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秘銀廳(下)
秘銀廳坐落在巫師塔建筑群的中央，在整個洛伊哈特中，剛好是東西南北子午線的中央交匯之所。
傳說中，古萬倫的巫師王通常在秘銀廳中召集萬倫各大城邦的巫師議員討論萬倫的發展路線，而更多的時候，會有大量的巫師自發地聚集在這里，相互探討著最新的巫術。
在這個地方，知識和智慧完全是共享的，人們不分彼此地相互分享著自己的心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個曰夜秘銀廳中都是燈火通明。有癡迷的學者甚至會戴上一些糧食和臥具，渴了就喝一口隨身攜帶的清水；累了就在地上睡一覺，醒來繼續參與到討論的過程中。
正是因為這樣開明的風氣和氛圍，秘銀廳被古萬倫的巫師視為巫術的圣地，許多智慧的火花都在此地迸發。相傳那位發明古倫語的語言學大師，也是在秘銀廳東北角的討論桌上完成了最初的語言模板和模型的設計。
蘭斯可以想象，當時那位大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耳旁傳來的竊竊私語，并沒有成為他的干擾。他的心反而因為此地喧囂而寧靜的環境變得沉穩下來。奮筆疾書，或者抓耳撓腮，都是此地的經常看到的場景。
蘭斯和羅瑞爾漫步在空無一人的秘銀廳中，雞蛋型的建筑四周畫滿了壁畫。他們從南方的入口走進去，左手邊是大副大副的肖像畫，介紹了一名名對古萬倫做出了卓越貢獻的巫師。
歷代巫師王，基本上都在這上面；除此之外，還有大部分對萬倫巫術有著特殊貢獻的巫師頭像。頭像下面，寫著一行行用通用語寫就的介紹。
蘭斯靠近一位頭發花白，但是面貌卻非常英俊的男子頭像，那個男子突然口吐人言說：
“嘿，孩子，別擋著我看美人兒。”
蘭斯愕然，他回頭一看，羅瑞爾在他背后，沖他吐了吐舌頭。
“這樣就對了。”英俊男子笑嘻嘻地對羅瑞爾說：“美麗的小姐，今晚可以邀您與我一同進餐么？”
羅瑞爾搖頭笑道：“我倒是想同意，可是你只是一幅畫呀。”
“哎，說得也是，誰讓我只是一幅畫。”
說罷，那個英俊的青年便安安分分地貼在畫中，一動不動。
“好神奇的魔法。”蘭斯驚嘆說。
單純的留影或者留聲法術，他倒是不會感到多么驚奇，但是這個男子的頭像，居然還能根據眼下的環境做出得體的回答，這個就不是一些單純的法術可以解決的了。
古萬倫的巫術，的確高深莫測。
他下意識地貼近了些，開始閱讀下面的小子。
姓名：比列格.C.奧托姆職位：彩虹城階梯議會會長 “名字叫比列格啊，還真有點湊巧呢…”
他這么想著，誰知道下一行的內容，卻讓他不由一愣——
貢獻：發明和完善了力場類法術，著有《比列格的力量》
“…比列格力場法術！”
蘭斯差點驚訝地大聲喊出來了。
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帥哥，居然就是那位創立了比列格力場體系的古代法師！
“嘿，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在蘭斯狂熱目光的注視之下，比列格的頭像顯得有點不自在，他不爽地說。
蘭斯啞然而笑：“我只是很佩服您的才華而已。我學習過您發明的一些法術。”
“那是當然。”比列格得意洋洋地說：
“在力場方面的研究，就算是巫師王也不一定是我的對手——當然，排除第一代巫師王，那家伙可是吃了時光果實的男人，我沒他高；話說回來，既然你小子學習過我的法術，那么我就推薦一個必學的法術給你：比列格的懸浮之手，這可是一個非常實用的法術呢！”
“是嗎？”蘭斯不解地問：“可是為什么我覺得這個法術沒什么用處呢？畢竟懸浮之手的優點只是舉例夠長，但是沒辦法造成太大的傷害。”
