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團的爛肉緩緩蠕動著,好像被微風吹動似,自行聚合成一攤,粉色的肉沫自己把自己粘起來,在粗糙殘破的的斷口上,肌肉收縮成一個平整的創面,然后逐漸覆蓋上一層薄膜,止住出血,防止感染。
然后從瘡面的中心,一拱一拱的,長出一簇微小的肉芽,這些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發育,茁壯成長,最后生長成錐形的肉條。這些錐形的帶有管足的觸手已經像破土的春筍一樣迅速生發,肉壁不斷生長發黑硬化,最終長成和原來幾乎一樣的器官,骨骼,軀干,手臂。
而與此同時全身數以百計的肉芽觸手,都在同時復制這一過程,最終在一片肉浪的挪動,沙沙沙惡心的摩挲聲中,把被龍骨碾成一片血沼的模糊肉塊,再次聚合成人型。
于是焚云一睜開眼,就看到鐵蛋臭著一張臉,大眼瞪小眼得蹲在身旁盯著自己。
“呃…多,多謝掌門出手相救…”
鐵蛋拂袖起身,裹住藏在手里的肉沫,
“別客氣,我啥也沒做,你長了一夜,自己就長好了。”
鐵蛋說著,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那個海星,從哪里釣的?火炎島還有嗎?”
焚云搖搖頭,艱難爬起來,
“是我小時候趕海撿的,亂七八糟的燉了一鍋,其實也不一定是海星…咦?船翻了?”
一抬眼就看到一個倒栽蔥插在山崗上的寶船殘骸,空降現場般墜落遍野,散落滿地的碎片和集裝箱,焚云也是一臉懵逼。
鐵蛋站起身,扔給他一把符,
“周圍布了劍陣,你留在這,看著箱子,我去瞧瞧附近有沒有可用的載具。”
“啊,是是。”
既然焚云可以自己愈合復生,鐵蛋便直接撇下他,劍虹遁身,直接朝附近的城鎮飛去。
儲物玉容量有限,除非是特別定制,芥子空間那般的法寶,否則裝一兩個集裝箱的貨就滿了。
而現在鐵蛋手里還有兩百零七個集裝箱,若是沒有飛舟寶船,至少得搞幾百輛牛車來運。
這要是想走陸路,一路橫越中原,翻山越嶺,橫穿戰區,完好無損地把東西送回劍宗,簡直難如登天。
要不還是直接人肉搬運,扛著劍遁回山,往返跑個兩百趟?可焚云這點本事,能看的住這么多東西嗎…
一時想到還有一大群玄門垃圾躲在四周窺視暗算,鐵蛋越發焦慮,險些狂躁發作,于是從遁光踏出來,便是一聲怒吼,聲震山梁,
“當家的給我出來!”
一時地上眾人皆驚,村民們紛紛抬頭望向天際的仙人,熟練得取出刀槍弓弩防身。
此地是中原大地上星羅棋布,極為尋常的一處村落,大約是天下大亂,群雄逐鹿,為了抵御各種亂兵流寇,妖魔鬼怪,附近的豪族地主,鄉黨村人都喬居此處,挖壕建壘,聚眾自保,已經依著山傍著水,找了個險要之地,改造成大型的塢堡避難。
鐵蛋劍光往附近兜過一圈了,也知道這里人口最多,便直闖過來,不耐煩得吆喝,
“哪個做主的!出來!”
看這神仙脾氣暴躁,一時人群也是戰戰兢兢,不敢拿弓箭瞄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有個老頭被推出來,硬著頭皮鞠躬,
“上仙蒞臨北流莊,不知有何貴干。”
鐵蛋冷著臉,
“我要一艘飛船。”
村長呆在那,
“飛…船?”
鐵蛋冷著臉,
“會飛的船。”
村長,“船還能飛?”
旁人插嘴,“神仙不也會飛,船會飛有什么稀奇的。”
村長倔,“那不一樣,人可以修仙,船也能修仙?”
