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節 彼岸(下)

　　“夠了！”

　　房間的陰影處，傳來小男孩暴戾的聲音：“別在我面前提這些事情。”

　　眾人都是一愣，朵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之色。

　　蘭斯微微一笑：“不要生氣，我又沒準備提到你們兩位的事情。更何況，沙拉丁留下來的那封信里，并沒有提到你們兩個，就算我想講，多半也只能瞎編。”

　　藍衣服小男孩瞪著蘭斯，滿臉不服氣的神色。只是他被那條銀色細線捆綁住，卻是一點能力也使用不出來。他身旁的小女孩卻是一直沉默著低頭，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不必理會他們。”蘭斯淡定地說：“關于這艘鬼船，大部分的歷史我已經講完了。接下來，我們是否應該討論一下其他的事情？”

　　“其他事情？”蘭德里愣了一下，不明白蘭斯的話是什么意思。

　　反倒是朵拉自己，直接大大方方地開口說：“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到了這一步，大家都已經身在這艘船上，無法后退，只能前進。那么繼續將那些信息私藏下去也沒有多少意義。”

　　“蘭斯說得對，我在領導方面，的確沒有多少才能。比起這個，我還是更適合干一些簡單粗暴的事情。”女孩無奈地笑了笑：“接下來，我會將我知道的關于西瓦雷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你們。”

　　“而在這之后，我也希望諸位能夠遵循之前的約定，此次冒險中的如果找到了我祖先反復提到的那柄黃金劍，請務必交給我。這算是我對諸位唯一的要求了。至于在西瓦雷發現的其他寶物、資源，以及奧義之門背后的古萬倫遺跡里的東西，大家平分就是。”

　　朵拉說完這句，逐個看向了其他人。

　　蘭斯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其余人也沒有意見。

　　朵拉沒有著急開口，反而從懷里取出了一張淡黃色的羊皮卷軸。

　　她將卷軸攤開，里面畫著一個巨大的符印，符印是深黑色的，有無數個黑色蝌蚪狀的異物在卷軸周圍無聲無息地挪動著。

　　中央符印的四周，一共有八個空白的地方。

　　“這是什么？”瓦萊麗皺了皺眉頭，精惕地問。

　　“誓約卷軸。”朵拉堅定地說：“雖說我準備將信息與你們共享，但是讓我單方面地信任諸位是否有些不妥？黃金劍對我來說無比重要，只有你們所有人都簽訂了誓約卷軸，我才會告訴你們接下來的事情。”

　　瓦萊麗小心翼翼地問：“簽訂了誓約卷軸之后。如果有人違背了誓約。會發生什么事情？”

　　朵拉笑了笑：“這個誓約卷軸里。封印著十萬只，如果有人在簽訂誓約之后違背了誓言，那么這十萬只原生魔會立刻出現，將他撕咬成碎片。”

　　“原生魔？”蘭斯也有些意外。

　　想不到朵拉手里竟然還有這樣的好東西。據蘭斯所知。原生魔這種生物，是一種游走在宇宙氣泡之間的邪惡生物。他們的攻擊能力并非特別出色，但是生存能力非常強悍，無論多么惡劣的環境，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不過話說回來，其攻擊能力不強，其實也是相對而言的。

　　“就我們這樣的高等學徒，只要三五只原生魔，就能輕易殺死我們了吧！”蘭德里忍不住開口說：“使用這種誓約卷軸。實在有點浪費啊。”

　　瓦萊麗立刻附和道：“是啊，不如我們使用一些其他的辦法？其實這一路走過來，雖然相處的時間并不長，但是我們幾個之間，基本的信任應該已經建立起來了吧？”

　　蘭斯和薩克拉沉默不語。

　　他們只是看著朵拉。

　　誰知道這一次。朵拉卻是顯得強硬無比：“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但是很抱歉，如果不簽訂這個卷軸，我是不會將我所知道的所有信息告訴你們的。基本的信任當然有，但是對于這種絕對不能出錯的事情，我覺得還是保險一點比較好。”

　　瓦萊麗沉默了，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蘭德里倒是很爽快地說：“好吧，我沒問題。”

　　蠻巫師也表態說：“可以。”

　　蘭斯饒有興趣地看著朵拉，這個女孩給他的印象其實非常深刻。早在巴克特的莊園里，兩人有了第一次會面，他就對朵拉有了一些了解；這段時間的并肩冒險，讓他了解到了一個更加真實的朵拉。

　　作為一名家族被毀滅的復仇者，女孩并沒有像其他身背血海深仇的人那樣顯得陰郁。相反的，她的性格屬于開朗熱情的那種類型，和這個世界的基本氣氛格格不入。她的頭腦不算聰明，很多時候會憑借感覺行事，經常用自己的善意去看待和理解他人。

　　這樣一個女孩，看似是很好糊弄，很難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所以蘭斯才要求她將冒險的信息共享出來，這并非針對她個人的偏見，實在是因為她真的無法將所有的信息好好利用起來。

　　但事實上，她在一些原則性的問題方面，卻有著和迷糊的外表迥異的堅定和強硬。

　　蘭斯知道，如果自己這些人不答應的話，朵拉是絕對不會開口的。

　　于是他欣然道：“我也同意。”

　　見其余四人都同意了，瓦萊麗也無可奈何地笑了笑：“好吧，我也沒問題。”

　　很快的，一陣宣誓之后，五個人都在誓約卷軸的空白處留下來了一個大拇指的血指印。一旦他們之中有誰違背了誓言，誓約卷軸上的封印就會自動解開，里面的原生魔會循著血液的氣息，穿越重重位面阻隔，將背誓者碎尸萬段。