“笨蛋！”比列格的頭像訓斥說：“這個法術配合窺視之眼，是刺探女巫師洗澡…不對，是刺探敵情的最好手段。”
“實在是太愚昧了。”
說完這一句，比列格的頭像便再度安靜下來，不再理會蘭斯。只不過畫像里的那個年輕人的眼神中，卻多了一份鄙夷之色。
蘭斯和羅瑞爾都是默然無語。
“走吧，我們去其他地方看看。”羅瑞爾兩頰緋紅，笑嘻嘻地說：“其實秘銀廳里的這些前輩們，也就是比列格有點特殊，其余的都還是挺不錯的。”
蘭斯點點頭。
兩人并肩前行，沿著左手邊的肖像畫畫廊，一幅幅地看了過去。
正如羅瑞爾所說，這里大部分的巫師頭像都是不說話的，表情也非常嚴肅，特別是歷任巫師王，眼神異常犀利，雖然是畫像，但是也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看起來，比列格就算在古萬倫的巫師中，也的確是個另類。
看完了五十多幅肖像畫之后，蘭斯對古萬倫的巫師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而且從他們的生平介紹中也不難看出，羅德里格斯統治之下，古萬倫的巫師文明究竟發展到了怎樣的地步。
肖像畫之后，是大片大片的群像畫。畫面上都是一大群的巫師匯聚在秘銀廳的各個角落里，大肆討論著一些問題。
其中一幅畫中，幾個年紀各異的巫師正在對一個法術符文的構造進行優化和改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設計方案，各有優劣，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甚至大打出手，四個人打的鼻青臉腫。打完之后，他們又繼續開始正常討論，然后是爭吵，然后是撩袖子動手…
這樣的循環看的蘭斯心中感慨萬千。
當時的巫術氛圍，實在是太好了。
而且從這一幅畫中，也能看出現在的巫師和古萬倫的巫師最大的區別。
那就是在法術符文的學習上！
現代巫師，根本不重視對符文基礎結構的解析，只是強行對符文進行分析和記憶，照本宣科地背誦、記憶然后構筑符文。有些二級巫師甚至連符文的基本單位都不認識幾個。
而古萬倫的巫師，卻對法術符文的構成基本單位都有了深刻的認識。他們會自行設計出各種各樣的符文，雖然這些符文的效果未必是很好的，但是其創新能力卻是遠超現在的巫師。
在這一方面，蘭斯是多虧了狐貍的存在，讓他省卻了大量的精力，又能在法術符文的學習過程中對符文的基本單位作出了一個總結和分析。每一個符文的基礎單位，都有它內在的魔力。也正是因為如此，蘭斯才能在巫師學徒階段就設計出了魔法飛針這種法術。
雖然到了現在，魔法飛針因為威力太小，已經漸漸被他淘汰了，但是在設計過中，蘭斯體會到和學習到的東西，卻是非常寶貴的，將會伴隨他一生。
“如果不是狐貍的話，我和其他巫師其實也沒什么區別啊。”
蘭斯心中暗暗搖了搖頭。
兩人加快了腳步，走過了群像畫。
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繞過了秘銀廳的四分之一，來到了東邊的入口處。
除了四方的墻壁和蒼穹之頂都是壁畫之外，秘銀廳的中央，是一張張開闊的圓桌和長桌，一張張椅子安分地擺放在桌子旁。
根據蘭斯的目測，如果每張桌子都坐滿的話，秘銀廳之中至少容納地下百名巫師！
更別提，在古萬倫鼎盛的時候，秘銀廳里還有不少坐著或者躺著的人了。巫師王并不會拒絕那些想要進入秘銀廳的巫師，唯有在召開重要會議的時候，此地才會被封鎖一段時間。
“前面是關于古萬倫和古人類誕生的記錄，我之前就看過了，非常震撼…”
羅瑞爾帶著蘭斯一邊走著，一邊柔聲介紹說。
蘭斯看向了那邊的壁畫，卻是微微一愣：
“這些壁畫我已經看過了。”
“看過了？”羅瑞爾有點吃驚。
