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各有所求

　　趾高氣揚的西班牙訪問團原本尋思，自己背后就是強大的西班牙帝國，來到一個化外小邦，怎么不得把他們當祖爺爺一樣供起來，但實際上唐人連一場像樣的晚宴都沒有為西班牙人準備，十九個西班牙人呆在酒店里，吃著要價不菲的蔬菜湯和肉排，以及口味有些奇怪的面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也許有的西班牙官員心中不滿，但是塞拉神父卻有著別樣的心思，酒店的餐廳中，燈光明亮的讓人都覺得有些晃眼。這里只有餐桌上才擺著幾根調解氣氛的蠟燭，而真正散發出明亮光芒的，卻是吊在天花板上和墻壁上的電燈。

　　這間洛杉磯唯一的一家酒店，其設施和標準都非常高，因為洛杉磯本地人不太可能居住酒店這樣的地方，開房也沒有在十八世紀流行開來，所以這家酒店的主要功用實際上就是外事商務使用。這樣的酒店自然需要建的檔次高一點，所以很多設施實際上都是從船上拆下來的。

　　民國眾的船隊中就有幾艘來自歐美國家的郵輪，噸位不大，但是頭等艙的設施絕對算得上是精美。對于大唐來說這種高級郵輪一點用都沒有，客運本身有限，而且也不需過分高貴，貨運才是主要的部分。所以，一艘噸位六千多噸的美國郵輪，直接就被拆掉了大部分的設施，直接將內部進行了改建，搖身一變成了一條貨輪。

　　而船上拆下來的吊燈、抽水馬桶，精致的實木家具、波斯地毯之類的東西，一部分就被送來了這家“悅來酒店”。至于明明是一家高級酒店卻起了一個客棧的名字，這個就要問那些惡趣味的穿越眾了。

　　精美的玻璃吊燈，像是水晶一樣折射著千百道光芒，看得讓人目眩神迷，里維拉坐在那里啃著一根兔子腿，說道：“我敢打賭，就算是我們國王陛下的皇宮中，都沒有比這間旅店更明亮的房間了。這里的一切簡直就像宮殿一樣，大概整個美洲都不會有比這里更豪華的地方了。”

　　赫塞塔還是怨念十足地說道：“可是我們為了居住在這里，支付了大量的錢。”

　　里維拉卻滿不在乎，因為花的也不是他的錢，用別人的錢享受自己的，絕對是最讓人開心的事情之一了，里維拉道：“至少我們現在知道，支付了那么多的銀幣，絕對是很值的事情。〔〕”

　　一行西班牙人并沒有點太多的食物，因為酒店服務員拿出的一本厚厚的中西餐合璧的菜譜，那些聽上去就很厲害的菜，價格貴的驚人。當然如果這些西班牙人真的敢點，他們就會發現，實際上那本菜譜上昂貴的菜品，這家酒店根本就沒有。大唐不想讓西班牙人發現食物并不怎么豐富的情況，也好在西班牙人心疼錢，只是點了面包、蔬菜濃湯之類比較家常的菜品。

　　西班牙人在餐桌上大快朵頤，并且討論著自己今日的見聞，在海上漂流一個多月的時間，能夠吃到一次正經的餐飯，西班牙訪問團們的性質也很高。

　　只有塞拉神父，并不囿于口腹之欲，他只是吃了一塊面包，喝了半碗蔬菜湯，用了一些甜玉米粒，就結束了晚餐。塞拉不被允許走出酒店，但是機智的他卻攀上了這間酒店三層建筑的房頂，在高處俯視著這座東方人建立的城市。

　　“到處都是燈火啊。”塞拉驚訝地道。這個時候的歐洲，除了少數人家，大部分人到了晚上就會休息了，在洛杉磯塞拉卻看到了道路兩便成排的路燈，以及一棟棟建筑里溢出的燈光，將這座城市變為了不夜之城。

　　“佩雷茲先生，請問之前你在洛杉磯的時候，這里的晚上就是這樣燈火通明的嗎？”

　　佩雷茲也登上了房頂，他知道這次的訪問團中，塞拉扮演了比較重要的角色，他的判斷一定程度上也決定了巴卡萊利的判斷，所以他想要說服這位神父。

　　“很可惜，上一次在洛杉磯，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被囚禁著的，根本沒有機會晚上出來走走。不過，我注意到，這次來，有一些街區跟之前已經不一樣了，洛杉磯的建設一時不停地在展開著，這里以驚人的速度在變化著。”

　　塞拉也輕輕點了一下頭，道：“三年前，我才剛剛來到這片土地上，跟我的教友們一起建立了圣加里布埃爾布道所，可是三年后當我重新來到這里的時候，卻發現這里我已經完全認不出了，根據教友們的話，年初的時候唐人才剛剛來到這里，幾個月的時間，他們已經建造了一座堪比歐洲中等城市的城鎮。這是怎樣可怕的一種營建能力啊。”

