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豆子就帶著幾個大點的孩子穿上洗干凈的衣服,頭發也用布帶扎起來,雖然衣服很破,但至少看著干凈舒服,而在豆子他們走的時候,李璋還特意叮囑他,別忘了自己昨天的吩咐,畢竟這可關系到他們接下來的掙錢大計,對此豆子也是拍著胸脯保證,一定不會讓李璋失望的。
豆子帶著幾個大點的孩子走了,李璋也沒有閑著,而是指揮留下的幾個孩子把院子里一個壞的板車拉過來,所謂板車,其實就是兩個輪子上面架著一個平板的車身,前面有兩個架子充當車轅,可以用人也可以用牛馬來拉,所以也叫架子車。
李璋家的這個架子車有些特殊,因為它是用來拉尸體的,畢竟這里是義莊,衙門里有了無人認領的尸體,就需要李璋那個賭鬼父親去拉回來暫存,長時間無人認領就拉到亂墳崗上埋了,而且有時他還要充當仵作,當然這些事衙門里會給他一些報酬,這也是李璋家中的主要財源之一。
不過李璋的那個賭鬼父親實在太懶,特別是這兩年常年不在家,衙門里有事也找不到人,如果不是衙門里有熟人,恐怕這門差事就要丟了,到時連義莊都住不了。
這個拉尸體的架子車早就壞了,李璋的父親也懶得修,一直把它扔到院子里風吹雨淋,現在看起來更加的破舊,不過李璋檢查了一下后,發現問題并不大,主要是底下卡車軸的地方缺了一塊,加塊木頭釘上去就行了,至于釘子也是現成的,畢竟這里是義莊,釘棺材的釘子還是有幾枚的。
李璋行動不便,只能指揮著幾個孩子幫忙,但這些孩子力氣太小,而且有時也聽不懂李璋的話,結果一幫人鼓搗了大半天,這才把這輛架子車修好。
晚上豆子回來時,依然帶回來一桶剩菜,不過相比昨天,今天這桶剩菜卻少了些,但卻干凈了許多,有幾個年紀小的餓了一天了,看到剩菜立刻想吃,但卻被豆子給推開了。
“丑娘,把家里的糧食都倒進鍋里煮成粥,大家先湊和一下,這些剩菜都不要動!”李璋這時對旁邊一個年紀最大的女孩吩咐道,這個女孩人如其如,長的是真丑,皮膚黑、小眼睛、大嘴巴,骨架粗大,猛一看更像個男孩子。
丑娘答應一聲,立刻帶著幾個女孩跑去廚房做飯,貍兒這時卻有些著急的來到李璋旁邊低聲道:“大哥,咱們家也沒多少糧食了,如果今天都吃了,那咱們以后該怎么辦?”
李璋雖然是這幫孤兒的老大,但并沒有義務養他們,事實上他和這幫孤兒一直是抱團取暖的狀態,有了好處,大家按比例各拿一份,自己那份用完了,也別想著別人會幫你。
“沒事,我已經有了掙錢的辦法,明天咱們就有熱騰騰的炊餅吃了!”李璋這時對貍兒露出一個讓她安心的笑容道。
“貍兒你就放心吧,大哥都交待過我了,明天我肯定給你買來又白又軟的炊餅吃!”這時豆子也湊過來道,昨天李璋交待了他掙錢的辦法,雖然他不是很懂,但卻對李璋有信心。
出于對李璋和豆子的信任,貍兒這時也終于放下心,然后跑去幫著丑娘她們一起做飯,家里的糧食不多,最后只能熬出一鍋清水似的小米湯,有幾個小家伙很是抱怨,畢竟旁邊的剩菜可比小米湯好吃多了,但李璋卻不讓吃,不過他們抱怨歸抱怨,李璋畢竟是他們的老大,所以倒也沒敢多說。
第二天凌晨時分,李璋就把豆子和幾個大點的孩子叫醒,然后指揮著他們把東西裝上車,本來他腿腳不便,但考慮到豆子他們太小,而且今天又是第一次做生意,所以李璋還是決定跟著一起去,于是就坐上車讓豆子他們推著離開了義莊。
李璋住的地方雖然屬于開封府,但卻不是在開封城內,而是在開封城外的西郊,畢竟義莊這東西也不可能在城內,否則周圍根本沒有人愿意住,不過現在開封城人口眾多,城根本住不下,所以城外也十分的繁華,四周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城鎮。
