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里里整個人都緊繃著,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云畫看著她,忽然又笑了起來,“可是,你能活著,真好。你還生下了諾諾,真好。”
董里里愣了一下,看向云畫。
云畫眨眼,“怎么啦?”
“我以為…我以為你也會怪我…”董里里的聲音很低。
云畫笑了,“我有什么資格怪你?我又不是顧淮一。嗯,其實吧,我覺得顧淮一也沒有資格怪你,你為他生下了諾諾啊。女人懷孕生孩子,太難了。更何況你是在那種情況下,你只會更難,可你還是堅強地生下了諾諾,你還出色地完成了任務。里里,你很棒。”
董里里不敢置信地看著云畫,“你…你剛才還說我…說我狠…”
“說你狠和說你棒,并不矛盾。”云畫嘆氣,無奈一笑,“我也知道,你別無選擇的。如果…如果你告訴顧淮一真相,他肯定不會同意你這么做,你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董里里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抱住云畫泣不成聲。
云畫微笑著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啦好啦,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好在這是一場騙局。”
云畫放開董里里,看著她說,“這是一場騙局,你沒有死,還有了諾諾,我真是太高興了!顧淮一肯定也是,太高興了。”
“可他…”
“給他一天別扭的時間吧。”云畫笑,“你稍微體諒一下他的心情。畢竟呢,這件事情你是主謀,你呢也很艱難痛苦地過了這么多年,你承受了很多,但是呢,你畢竟是之情則,所以你的痛苦在天長日久的時間里,你大概已經習慣了這種痛楚,你知道有希望的。可是他不一樣,他從一開始就認定你已經死了,是他親自開槍打死你的,所以這么多年,他的痛苦從來不會減輕,只會不斷加重…”
“你看,這會兒驟然知道,一切都是騙局,知道你還活著,知道你是騙他的…這種驟然之間的大悲大喜,是個人都難以承受,所以,稍微給他一點時間,讓他整理一下情緒吧。”云畫笑著說道,“再說了,他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忙,聽說已經忙了好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指不定這會兒,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以為這一切都是不真實的幻覺呢。”
董里里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真的嗎?”
云畫點頭,“當然是真的啊。還有就是,諾諾的情況也讓他很緊張…所以,給他一天的時間好好接受這份遲到幾年的驚喜吧。”
董里里點頭,看起來松了口氣的樣子,“嗯,我明白了…其實說起來,還是怪我…”
“別說這個了,爭論怪誰不怪誰,沒有意義,畢竟你們都是為了工作。”云畫說道,“打掉這個販毐集團,你們兩個都犧牲了太多太多,功不可沒,如果沒有你們的努力,說不定要打掉金狼這個販毐集團,還需要幾年,并且可能有殘留影響等等。你們的工作完成的很出色。”
不得不說,云畫的這些話,對董里里來說意義重大。
她現在最迫切想要的就是別人的諒解,尤其是顧淮一和他朋友們的諒解。
云畫和顧淮一的關系很好,云畫這么體諒她,董里里真的很開心,這意味著顧淮一也…也有可能真的跟云畫說得那樣,只是需要一點點時間來接受這份驚喜。
“對了畫畫,你和薄少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你們有些別扭?”董里里問。
云畫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低聲說:“我跟他之間,出了點問題,具體的太長了,說不清楚。但是里里,你幫我個忙,不要過問,也不要當著薄司擎的面,提到我們從前的事情。不要把我跟他攙和在一起,不要開我們的任何玩笑。”