　　朵拉收好卷軸，神情明顯輕松了許多。她思索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路，過了一會兒，她清了清嗓子：

　　“其實這件事情。必須要從我在家族老宅子里發現的一本書說起。”

　　“在座幾位，對我的家族應該有所了解。奎因家族是當初古萬倫覆滅之后，所剩不多的宣誓效忠于最后一代巫師王的巫師家族。我的祖先在費倫多爾建立了家族的根基，同時又秘密開辟了半位面桑切斯特，并在那里建立了一座城堡，也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朵拉一邊說著，一邊取出了一本銀色封面的精裝書，放在了桌子上。

　　桌子一旁圍著的四人立刻看了過去。

　　只見銀色的封面上，赫然寫著一個詞組——。

　　下面寫著一個飄逸瀟灑的名字，伊萬.雷薩斯.奎因。

　　“伊萬.奎因。就是我的祖先。據說是古萬倫最后一代巫師王的忠實追隨者。他親手寫下了這本啟示書。雖然我只能打開這本書的第一卷，但里面的內容，也足夠讓人吃驚。”朵拉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打開了啟示書的封面。

　　第一頁是一片潔白。中間印著一顆高大的玫瑰樹。

　　“玫瑰樹，是我們奎因家族的徽章。”朵拉輕聲解釋道。

　　她又翻開了第二頁。

　　第二頁就是這么短短一句話。

　　“最后一人？”蘭斯微微一愣，看向了朵拉。

　　后者輕輕點了點頭：“沒錯。伊萬.奎因是三級巫師，他對預言法術的精通遠超我們的想象。他在一千年之前，就看到了奎因家族的沒落。事實上，如果你們繼續看下去，就會明白。第一卷的內容早在七百多年前就書寫完畢，但是卻警準地預言了過去七百年奎因家族的歷史。”

　　船艙里的氣氛頓時變得靜謐起來。面對著散發著神秘氣息的啟示書，就連最漫不經心的蘭德里，也露出了鄭重的神色。

　　他們紛紛湊上前去，在朵拉的翻動下。開始閱讀啟示書第一卷的文字。

　　啟示書是一本魔法書，只有奎因家族的人才能翻閱，其余人只能旁觀，不能代替朵拉的作用。

　　蘭斯耐心地閱讀著，并將書里的信息全部掃描到了主芯片的儲存之中。

　　很快的，一個全新的資料分類建立完畢。

　　蘭斯只需要點擊主芯片資料庫中的分類名稱，里面的內容就會一一浮現。

　　整個啟示書的第一卷其實并沒有多少內容，里面的文字也是言簡意賅，有些細節非常含糊；但是在一些大事件上，的確做到了相當精準的預言。

　　比如書中曾經提到奎因家族會因叛徒而覆滅，而事實上，毀滅奎因家族的彼得家族，原本是奎因家族的一個附庸。

　　“的確是因叛徒而毀滅啊。”蘭斯一邊思考著，一邊驚嘆預言法術的神奇。

　　在第一卷的末尾，伊萬.奎因給提出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找到西瓦雷古堡里的黃金劍。這把黃金劍，是奎因家族世代守護之物，每一代奎因家族的家主，都以靈魂為誓言，誓死保衛這把黃金劍。但是奎因家族的前一代家主，也就是朵拉的爺爺在察覺到家族的衰弱之后，毅然攜帶著黃金劍前往西瓦雷，最終杳無音信。

　　——這是書中的原話。

　　后面則是一大堆關于西瓦雷城堡的地點和方位的介紹，包括如何聯系上綠妖精，幫助綠妖精們開啟隱藏的避難所，以及如何迷途者碼頭點燃燈籠，召喚賢者之船等等等等。

　　閱讀完畢之后，眾人都沉浸在了那古老的陳述之中，紛紛埋頭思索。

　　朵拉無聲無息地收好了啟示書，第一卷后面的那些頁面，目前的她也打不開，所以不能看到里面的內容。

　　“看起來，就算抵達了彼岸，想要在西瓦雷城堡里找到黃金劍也未必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蘭斯如此想到：“畢竟朵拉的爺爺帶著黃金劍前往西瓦雷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雖說根據啟示錄上的介紹，她爺爺最終是成功抵達了西瓦雷，但是他總不可能將黃金劍隨隨便便丟在哪個角落里吧？更何況，尋找黃金劍的動機也太虛無縹緲了一點，為了一個所謂的，真的值得么？”

　　想到這里，蘭斯不由看了朵拉一樣。

　　女孩的神色平靜，但是雙目之中，隱隱有一種異樣的情緒閃過。

　　素來擅長察言觀色的蘭斯立刻就明白了。

　　“原來如此…”

　　他明白了朵拉為何在得到了啟示錄之后幾乎立刻就開始尋找同伴，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西瓦雷了。

　　“因為她在費倫多爾，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而獨自一人對抗彼得家族，也并非她擅長之事。那次我誤打誤撞地殺了巴克特，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她這么著急想要去尋找西瓦雷，尋找黃金劍，恐怕還是因為她的爺爺吧。”

　　一天半之后，五名巫師齊聚于甲板之上。

　　遙遠的前方，時空微微有些扭曲，中間出現了一個缺口。

　　亡者之舟吃滿了風，快速穿越缺口。

　　一道漫長的海岸線緩緩出現在眾人面前。

　　老幽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眾人身后，沙啞著聲音說：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