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許誠言剛剛離開玉笙圖書館不久,小林光彥也匆匆忙忙的來到了這里,可他也是在圖書館里尋找多時,不見許誠言的身影,最后只能失望而返。
他回到了特高課,就馬上被土原敬二招到了辦公室。
土原敬二看著小林光彥身上的便裝,問道:“這是去哪里了?”
“是去見一個朋友,馬上要離開天津了,臨別想見一面。”
“哦,”土原敬二看到學生略顯失望的神情,不禁打趣道,“是什么朋友?看來對你很重要!”
小林光彥聞言,知道老師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趕緊笑著解釋道:“您誤會了,是一個剛結識不久的朋友,談的很投緣,不過沒關系,好在他也在山西工作,我這次去太原,也可以找到他。”
聽到小林光彥口中的“他”,土原敬二頓時沒有了興趣,日語中“他”和“她”的發音不同,只要開口就能知道性別。
土原敬二他還以為這個自視孤傲的學生,在這里有了女朋友,舍不得離開天津這個繁華都市。
“光彥,這次調你去太原,對你的仕途大有好處,在特高課,職務和軍銜的晉升,遠比作戰部隊要困難的多,你這么些年一直留在天津,雖然工作成績有目共睹,可到現在還是一個少佐。
這是為什么?
就是因為天津是大后方,所有人眼中只看到了安逸和享樂,你就算做的再好,也難以出眾。
可是山西就不一樣了,那里是華北的主戰場,是戰火前沿,而且軍部已經計劃,在今年之內,必須解決晉南的中條山戰區,以盤踞在呂梁一帶的紅黨部隊,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
小林光彥自然明白老師的苦心,安排自己去太原特高課接替死去的吉岡正雄,擔任情報組長的職務,其實就是去前線鍍金,借著即將發生的大戰,熬出資歷和軍功,為自己的仕途鋪平道路。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華北戰事一結束,自己的職務和軍銜就會再進一步。
他當即挺身立正,朗聲說道:“您放心,其實我也早就有心去前線,這次去山西,光彥一定干出一番成績來,不負您的栽培和教導。”
“嗯,你明白就好!”土原敬二知道這個學生是聰明人,一點即透。
于是不再就這個話題多解釋,接著問道:“還有,我聽說你這兩天到處收集劉熙明貪污的證據,還私下找了監察課的高橋,你這是準備要對劉熙明下手了嗎?”
小林光彥一聽,知道自己的小動作沒有瞞過老師,只好點頭承認道:“確有此事,這次鈴木課長的死,必須要有人付出代價,單單一個白逸生,我覺得遠遠不夠,劉熙明是白逸生的后臺,他也很可能參與其中,就一個撤職查辦,實在有些便宜了他,我打算借這個機會,坐實了這件事,干脆要了他的性命。”
“糊涂!”土原敬二來到小林光彥的面前,語氣嚴厲起來,“劉熙明不能死,這件事情之后,避過風頭,他會被調往大連另有任命,這也是我答應田代一郎的條件之一,你擅自行事,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馬上收手,不要再節外生枝。”
原來這次土原敬二主動上門和田代一郎進行了一次詳談,雙方在談判桌上一番討價還價,最后達成了一系列妥協條件。
首先土原敬二以鈴木英助被害為由,迫使田代一郎做出讓步,許諾不再掣肘毒櫻計劃,撤職查辦可能殺害鈴木英助的兇手,警察局局長劉熙明和青幫頭目白逸生。
而刺殺一位大佐級情報官,尤其是鈴木英助這樣的實權情報官,后果有多嚴重,田代一郎是非常清楚的,當即堅決否認,他知道劉熙明和白逸生絕對沒有膽子刺殺鈴木英助,但這兩個人都有足夠的理由和動機去刺殺潘毓貴,以致于最后誤殺了鈴木英助,這也是有可能的。
其實事情發生后,田代一郎也曾私下詢問劉熙明,劉熙明哭天喊地,賭咒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做這件事,可是田代一郎還是將信將疑,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自己一方所為。
所以他最后做出更多妥協,答應了土原敬二的一系列條件,但到底還是顧念舊情,最后把劉熙明這條命保了下來。
不過,田代一郎也不是一味的退讓,他對潘毓貴上任這半年的所作所為頗為不滿,要求更換天津市市長,土原敬二也因為鈴木英助的死,正要對潘毓貴有所懲戒,所以爽快的答應了這個條件。
兩個人商議了許久,最后決定讓天津海關監督溫世勛接替這個職務,因為溫世勛即和田代一郎有一些關系,也和土原敬二打過交道,獲得了雙方的認同,這才有了潘毓貴黯然出走,溫世勛走馬上任的結果。
最后就是對鈴木英助的死,要有所交代,既然田代一郎已經付出了代價,做出了妥協,那么土原敬二就不能抓住不放,要有一個讓雙方都能夠接受的說法。
再加上前段時間天津軍統特工隊對潘毓貴進行過刺殺行動,于是雙方決定,把這件事推到軍統特工的身上。
這樣處理,土原敬二也可以為自己死去的部下爭取更多利益,尤其是對鈴木英助在日本國內的親屬更有好處,畢竟死于內部爭斗和死于敵人刺殺,完全是兩個概念。
這就是此次天津局勢動蕩,風云變幻的真實原因。
而現在小林光彥還是認為,鈴木英助的死與劉熙明有關,不愿意就這樣放過,私下里暗自動作,馬上讓土原敬二察覺,所以才及時下令制止。
小林光彥雖然不甘心,可是不敢違抗老師的命令,只能點頭領命。
“接替你的人已經到了,你馬上交接手中的工作,和我回北平敘職,然后盡快去太原赴任,不要再多事了。”
小林光彥一聽,詫異的問道:“老師,您也回北平?不去上海嗎?”