“嗯。”蘭斯點點頭，眼前的這些壁畫，和他在奧義之門中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不過唯一的區別是——
這里的壁畫更完整，甚至畫出了最終的結尾！
蘭斯的眼睛一亮，立刻大步流星地向結尾處的壁畫走了過去。
“怎么了？”羅瑞爾立馬跟了上去，女孩有點吃驚地問。
蘭斯隨口道：“嗯，其實我只看過了一部分，并沒有看到結尾，我對這個結尾還是蠻好奇的。”
兩人快步走到最后的幾副壁畫上，蘭斯總算得到了如愿以償的結局——
巫師王召集了那六名最忠心耿耿的部下，將六柄魔劍分別賜予他們，然后囑咐了他們一些事情。
他不顧部下們的反抗，用傳送門將六名部下驅逐出了古萬倫，獨自一人留在了洛伊哈特，準備和大傀儡師進行決戰。
戰斗的結果異常慘烈，大傀儡師的實力已經膨脹地非常恐怖，和羅德里格斯也不相上下。
兩人鏖戰了許久，羅德里格斯在戰斗的過程中，一共使用了十九個傳奇法術！
這十九個傳奇法術，個個都是驚天動地的超級巫術，代表了本位面巫術的最高成就。
在這十九個傳奇法術的轟炸下，大傀儡師終于敗下陣來。
但是仿佛瘟疫一般肆虐在古萬倫的那些傀儡獸，可不會停下他們的腳步。
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一幕人間慘案，在那十九個法術里，有一個復合法術就是為了永久地驅逐古萬倫的傀儡獸的。而另外一個法術，則是將古萬倫暫時從克里蘭德附近的運行軌道中剝離出來，沉向更黑暗的下層位面。蘭斯估計，這是羅德里格斯為了防止傀儡獸進一步向克里蘭德位面入侵做出的無奈舉動。
也正因為如此，奧義之門之前才會和蘭斯說，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是感應不到古萬倫的存在的。因為在過去的一千多年中，古萬倫這個半位面一直在更高更遠的軌道中運行。這一切都是羅德里格斯的巫術造成的結果。
而在這個過程中，蘭斯也看到了大傀儡師做出的反抗。他用自己最強大的虛空傀儡，生生從巫師王的手下搶下來一片古萬倫的碎片來！
那一片碎片，留在了較為靠近克里蘭德位面的軌道上。
那就是傀儡城。
“傀儡城里有希羅公主的亡魂，在大傀儡師成為傳奇之后，他就想盡辦法召集了她的亡魂，將她注入一尊永遠也不會毀滅的傀儡里。”羅瑞爾的聲音在蘭斯耳旁響起：“而希羅公主的手中，有一件寶物，是通往古萬倫的鑰匙。”
“魔幻玩偶？”蘭斯已經猜到了。
“的確是魔幻玩偶。”羅瑞爾目光直視著蘭斯：“也就是上次你們進入傀儡城的時候，三大巫師組織都發布的任務。其實這三個巫師組織發布任務的背后，都是我們六大家族在控罷了。最終是天啟家族的克里斯汀拿到了魔幻玩偶，在天啟家族的努力下，她們也是第一批抵達洛伊哈特的。我們康斯家族，還在她們后面。”
蘭斯點點頭，只不過看到這里，他心里的疑慮不減反贈。克里斯汀從希羅公主手里拿到了魔幻玩偶，問題是，希羅公主可是那位大傀儡師的愛人…
接下來的故事則集中在一副壁畫中帶過了。
羅德里格斯擊敗了大傀儡師，將他的殺死，靈魂抽離出來。兩人相互糾纏著，和整個古萬倫一同沉向了茫茫的黑暗之中。
之后則是一大片空白的墻壁。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些畫中，巫師王和大傀儡師的面貌都沒有寫實，而是用一些簡單的線條代替了，所以根本看不清他們究竟長得什么樣。而在之前的肖像畫中，蘭斯也沒找到最后一任巫師王的樣子。
這是一個很大的疑點。
“這是一個令人哀傷的故事。”羅瑞爾低低地嘆了一口氣：“整個萬倫的覆滅，竟然是因為一對被拆散的年輕情侶…”
“不過好在，萬倫的榮光很快就會光復了。巫王大人復活，一定能帶領我們驅逐費倫多爾的冥族人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背過身去。