“這么嚴重?”董里里一臉驚訝。
云畫苦笑,“事情說來話長,等以后再慢慢說吧,顧淮一都知道的,你問他也行。好了,我們快點跟上去,諾諾的情況還不知道怎么樣,希望她的手術傷口不會惡化。”
董里里的臉色又是一變,提到顧一諾,她就沒有心思再想其他了。
到醫院,顧一諾就立刻被送進了手術室。
剩下的事情交給醫生,所有人都只能在外面等候。
顧淮一就守在手術室的門口,哪兒也不去。
這邊手術還需要一段時間,云畫去看談少寧了。
談少寧的傷勢也不輕,尤其是腦袋,極有可能腦震蕩。
而且不光是腦袋,還有喉嚨的傷,也很嚴重。
云畫過去的時候,醫生正在給談少寧清理傷口。
“打了麻醉,睡著了。”醫生說道,“這會兒若是讓他醒過來的話,他會很痛的。”
云畫當然知道。
“醫生,沒有太大的問題吧?”云畫低聲問,雙手緊握,很是緊張。
醫生遲疑了一下,“我現在還在給他做檢查,他的嗓子,可能會有些問題,具體的要全部檢查完評估過才知道。”
“會有什么問題?”云畫趕緊問。
從表面看來,談少寧就是皮外傷,和頭部的傷,可是聽醫生的意思,好像沒那么簡單。
“他的聲帶可能會受損,不知道是否能完全修復。”
“聲帶?”云畫難以置信。
“嗯,他脖子被勒的時間過長,你看這邊…所以目前還不完全確定,你們家屬在外面等候。”
云畫被薄司擎給拉了出去。
在門外的長椅子上坐下,云畫低下了頭,“醫生說他可能會傷到喉嚨,可能會傷到聲帶…”
“別急,聲帶也可以調整的,等這邊檢查結果出來后,我們可以把他送到國外去治,實在不行還有聲帶重建。”薄司擎道。
云畫抿唇,沒有說話。
確實,現在的醫學技術很發達,聲帶可以調整,但再怎么調整,都不可能跟原來的一樣,不可避免會出現一些不自然的感覺。
云畫也知道自己現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檢查結果。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再度響起。
拿出來一看,沈詩穎已經給她打了很多個電話。
云畫接通,沈詩穎的聲音立刻就傳遞過來:“天哪,你終于接電話了,沒事吧?管家說你們有事連夜就走了,肯定是急事,怎么也不叫我。嚇死我了,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嗎?”
云畫深吸口氣,才努力用比較平靜的聲音說,“嗯,我這邊沒事,別擔心。你自己注意點,明辰應該已經安排人去接你了,暫時不要在公眾面前出現。你父親的事情…”
云畫看向了薄司擎。
她和薄司擎因為談少寧和顧一諾的事情回來S市,這一切都太突然了,她忘了問薄司擎沈詩穎之父沈業成的情況,以及到底要怎么處理。
薄司擎低聲說道:“最遲今晚七點鐘就能有結果。”
云畫點頭,又對著電話說,“聽到了嗎?再等幾個小時。”
“好我知道了。可是畫畫,真的沒事嗎你?”沈詩穎很是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沒什么,你等我消息,現在先好好休息一下。”
“那…那好吧,畫畫,有什么事情你一定得說啊。”沈詩穎道,“雖然你的事情基本上沒有我插手的余地,可我還是要說,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千萬別客氣。”
“我知道,不會的。你休息吧。”
云畫掛斷了電話,看向薄司擎,“沈叔叔的事情,你問過了?”
薄司擎點頭,“已經讓人在溝通著,具體情況還沒有給出答復,不過今晚七點鐘之前,一定會有答復的。”
“什么答復?”云畫有些弄不明白,“沈叔叔的情況之前已經討論過了,他確實是臥底,可他的身份也絕對不能公開,甚至都不能公開給他平反,未免他遭到報復…所以,要怎么處理?”
薄司擎笑了笑,“關于這件事情,組織上的意見重要,但是沈業成的意見也很重要,這么多年了,沈業成把一切都奉獻給了組織和緝毐事業,他虧欠最多的就是女兒。我想他肯定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再連累女兒的事業。”
“所以呢?”