小林光彥知道,近期以來,土原敬二都是在上海處理一件極為重要的大事,那就是組織接應叛逃的中國國黨副總裁王填海入滬,要不是這一次鈴木英助被刺,他是絕不會離開上海的。
土原敬二哈哈一笑,顯然心情大好,說道:“這次我接到大本營的指令,準備繼續以我為主,在上海組建一個新的機構,以幫助這位王先生組建新的國民政府,這個工作非常重要,也是我們特高課進一步發展的絕好機會。
所以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會留在上海主持此項工作,這次正好回北平做一些安排,華北這邊的人事也要交代清楚,然后再去上海。”
土原敬二的上海之行收獲巨大,憑借著他在日本情報界舉足輕重的地位,又在華北方面軍不遺余力的支持下,終于大本營同意,讓土原敬二主持籌備組建新國民政府的工作。
也就是說,這件事一旦完成,土原敬二將成為新國民政府的真正領導人,掌握極大的權力,特高課的影響力也將不再僅僅局限于一個協助軍方的情報部門,而將獲得一個全面的的發展,可謂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小林光彥一聽,也是心情激動,連聲稱是,老師能夠再進一步,他這個學生,自然也是水漲船高,以后前途無量。
天津租界里的一處安全屋里,天津情報站副站長陳之廷,正拿著手中的報紙,滿臉的不可思議。
警察局長劉熙明被撤職查辦,青幫頭目白逸生死于非命,市長潘毓貴跑路到了日本,日本特高課課長鈴木英助大佐被毒殺。
這短短的幾天里,外面到底出了大事?以致于天津局勢竟然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
陳之廷很清楚,警察局局長劉熙明是天津駐屯軍司令田代一郎的親信,在天津政界,是有數的實權人物,曾經一度競爭天津市市長之位。
白逸生更是稱霸江湖的青幫大頭目,幾十年來屹立不倒,門徒弟子遍布天津,霸主地位牢不可摧!怎么說死就死了呢?
還有潘毓貴,對于他的情況那就更加了解了,之前天津站還特意組織過對他的暗殺,要不是站長曾荃突然被捕,這項任務應該還在進行當中。
可是現在潘毓貴竟然跑路了,外行人只看到潘毓貴去飛往東京,參加所謂的什么市長會議,可內行人只要一看就明白,如果只是暫時的離開,就絕不會特意從海關調來溫世勛接手工作,因為此人也是天津政界非常有實力的人物,可以說,潘毓貴是被變相的撤職了,估計以后能不能回來還兩說呢!
以上這三個風云一時的人物突然倒下,不是死了,就是被抓,要么就是撤職,如果這些還不算什么,那么最后一個重大消息,特高課課長鈴木英助大佐竟然被下毒刺殺了!更重要的是,下手的竟然是軍統人員!
這讓陳之廷確實有些發懵了,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清楚嗎?天津站如今自身難保,哪里還有余力去查殺日本人在天津最大的情報頭子鈴木英助。
以天津站目前的處境,已經進入全面蟄伏的狀態,喪失了行動能力,就算是這樣,也依然不能阻止日本特高課的追捕,損失還在繼續。
他們雖然是躲進了租界,可是在租界也不是世外桃源,一點風險也沒有,英法租界固然有自己的行政權和執法權,但他們也有義務配合占領方的工作,日本特高課可以要求英法工部局以及巡捕房協助抓捕抗日分子,只要有高層的默許,特高課一樣是可以進入英法租界行動的,只不過手續和過程比較繁瑣罷了。
就在前幾天,躲在法租界的幾名行動隊骨干,就被日本特高課和法租界巡捕房的配合下抓捕了,迫使陳之廷再次進行調整,很多天津站人員已經撤出租界,去往附近的郊區和農村躲避一時。
現在陳之廷就連一兵一卒都派不出去了,那么刺殺特高課課長鈴木英助的人究竟是誰呢?
是北平站派來人員?可能性不大,因為陳之廷原本就是原北平站副站長,后來才調任天津,對這兩個情報戰的實力非常清楚,說實話,北平站除了一些潛伏的情報人員,本身也沒有行動力量,需要執行行動任務的時候,還要從天津調人去北平。
而且這一次天津站出現重大損失,北平站也受了不小的牽連,此時周世榮也分身乏術,就算是有心這么干,但是為什么一點消息也沒有向天津站透露呢?這不應該啊!
陳之廷手中的線索全無,更無法推測其中的內情,不過在他的情報區,發生了這么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天津特高課課長鈴木英助的死,無論他了解多少,都必須要及時上報北平和總部,也許他們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于是他馬上啟用電臺,把天津的情況向直屬上級周世榮,還有總部的局座,進行了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