蘭斯的注意，卻被一旁的空白墻壁吸引了。
他緩緩走了過去，輕輕用右手墻壁。
沒有任何動靜。
“蘭斯…能在這里遇見你，我真的很開心。”女孩背對著他，低低地說。
蘭斯嗯了一聲，沒有在意，依然全神貫注地看著石壁。
他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悸動，仿佛這片墻壁的背后，有什么至關重要的東西。
與此同時，他左手的那朵花，開始發燙起來。
“奧菲？怎么了？”蘭斯在心里問。
魔劍奧菲那邊卻傳來一陣打呼嚕的聲音，很顯然，這家伙還在呼呼大睡。
不是他在搗鬼的話，那為什么這個花紋會發燙起來？
蘭斯定了定神，用左手按在了墻壁上。
羅瑞爾雙手合十，低著腦袋，幽幽地說：
“其實你真的不用瞞著我的。我已經知道了，你就是兜帽男，對不對？”
蘭斯微微一愣，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算是默認了。反正到了這種時候，就算是承認自己是兜帽男，也沒什么了。費倫多爾都被冥族人攻占了，自己的身份已經沒那么重要了。
羅瑞爾的聲音中多了一絲喜色：“你終于肯和我說真話了。”
“那天在那個峽谷外，真的很謝謝你救了我。”
“沒什么。”
蘭斯勉強笑笑，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眼睛猛然瞪得老大。
因為就在他左手按在石壁上之后，石壁上居然浮現出一行小字：
我是羅德里格斯，無論你是誰，都請將你的左手按在上面那朵罌粟花上！你只有五秒鐘的時間。
蘭斯的目光下意識地向上轉移，只見石壁上方，的確多了一朵鮮艷的罌粟花。
“羅德里格斯？”蘭斯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遲鈍，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了。
不過他還是很快將左手按在了那朵罌粟花上。
就在這個時候，羅瑞爾仿佛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蘭斯，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下一秒，還沒等蘭斯開口回應她，他整個人被一股龐大的力量吸引，無聲無息地融入了石壁之中！
“我好像有點喜歡上你了…”
女孩猛然轉身，鼓起勇氣，如此說道。
然而她身后，卻是空空落落的一大片。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蘭斯？”女孩失聲道。
她倉皇地向四周圍望去，誰知道整個秘銀廳之中，都看不到蘭斯的身影。
羅瑞爾眼中閃過濃濃的失落：“人呢？已經悄悄離開了嗎？”
“你在跟誰說話，我最親愛的未婚妻。”
她的背后，傳來一個令人作嘔的聲音。
羅瑞爾轉過身軀，看到了一個身高不超過四尺三的侏儒，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我和誰說話與你無關。”
“忘恩負義的女人！”
侏儒生氣地說：“別忘了在你最危難的時候，是誰向你伸出了援助之手，又是誰花費大量魔石救活了你母親！你就是這么對待你的未婚夫的嗎？”
“不再是了。”本來就心煩意亂的羅瑞爾冷冷地說：“我真的很感激您的幫助，所以您為我付出的魔石，我會三倍還給您。”
“但是我們的婚約，已經取消了。”
說罷她將那枚戒指，丟給了侏儒，轉身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