鐵蛋也是頭疼,這才反應過來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是這樣的,有的人一輩子真連縣城都沒去過,見過啥會飛的船啊…
“沒船就沒船吧,可有工匠?”
村長趕緊一指,
“李四是木工。”
于是李四被人群推出來,也是小心翼翼,
“神仙是要造船?我頂多拼個舢板…”
好在鐵蛋早有準備,從神識中調出筆記本電腦往前回溯,找到青光書生的煉器譜,從中翻閱出一艘飛空寶船的制備之法,雙目中精光綻放,以實物大小當空全息投影出來。
“嘩!”“這就是寶船啊!”“神仙手段!當真是神仙手段!”
村民們紛紛鼓掌,女人小孩兒都從屋里跑出來看戲。
鐵蛋也是不勝其煩,隨手刪減了那些亂七八糟沒必要的功能和裝飾品,只保留讓船飛起來的基礎功能,直接畫了個圖給李四講解。
“我的船雖然墜毀了,龍骨還算完整,不必從頭再造,你帶些人手,按照器譜打造,盡快幫我把船修起來。辦得到嗎。”
李四一看這法術把配件原樣大小都投影出來,照著加工就行,不由點頭,
“這倒不難。都是力氣活,我多找些人幫忙就是了。”
鐵蛋松了口氣,
“好,只要為我做成此事,要多少錢,只管說。”
李四還沒反應過來,那村長眼珠子一轉,撲過來跪在地上磕頭,
“神——仙——!俺們不要錢!只求神仙從俺們村挑些資質上等的童兒,收為弟子!不要再一輩子種地了啊!”
他這一嗓子村民們才反應過來,紛紛“神仙”得嚎著跪下來把鐵蛋圍住,跪著磕頭。
人家大概還想著這等仙緣也能碰上,可不得多磕幾個。
誰知鐵蛋比他們更干脆,就一個字,“好。”然后甩手在一面墻上畫了一篇劍宗煉炁訣。
“等船修好,能煉出炁感的,皆可做我劍宗弟子。
若與我宗無緣也無妨,我給你們留一箱基礎丹藥,算作報酬了。”
“多謝仙長!”
這是真的天上掉餡餅了。村民們激動不已,紛紛上來幫忙。
鐵蛋也和李四一道合作,基于器譜制作零件,最重要的飛翼自然得鐵蛋親自加工,把符箓畫在結實的帆布上,還得多備幾套隨時替換修補,至于甲板船體桅桿的加固用木材即可,丑一點就丑一點,反正只要能支撐到九陰山就行了。
結果才熱火朝天得干了半天,天才一黑,遠處便劍華涌動,雷霆四射,分明是箱子那邊又打起來,逼得焚云發符啟陣了。
于是鐵蛋也不二話,一個劍虹拉上天際沖過去救援,遠遠的只見妖風陣陣,黑云壓頂,一眼望去竟不知多少妖魔鬼怪正圍攻劍陣。
還真是劫數到了,處處遇難,明明這些集裝箱用神識都掃查不到,飛船也炸裂墜毀,根本不見什么寶光,居然會吸引這么多妖魔圍攻。
而且這些妖魔分明得了高人指點,并不朝開陽永風劍陣中直接撞進去送死,而是一邊在天上噴吐魔光妖炁,消耗侵蝕劍陣的靈炁,一邊在外圍掘地挖洞,試圖從地下突入,掀飛埋藏地下的陣基劍符。
鐵蛋也不廢話,四十米大劍就斬將過來!“嘩——!”得掀起成片的血浪!砸的殘肢斷臂,碎肉亂飛!
那群妖魔也是萬萬想不到鐵蛋殺性這么大,就它們這樣一群雜魚軟腳蝦居然也值得劍虹沖臉,一時根本措手不及,被那青白劍虹直沖進妖群之中,碾過去斬過去,殺得腥風血雨,嗷嗷亂叫,來回只瞬息工夫,掃蕩了三個回合,就把天空中的群妖給打殺大半,殘尸碎肉冰雹般落下。
那地下的妖群哪兒還敢多做逗留,招惹這等兇人殺星,當即四散而逃,抱頭鼠竄。
可想跑就能跑的了么?