義莊往北兩三里,那里就是橫穿開封城的汴河,而在這段河上有一個碼頭,很多進出開封的貨物都會在這里停靠、交易等,所以這里也慢慢的形成了一個熱鬧的城鎮,名字就叫汴河鎮,這里也是李璋這幫孤兒主要的活動范圍。
李璋一行人徑直來到碼頭,這時天還沒有亮,但碼頭上卻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在碼頭扛大包的苦力,等到天一亮,就會有把頭前來挑人裝卸貨物,工錢每天一結,他們也靠此為生。
牛大縮著脖子來到碼頭邊的空地,這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像他一樣的苦力,牛大姓牛,身板也壯的像頭牛,用把頭的話講,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別人一次只能扛一麻包,他一次卻能扛兩麻包,而苦力都是以量算錢,所以他掙的自然也比別人多。
不過牛大長的人高馬大,飯量也是一個頂倆,所以幾年下來也是窮的叮當響,有活的時候吃干,沒活的時候吃稀,連養活自己都成問題,更別說攢錢娶媳婦了。
現在才剛開春,正是河運最繁忙的時候,牛大倒也不擔心沒活干,現在他正捏著懷里的十文錢盤算著怎么花,這十文錢是他一天的飯錢,早上這頓必須得吃飽,否則一會沒力氣干活,碼頭上的炊餅一文錢倆,他一口氣能吃四五個,另外還得加上一碗咸菜湯,畢竟他們干的是體力活,沒鹽就沒力氣,不過現在鹽漲價了,結果賣咸菜湯的老王也跟著漲價,一碗都要兩文錢,簡直太黑心了。
“炊餅~,新蒸好的炊餅!”就在牛大在心中大罵老王黑心時,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叫賣聲,這讓等著干活的苦力們都是全身一振,這個賣炊餅的姓劉,人稱炊餅劉,做的炊餅不但勁道好吃,而且分量十足,碼頭上的苦力大都喜歡在早上買幾個炊餅吃,頂餓。
炊餅劉的吆喝聲剛一出來,牛大這幫苦力就立刻圍了上來,又大又軟的炊餅一文錢倆,別人兩個就能吃飽,牛大卻得吃四五個。
“什么味這么香?”就在牛大這幫人圍著買炊餅時,卻忽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緊接著就聽到一個小孩子清脆的叫賣聲:“折籮嗯~,一文錢一大勺,有菜又有肉!”
牛大等人剛開始都以為是個小孩子在胡鬧,折籮是什么東西他們并不知道,但是一文錢還有菜有肉,這根本就不可能,畢竟老王的咸菜湯還得兩文錢一碗呢。
不過他們很快就看到就在炊餅劉擺攤的右后方,幾個衣著破舊,但卻十分干凈的孩子正在賣力的吆喝著,而在他們身后,一口大鍋架在磚頭壘成的簡易爐灶上,鍋里冒著熱騰騰的蒸汽,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就是剛才他們聞到的味道。
李璋坐在爐灶后面的架子車上,一臉平靜的看著豆子他們賣力的吆喝,所謂“折籮”,其實就是剩菜剩飯混在一起的大雜燴,這個名字在李璋那個年代知道的人不多,但若是往前推幾十年,卻有不少人知道,很多酒店都把剩菜剩飯合在一起,加熱后賣出去,因為里面有菜有肉,最關鍵的是便宜,所以十分受窮苦人家的歡迎,而今天他也要靠著折籮掙下自己來到北宋后的第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