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扶著云嬌,心中暗道:“夫人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女兒想去瞧瞧姨娘。”云嬌低頭聲回了一句。
連燕茹瞧著她站在那處弱不禁風的模樣,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厭惡來。
從前這丫頭身子好端賭,她還不曾察覺,如今這一生病嬌嬌柔柔的,活脫脫的就是另一個錢姨娘,她能不厭惡么?
“你這還病著呢,不用去,放心,一切都有我同你父親。”連燕茹很是心疼的望著她。
“女兒也該去看看。”云嬌依舊堅持。
“你可是信不過我?”連燕茹直直的將她望著,話到這份兒上,她不信這丫頭還要去。
云嬌抬起頭來,陽光下,她蒼白的臉近乎剔透:“女兒怎會信不過母親?只是,母親做的是當家主母該做的事,女兒盡的是自己的孝心。”
她知道母親的意思,不想叫她去,可她怎能不去?
“也罷。”連燕茹一笑:“那你就隨我一同去吧,若是身子吃不消了就同我,可別硬撐著。”
“是,謝母親。”云嬌低聲應了,由蒹葭扶著緩緩跟了上去。
茉莉在院子里煎藥,云嬌路過特意停下來腳步,蒹葭仔細叮囑了她切切不可離開半步,兩人這才進屋子去了。
云嬌進屋給把言歡行了禮,便要進里間。
“九丫頭,你去哪?”把言歡叫住了她。
“女兒想進去陪著姨娘。”云嬌回過身道。
把言歡想了想,點零頭:“也好。”
他本想攔住她,穩婆那是污穢之地,去了不好,且云嬌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瞧見了未免不好。
可想想,錢姨娘同這個女兒極為親近,有她陪著,想必也能順利些,便準了。
“父親。”云嬌頓了頓轉過身又行了一禮:“外頭就拜托父親了。”
“你去吧。”把言歡有些不悅,這還用她么?
云嬌這才轉身進里間去了。
連燕茹心中一喜,這丫頭進去了,倒是省心了。
她瞧了一眼劉嬤嬤,后者暗暗點零頭,她面上便浮起一絲笑意:“老爺,嬌兒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把言歡點零頭,兩人目送著云嬌進去了。
“娘。”云嬌一進里間,就平了床邊。
錢姨娘還不曾到要緊關頭,抬眼見她頓時急了:“你進來做什么?產房是污穢之地,你個姑娘家也不好進來,快些出去!”
“我陪著娘。”云嬌在床沿上坐下,拿過帕子給她擦汗。
兩個穩婆在床尾,也顧不得聽云嬌怎么喊錢姨娘的了,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重重的血腥氣。
時間仿佛變得十分漫長,云嬌煎熬的等了足足三個多時辰,錢姨娘終于到了要緊關頭。
那喊聲一聲大過一聲,撕心裂肺,云嬌聽的既害怕又緊張,瞧著兩個穩婆同兩個嬤嬤忙忙碌碌,她什么也幫不上,再瞧瞧自家姨娘蒼白的臉色,嘶啞的聲音,她心中生出一股無力感來。
“不好,屁股先出來了。”周穩婆驚叫了一聲。
“這是橫胎,快,快將催產藥端進來,去請大夫進來!”劉穩婆急了,嗓門大的幾乎蓋過了錢姨娘的叫聲。
曲嬤嬤忙出門朝著外頭吩咐:“茉莉,將催產藥端進來。”
又急急忙忙帶了女大夫進了里間,這大夫是把言歡來了之后命人去請的,帝京城種善堂的女大夫,專醫女子帶下病,醫術高超。
把言歡在外頭一聽是橫胎,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來踱去,心中焦灼的很。
即使他是男子,對女子生產之事不十分關切,卻也知曉橫胎極易一尸兩命。
連燕茹同劉嬤嬤對視了一眼,她思量著想必此番她就算是不出手,錢姨娘也是九死一生,不過凡事皆有萬一,她既然定下了計策,便得將這萬一的可能也掐了,往后才能得安生。
她也是一臉的擔憂,似乎是不經意的緩緩走到了門邊。
不消片刻,外頭傳來了爭執之聲。
“葉姨娘,你還給奴婢,姑娘吩咐過奴婢了,不得假旁人之手…”茉莉嗓門極大。
“姐姐產子,我來盡份心罷了,你再攔我別怪我收拾你…”葉裊裊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有幾分惱怒。
把言歡才抬頭欲開口,連燕茹便一把拉開了大門:“吵什么吵?不曾聽見里頭到了要緊的時候嗎?你們在做什么!”
葉裊裊雙手端著藥碗,左手大拇指浸在藥湯之中,茉莉正抓著碗沿,想要將碗奪回去。
“夫人,我只是想為錢姐姐盡份心。”葉裊裊瞧見連燕茹出來了,便松開了手,將手悄悄在衣擺處擦了擦。
連燕茹瞧在眼中,不動聲色:“胡鬧,拿來,我來送進去。”
她端過藥碗,轉身之際,右手大拇指在碗沿上輕輕一磕,白色的粉末悄悄融進了褐色的藥湯之鄭 “不必了,里間污穢,你去不合適。”把言歡信不過她,伸手一指茉莉:“讓她送。”
“我這一著急,倒是將這事給忘了。”連燕茹將藥碗交到茉莉手中:“快去!”
茉莉端過碗匆匆進去了。
“蘇妹妹,這個時候了,你來添什么亂?”連燕茹皺著眉頭訓斥葉裊裊。
“現下沒空同她計較。”把言歡不耐煩的掃了一眼葉裊裊:“回你院子去。”
葉裊裊一臉委屈:“我也是擔心錢姐姐,就讓我在門口等著吧…”
她就想親眼看著錢姨娘產下死胎傷心欲絕的模樣,平時只是想想就覺得心頭痛快極了,若能親見,豈不是更舒坦?
把言歡板著臉。
連燕茹勸道:“就由她吧?”
她暗笑,省得等會兒人死了還得再跑一趟去喊她。
把言歡不曾言語,轉身回屋子坐著了。
連燕茹倒了盞茶端給他,卻不心灑在了衣裙上,好好的羅裙粘上了許多茶葉。
把言歡瞧著更是心煩:“你回院子去換吧。”
“這要緊的關頭,我哪放心回去?”連燕茹皺著眉頭:“劉嬤嬤,你去廚房打些水來,用帕子浸濕了給我稍微擦一擦。”
劉嬤嬤答應了一聲去了,不消片刻便端著一木盆水回來了,連燕茹親自動手擰帕子,趁著把言歡不曾留意,將右手大拇指指甲浸在水中細細的洗了兩遍,這才將身上的茶葉清了,又若無其事的坐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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