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要三更天了,王曾卻沒有絲毫的睡意,昨天早朝時程琳獻上《武后臨朝圖》,再加上之前方仲弓更是明目張膽的請劉娥稱帝,更是引爆了朝堂,雖然不少人紛紛怒罵方仲弓和程琳是阿諛的小人,但罵人又不能把人罵死,程琳他們既然敢這么做,自然也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王曾身為宰相,對程琳這些人并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劉娥的態度,這幾年他明顯感覺到劉娥的野心越來越大,上次去慈孝寺時,劉娥就已經試探過一次群臣的態度,這次更加露骨,直接把稱帝的事擺到了臺面了,當然也多虧了有魯宗道,他一向以忠直聞名,而且又是自己的副手,有些事情他不方便直接出面,剛好由魯宗道來替他開口。
不過這次雖然暫時打消了劉娥的想法,但是王曾依然不敢放松,因為劉娥對大臣們的試探也越來越頻繁,而且許多堅決反對劉娥的大臣也被一個又一個的貶到了外地,提拔上來的大都是劉娥的心腹,如此一來,他這個宰相手中能用之人也越來越少,現在他最怕的就是劉娥對他和魯宗道等人下手,萬一他們也被貶出京,那整個朝堂就再也沒有人能阻止劉娥稱帝了。
想到上面這些,王曾也不由得露出幾分苦笑,當初王欽若去世時,曾經向劉娥推薦他為相,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讓他牽制劉娥,雖然他對王欽若沒什么好感,但不得不說在這件事上,王欽若還是忠于皇家趙氏的,但是王曾現在卻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甚至他都有些后悔接下這個相位了。
“咚咚咚”就在王曾后悔苦笑之時,卻沒想到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這讓他也是一愣,因為他早就吩咐過家里,自己在書房時嚴禁任何人打擾,哪怕是他的妻子都不行。
“誰?”王曾當下十分不高興的問道。
“咳,下官冒昧來訪,還請王相不要怪罪!”李璋當下干咳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十分平和的道,畢竟自己三更半夜跳墻跑到當朝宰相家里,這已經不是無禮,而是放肆了。
“李璋?”王曾也立刻認出了李璋的聲音,當下更是愣了好一會兒,估計也是沒想到李璋怎么會出現在自己的書房外,不過他不愧是宰相,遇到這種事倒也沒有驚慌,反而十分冷靜的站起來給李璋開了門,然后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
“王相恕罪,在下實在是被逼無奈,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讓人帶我悄悄的潛進您的府邸,還望您萬萬不要怪罪!”李璋見到王曾立刻先是賠罪道,畢竟自己闖進人家的家里,王曾沒有讓人把他直接打出去已經相當不錯了。
王曾倒是十分冷靜,當下打量了李璋幾眼忽然一笑道:“李都尉恐怕是為了陛下而來吧?”
“果然瞞不過王相,前天陛下召我進宮,對朝堂上的事他也十分的擔心,我也只能勸說他放寬心,對于接下來的情況,還是需要王相的指點!”李璋當下再次向王曾行了一禮道。
王曾倒是沒有怪罪李璋,而是請李璋進到了房間,野狗就在門口守著,這里是王曾的書房,一般也沒有人敢來打擾,等到李璋與王曾各自落坐后,只見王曾這才開口道:“陛下都說了什么?”
“陛下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對太后越來越擔心,王相您身為百官之首,不知對太后的事又有什么看法?”李璋當下再次回答道,不過他還是給趙禎保留了幾分面子,并沒說將他嚇的只知道流眼淚,而且完全慌了手腳的事講出來。
王曾聽到李璋的回答也是沉吟了片刻,隨后這才緩緩的道:“你可以告訴陛下,讓他不必擔心,太后雖然有想法,甚至有一些小動作,但卻未必敢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違,只要我和貫之在朝堂上一天,太后就絕不敢亂動!”
王曾的回答和李璋的判斷差不多,當下他也是點了點頭,不過緊接著他又猶豫了一下這才再次開口道:“有王相與魯參政在,太后的確不敢有什么大動作,但我擔心以太后的脾氣,萬一她…”
李璋說到這里也故意停了下來,而王曾也猜到了他要說什么,當下也不由得皺起眉頭,過了片刻這才再次道:“如果太后真的容不下我們的話,到是很有可能尋個由頭把我們貶出京城,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哪怕我們走了,但朝堂上還有其它人,太后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貶出京,到時總還有其它人的牽制她!”
雖然王曾話是這么說,但是說到最后時,他的聲音也沒有什么底氣,畢竟現在朝堂上是劉娥當家,他這個宰相的權力也被壓縮了不少,哪怕現在他還能牽制劉娥,但萬一他也被貶官了,恐怕以后的接替者就算是有心,恐怕也無力牽制。
李璋看著王曾的樣子當下也是暗嘆一聲,堂堂當朝宰相現在對劉娥也沒有任何辦法,另外他還記得在原來的歷史上,王曾就是被劉娥隨便找了個借口貶出了京城,結果當時朝堂上根本無人敢反對,只是劉娥卻沒想到貶了一個王曾,卻提拔了一個更圓滑的敵人,而這個人就是呂夷簡。
當天晚上,李璋與王曾一直聊到深夜才告辭離開,不過在李璋離開后,王曾卻是把家里的護院狠狠的訓斥了一頓,隨后就加強了家中的守衛,畢竟李璋來見他雖然沒有惡意,但堂堂宰相府,總不能讓人隨意進出吧?
第二天一早,李璋就再次進宮見到趙禎,并且將王曾的意思轉告給他,當然他也做了一些美化,似乎王曾那邊早有準備,這讓趙禎也終于安心了許多,至少不再像前兩天那樣坐立不安了。
時間過的很快,眼看著今年就要過去了,然而誰也沒想到,就在今年剛進入冬天不久,朝堂上卻忽然又發生了一件大事,被人稱為魚頭宰相,并且多次阻止劉娥做出逾越之事的魯宗道忽然病倒,眼看著就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