“所以不如聽聽沈業成的意見。”薄司擎道。
云畫皺眉,“沈叔叔什么意見?讓沈叔叔公開自己的臥底身份?可是這樣的話,他豈不是很危險?國家不會允許他這么做的吧!”
薄司擎笑,“其實公開他的臥底身份,和安排他這個身份死亡,并不沖突的。”
云畫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對外公開他是警方的臥底,同時宣布他在緝毐行動中犧牲了…這樣,金狼的殘余勢力們就算是想報仇,可他已經死了,也沒有仇可報了。那沈詩穎呢?沈詩穎可或者,而且是大明星,活靶子,她會不會成為毐販們報復的目標?”
“有一定的可能。”薄司擎道,“不過呢,金狼的殘余勢力相關方面還在繼續追蹤圍剿,而且沈詩穎這么多年都跟父親沒有任何聯系,毐販們也不傻,對他們來說利益比仇恨重要得多,他們得先考慮一下,報復沈詩穎劃算不劃算。萬一沈詩穎是誘餌,他們被一鍋端了呢?”
云畫抿唇,還是覺得不夠安全。
“另外,也可以利用沈詩穎的身份,安排一次釣魚行動。”薄司擎道,“故意釋放出一些漏洞,能釣幾條是幾條。”
“計劃的真好。”
云畫無語地說,“不過這也是個辦法。公開活動可能會出危險的話,那就讓沈詩穎減少一點公開活動,如果是必須出席的活動,就配上大量的保鏢。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出作品,一些活動參加的并不多,也不會太過影響。”
薄司擎點頭,“我想她父親也會同意這種做法的,畢竟他女兒那么喜歡演員這職業,他拖累了女兒這么多年,如今能為女兒做點事,他肯定求之不得。”
“只是這樣的話,以后沈叔叔可能就要換一個職業了。”
“給沈詩穎當保鏢。”薄司擎道。
云畫愣了一下,緊接著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想到的?”
“很明顯啊,失去了這么多年,他肯定很想跟女兒生活在一起,經常見到女兒。他的身手也不弱,給女兒當保鏢,又能每天見女兒,又能保護女兒,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云畫都想給他鼓掌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沈詩穎,不過想想又忍住了,終究還是要等那邊跟沈叔叔的溝通完成之后,才能告訴沈詩穎。
談少寧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聲帶斷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想要恢復原有的聲音,不可能了。可以通過手術進行修復甚至是重置,但聲音肯定不會是從前的聲音,甚至說話上也會有一點…異于常人。”醫生說道。
云畫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醫生說的異于常人,很顯然是一種委婉的說法,準確的說法應該是,聲音會難聽,音色會變差…
“沒有生命危險,就是好事。”薄司擎道,“男人的聲音粗一點低一點也沒什么。”
云畫沉默著搖頭,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明明他不該受這份罪的,可現在,這種聲音上的缺憾,只怕是要跟隨他一輩子了。
很多東西,擁有的時候覺得沒什么重要的,可一旦失去,那種缺憾感,就會延續一生…
顧一諾需要二次手術。
她的腿還是出現了感染。
顧淮一和董里里守在手術室外,兩人都低著頭沉默著,一言不發。
許久之后,董里里才低聲說:“對不起。”
顧淮一眼睛發紅,雙拳攥緊,一言不發。
董里里轉頭看向顧淮一,眼神格外悲切。
云畫說給他一天的時間,可董里里卻覺得,哪怕給他十天一百天,他也回不到過去了,他們終究是…有了隔閡。
“等諾諾做完手術,我會…我會把她的監護權轉給你。”董里里低聲說道,“當年騙你的事情,很抱歉…”
“騙我什么?”顧淮一緩緩抬頭,看向了董里里,“從警校畢業招生到進入警隊跟著我,我可是老刑警,可我愣是沒發現你這個新人是偽裝出來的。里里,你的演技真好。后來喜歡我,也是演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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