　　佩雷茲也點頭道：“是啊，我見過唐人的建筑能力，他們一周之內就能建起一座大樓，使用的是我們并不清楚的建筑材料。就算是用木頭蓋房子也是，他們一隊人一天伐木量，可能是同等數量的歐洲伐木工用一個月都伐不完的木頭。所以我相信，也許不用十年的工夫，洛杉磯可能會變成像歐洲的倫敦、巴黎、柏林、馬德里一樣的大城市，而美洲的墨西哥城、紐約、里約之類的城市，根本不能與其相提并論。”

　　塞拉指著那燦爛如星光的路燈群，說道：“唐人有能力大量地生產玻璃了，在這里玻璃甚至不算是一種珍稀的商品，被他們隨處使用，可能是路燈的燈罩，可能是每家每戶的窗戶，也可能是隨處可見的杯子。而這些路燈如何能夠持續不斷地發出光明，其中的道理我們卻根本不能理解。唐人是掌握了更多上帝的奧秘啊！”

　　塞拉不僅想到，光明是教會最推崇的事物之一，而如果教會能夠使用徹夜的燈光裝點教堂，那么必然會吸引更多的教眾。

　　“至少在科技上，唐人遠超歐洲人，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總是有些人不愿意承認這一點，大唐共和國雖然人口不多，但是他們的軍力相當可怕，巴卡萊利總督剛剛才縮減了殖民地軍力，我們根本不具備能力向大唐共和國發動一場戰爭，就算整個殖民地傾巢而動，我都不認為可以攻陷得了洛杉磯。”佩雷茲滿臉憂慮地對塞拉說道。

　　塞拉明天才會觀摩大唐軍隊，這一次唐軍不會浪費大量子彈作秀給西班牙人看了，因為陸軍剛剛進行擴充和改建，所以緊張的訓練正在進行，塞拉等人只會被允許大體參觀一下唐軍的隊列訓練和實彈射擊訓練，不過借這樣的機會，也足以展示給西班牙人唐軍的戰力了。

　　“即使我們能夠戰勝大唐，但是戰爭所需要的投入可能是巨大的，殖民地政府不會愿意背負這樣一個負擔的，而且占領了這里之后，短期內都不會產生什么回報，所以是相當不劃算的。”佩雷茲繼續解釋道。

　　塞拉在晚飯前就已經見過了留守在洛杉磯的克魯扎多神父，當初兩人一同創建了多個布道所，塞拉因為與軍方首領費吉斯產生矛盾，所以回到墨西哥城找總督打小報告去了，克魯扎多就留在了圣加里布埃爾布道所。

　　他清楚地記得下午已經換了一身教士服，看上去精神不少的克魯扎多對自己所說的話：“…西班牙，無法在北美的西海岸戰勝大唐，這是已經確定了的事情。這個東方人建立的移民國家，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別看她還小，但是她具有十足的潛力。我不希望西班牙會跟大唐發生軍事沖突，因為這樣對誰都沒有好處。而且，我的前輩，我們跟王室的初衷是不同的，請始終銘記這一點，西班牙國王為的是歐洲的地位，以及自己腰包中的財富，而我們為的上帝的使命，在這里建立布道所，只能感化一些野蠻的印第安人，但是大唐在這里建立后，我們卻可以嘗試感化這些文明的唐人，他們的能力會比西班牙更快速高效地開發這一地區，并將其變成上帝的樂土。上帝也會為一眾唐人投入他的懷抱而感到高興的。”

　　塞拉不得不認同克魯扎多所說的話，雖然大部分時間西班牙的幾個教會耶穌會、方濟會和道明會，跟西班牙王室的利益是統一的，但雙方出現分歧的時候也不少。對于西班牙來說，加利福尼亞的失去意味著未來領土的喪失，而如果方濟會可以在已經開發并擁有一定人口的大唐開始傳教，顯然要比支持短期內都不可能開發好加利福尼亞的西班牙更好。

　　塞拉向克魯扎多提出：“如果我們方濟會暗中支持大唐擁有加利福尼亞，那么大唐是否會給我們方濟會在本地獨家的傳教權呢？”

　　克魯扎多無奈苦笑道：“神父您想的太簡單了，首先唐人并不覺得他們需要我們的支持，因為他們的實力足以確立對加州的實際控制。其次，東方人有著自己的一些混亂的本土宗教信仰，他們對于我們天主教并不是特別有興趣。”

　　塞拉又問：“那我們用西班牙的軍事入侵要挾他們呢？”

　　克魯扎多連連擺手道：“您千萬不要自作聰明，唐人十分有骨氣而且不容易被欺騙，他們可不是那些印第安人，而且，即便戰爭真的爆發，輸得也是西班牙，跟著倒霉的可能就是我們方濟會，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