“星流劍雨!地藏如林!”
只見北辰劍炁當空炸裂,化作數以千計的劍炁,似流星般墜地,又在入地的瞬間化作歸塵劍炁,直破入土,將那些妖魔統統釘死地下,一時地下血水狂噴,頃刻成泉,一眼望去仿佛濤濤血湖之中,忽然長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劍冢。
鐵蛋伸手一抓,滿地劍炁化作手爪,直將滿地殘尸碎肉碎土血泥一把抓起,擰成一個個涓涓血流的肉球懸在空中。一眾妖魔半死不活,凄聲慘嚎,此中場面簡直慘不忍睹,令人發指,連焚云都掩面側目,不忍直視。
“孽畜!老子的東西也敢偷!哪個山頭混的!活膩了!”
鐵蛋聲如震雷霹靂,殘存的妖魔本也不多,此時不是被一把碾死,便是活活震死,一會兒工夫只剩下幾匹還在嗚咽哀嚎,茍延殘喘。
鐵蛋也不指望這些畜生能答話,只冷冷掃向四周,以絕頂功力,傳聲千里,雷聲滾滾,
“你們都盯著劍宗的東西是吧,好啊!出來斗劍!憑本事來搶啊!
砍翻了老子,統統拿去!出來!出來!出來!”
然而山風呼呼,空谷幽幽,并沒有人從陰影中現身出來挑戰。
畢竟鐵蛋的本事,剛才也露得夠多了,上清道五打一都正面拿不下他,剩下這些藏在暗中算計之人自然也不想曝尸云臺。
鐵蛋也是冷哼一聲,一拂袖卷來一陣劍風,把殘存的妖魔統統斬成碎肉,這才轉身回到陣中查看,只見這么一會兒功夫,永風劍陣布置的劍符,竟已有半數多被剛才那群妖魔鉆地拱飛出來了。
“剛才有人來看過陣?”
鐵蛋也是皺眉,雖然時間倉促,周圍也無適用的地脈靈泉,他只是用符箓隨手布置的劍陣,確實也沒埋太深,但一群妖魔怎么可能識得此陣。
“呃,人倒是沒有,不過來了一頭豬。”
“豬?”
焚云點頭,
“正要向掌門稟報,方才您不在時,有一頭豕身人面的大妖叫陣。
它自稱休與山神,說我們沖突了它的道場,要交五十箱寶藏賠禮。
我自然不理。它便派手下的小妖來圍攻了。”
休與山神?長人臉的豬?
鐵蛋眼珠一轉,心中一算,一時懷疑區區鄉下的邪神山妖,怎么也能破他的永風劍陣。肯定還是有玄門的躲在背后暗中指點。不過既然知道了仇家的跟腳,自然沒道理不打上門去,殺它全家。
于是鐵蛋以防萬一,把劍符收了,臨時變陣,重新布置了一道醴泉劍陣。
“好,你繼續守著,我去殺豬。”
“是,遵法旨。”
當下鐵蛋飛空而走,不過多留了個心眼,先往剛才北流莊一行,問問這休與山的豬是個何方神圣,周圍可還有什么修行宗門地頭蛇的。
結果等鐵蛋劍虹一轉,飛臨北流莊頭,只神識遠遠一掃,登時面色鐵青,只立在云頭,望著腳下的血海,有半天說不出話。
是的,就這么一會兒工夫,整莊人口都給斬絕殺盡了。
男女老少,村長工頭,張三李四,一面之緣的村民農夫,統統死了。只因為答應了,要幫鐵蛋一個忙,替他加班加點,趕工建造,修好他的船,便招惹了殺身之禍,統統死絕了。
而且這傷口,平滑如鏡,分筋斷骨,一擊削首,分明是用劍斬死的。
是的,正是用鐵蛋剛才隨手寫在墻面上,傳下的九陰劍訣。
就仿佛是有個人,瞧一眼,便學會了,于是隨手耍出來,拿路人試劍似的。
魔門…魔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