使,富弼也進到樞密院中任職,杜衍去了尚書省,歐陽修則去了三司等等,這些是趙禎早就安排好的,現在也一切水到渠成。
韓琦這些人都是官場上的少壯派,他們背后也有趙禎的支持,所以他們在進入到大宋的朝堂核心之后,很快也能影響到大宋政策的走向,當然現在還不是用到他們的時候,對于韓琦這些人來說,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積累經驗,等到日后真正的成長起來后,才是他們一展才華之時。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對大宋官場的改革也越來越深入,許多官職被重新劃分職權,也有第一批貪腐的官員被查處,從而依法問罪,另外新擴充的監察御史也開始奔赴各地上任,他們不受地方官員的節制,可以直接上書朝廷彈劾官員,記錄官員的表現等等,而隨著他們的上任,之前的考課制也開始正式施行。
然而就在今年冬天剛剛來臨之時,一個噩耗忽然傳來,久病于床榻的王曾終于支撐不住,于夜晚悄然離開了人世,不過據說他走的時候頗為安詳,甚至他的兒女們也以為他睡著了,直到后來發現不對勁時,王曾已經安靜的離開了。
對于王曾的去世,趙禎也十分的傷痛,特別是他想到當初劉娥權勢滔天,朝堂上除了魯道宗和王曾外,幾乎無人敢為他發聲,可惜魯道宗早在多年前去世,而王曾今年也走了,這也讓趙禎在悲痛之下親自去了王曾家中吊唁。
李璋在聽說王曾去世時也是長嘆一聲,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是對王曾的去世還是感到十分的遺憾,想當初他與王曾初次相見時,對方已經位列執政,他卻只是個幫劉娥守皇莊的小小外戚,但王曾卻依然對他以禮相待,如果不是時機不對,說不定自己還可能成為王曾的女婿。
除了上面這些私人感情外,王曾的去世對大宋也是一個巨大的損失,特別是以前有王曾的牽制,還能平衡呂夷簡的權勢,而現在王曾一走,再也無人可以制衡呂夷簡,雖然呂夷簡是個聰明人,但他性格上卻有些缺陷,那就是太過霸道,沒有了王曾的牽制,說不定政事堂就要成為呂夷簡的一言堂了。
王曾的葬禮由朝廷出資,而且趙禎在吊唁過王曾后,也請李璋代自己出席了王曾的葬禮,而王曾死后也被追贈為侍中,謚號“文正”。
這天趙禎將李璋召到自己的御書房,相比垂拱殿,這里更加的私密,沒有趙禎的允許,連李太后都進不來,而趙禎讓人退下后,這才皺著眉頭對李璋開口道:“表哥,王相走了,政事堂無人再能牽制呂相,我心中總感覺有些不踏實?”
李璋一聽趙禎的話就明白他的意思,看樣子他是想再選一個人牽制呂夷簡,只是這個人選卻是個大問題,所以才找自己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