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怎么樣了?”
云畫跟上去問了一句。
躺在輪床上,已經戴上了呼吸面罩的陳老在看到云畫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想要說什么,但最終也沒說。
云畫能看得出來,他的眼神在四處尋找,很顯然,他想要見薄司年。
以前不知道也還罷了,知道了薄司年是自己的親孫子,他已經長得如此優秀,完完全全能夠繼承陳家,陳老的心情可想而知。
然而,陳老最無顏面對的,也是薄司年。
薄家養育了薄司年二十多年,盡心盡力培養他成人,把他當成繼承人一樣培養,就連薄司擎都要退讓。
如此大恩大德,陳家壓根兒就還不起!
畢竟對于陳家來說,哪怕是傾家蕩產,傾盡一切,都不可能換來一個繼承人的!
薄家對陳家如此恩情,而陳家做了什么?
陳老竟然幫著PN要對薄家滅門!
即便他是被迫的,那又如何?
被迫的就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諒了?不存在的。
陳老自己已經是半截身體入土的人了,他怎么都可以,可薄司年怎么辦?
他是陳家人,陳家卻又如此給薄家捅刀。
夾在中間的薄司年,他要怎么辦?
陳老真的無顏面對自己的孫子,無顏面對薄家。
可是呢,明知道無顏面對孫子,可他內心的渴望是無法掩蓋的。
盼著孫子來看他,又不敢面對孫子。
一直到陳老從眼前消失,云畫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問了門口的人,“我大哥呢?”
“薄處長在辦公室。”
云畫點點頭,過去找薄司年。
她過去的時候,薄司年正坐在辦公桌后面,眼睛盯著電腦顯示器,整個人如同雕像一般。
“大哥?”云畫低低地叫了一聲。
薄司年沒有反應。
云畫遲疑了一下,有些拿不準自己是否打擾他了,過了幾秒鐘,見薄司年還是沒有任何反應,目光就像是黏在了電腦顯示器上一樣,好像是看什么入了神。
云畫才又輕輕地叫了他一聲,“大哥?”
薄司年應聲抬頭,看向云畫,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片刻之后,才算是集中了注意力,他“嗯”了一聲,算作是回應。
云畫有些擔心,“沒事吧?”
薄司年搖頭。
云畫想了想,還是說道:“我剛才看到陳老好像不太舒服,被人送去治療了。”
薄司年抿了抿唇,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表示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不說,這讓云畫更加擔心。
“是不是又發生了什么事情?”云畫小心地問。
薄司年抿唇,像是忽然崩潰了一樣,直接轉動了椅子,背向了辦公桌,他彎著腰,兩只胳膊支在膝蓋上,雙手插在頭發里,一言不發。
云畫遲疑了一下,站起來,繞過了辦公桌,走到了后面,去看桌子上的電腦顯示器。
在看清楚了顯示器上的畫面后,云畫又默默地后退了。
她看到了,一個男人坐在椅子上,被砍了頭。
一地的鮮血,還有滾落在地上那顆頭顱上,那一雙漆黑的眼睛…
這個人…
云畫發現自己今天無語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她也才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會安慰人。
“大哥,那就是…陳先生?”云畫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要確認一下。
“是。”薄司年回了一個字,聲音疲憊而沙啞。
云畫動了動嘴唇,最終也只能嘆息了一聲。
PN的人,真的殺了陳長錦。
云畫忍不住看向低著頭的薄司年,他是有多決絕,PN才會確認用陳長錦真的威脅不到他,才會殺了陳長錦?
要知道,對于PN來說,他們是不會輕易殺死一個重要人質的,尤其是這個人質關系到PN在國內日后的部署。
經過這一次的訂婚宴陷阱,PN在國內的全部勢力徹底被連根拔起,殘余勢力也都被肅清,可以說,如今的Z國,徹底成了一塊PN無法觸及的絕地。
而PN要想再在Z國培植自己的勢力,只能從高層入手。
因為如今Z國對PN這個邪漖組織的封鎖,是從上而下的,上層非常嚴格,下層就不敢亂來,PN培養一些小嘍啰根本沒用,因為只要涉及到PN,就立刻會有人進行處理,絕對不會再給這個組織發展壯大的機會。
所以只能通過上層,讓上層對PN的封鎖松動,或者是開一個口子,那么PN才會有發展的機會和發展的可能性。
原來的合作者是陳老,如今陳老暴露了,再找其他的合作者根本不行,就連陳老都是因為PN組織用陳老失蹤多年的兒子來威脅,才打開的缺口。
其他高層人士的話,想要找到類似陳老這樣的致命弱點去威脅她們,太難太難。
而陳長錦的身份,恰恰又是薄司年的親生父親,這簡直是上天送給PN的一個禮物啊,以前可以用來威脅陳老,現在可以用來威脅薄司年,再完美不過的人質。
因此無論如何,PN都不會隨便舍棄陳長錦這個人質。
談判從來都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就算一開始薄司年不接受PN的威脅,可PN也不會那么快殺了陳長錦,他們會繼續試探,繼續動搖薄司年…
然而現在,PN居然直接殺了陳長錦,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了他們從薄司年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一點兒妥協的可能,說明PN已經判定,他們不可能用陳長錦威脅到薄司年,所以再留著陳長錦這個人質就沒有必要了。
如此一來,PN就直接殺了陳長錦。
云畫實在是想象不出來,薄司年需要多大的決心,又到底用了多狠厲的拒絕,才讓PN對于威脅他之事絕望。
殺了陳長錦,就是PN對薄司年的報復。
顯然,這一點奏效了,薄司年縱然不會因為陳長錦而接受PN的威脅,可終究,陳長錦是他的生父,他拒絕PN,等于把刀遞給了PN,讓PN殺死陳長錦…
換句話說,是他殺了自己的生父。
云畫沉默了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大哥,陳老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叛國,如果陳先生沒有叛國,那我想,陳先生會為你做出的決定驕傲,或許…或許死亡對他來說不是懲罰,而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