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去。”曹操呵斥曹仁一聲,詫異地看了一眼司馬懿,自己現在的確不想親征,有自己的理由,可是司馬懿怎么看出來的?難道他已經看出自己的理由?
曹操瞳孔收縮了一下,笑道:“仲達的建議很好,但是曹仁,雖然有點才能,但是有些魯莽,貪功冒進,這次就由張遼統兵吧。”
在曹操心里,曹仁是有帥才的,雖然性格還需磨練,但是統領大軍能夠辦到,又是家族將領,再合適不過。
可是這次取長安,關系曹軍興衰命脈,關系大漢天下誰屬,這個時候曹操不敢用貪功的曹仁去冒險。
“我…”曹仁滿臉的不服氣。
司馬懿回到府邸,司馬孚立刻迎上來:“二哥,聽說今天大王要委任你為中軍主帥,你拒絕了,為什么?”
“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真是不讓人清靜。”司馬懿甩了一下手,進了屋中。
“二哥,這算什么惡事啊,這次是我軍整軍以后,第一次出兵,幾乎是必勝之局,二哥為什么推脫中軍主帥?
只要二哥做了中軍主帥,戰勝川軍以后,不但在軍中威望更高,那些世族的力量不都在手上控制了嗎?我司馬家可就如日中天了。”
“如日中天?我看是出頭鳥吧。”司馬懿慢悠悠說道。
“什么意思?”司馬孚愣了。
“三弟啊。”司馬懿拍打著桌子,無比失望地道:“我告訴你多少次了,告訴你多少次了啊,曹操在世,我們要收斂,收斂啊。
你怎么和司馬徽那自大狂一樣。整天想著奪天下奪天下,你以為曹操是那么好相與的嗎?
劉璋,曹操,都是不世出的梟雄,你哥哥我,在他們任何一個人麾下都不敢大意。
現在好不容易熬死一個劉璋,你要我栽在曹操手上嗎?
曹操縱橫中原,橫掃河北,平也就在劉璋手上吃了一次大虧。才五十歲,你以為他就老糊涂了嗎?你以為他看不到如今朝堂是家族勢力當道嗎?
你當曹操不知道這次出征,是整編新軍后第一次出征,誰做統帥誰以后就能在軍中獲得極高地位嗎?
他為什么點名你哥去當這個主帥?你當他不知道我們司馬家在各大世家中的地位嗎?”
“哥哥,你是說?”司馬孚驚道。
“試探。”司馬懿斷言道:“這是在試探我們司馬家。在試探我司馬懿啊,我要是真敢接這主帥之位,曹操肯定有辦法對付你哥,對付我們司馬家。
現在這些世家說是公推我司馬懿來當代言人,在曹操面前為世家爭取利益,不能讓曹操壓制世族,可是實際上都是一群自私的白眼狼。
要是曹操找到個什么借口。只針對你哥,只針對我司馬家,現在那些人又篤定會勝了川軍,巴不得擊敗川軍后。少了司馬家他們多分一杯羹,你以為他們會幫我們?他們不落井下石我司馬懿就感激他祖宗了。”
“二哥是說,要是接下這主帥之位,曹操會想辦法對付我們?那征伐川軍怎么辦?劉璋雖死。可是大足之蟲,死而不僵。川軍不好對付啊,他曹操要自掘墳墓嗎?”司馬孚不理解地道。
“那你給曹操出出主意,他該怎么辦?”司馬懿看向司馬孚,司馬孚愕然,無話可說,司馬懿拍了拍司馬孚肩膀。
“三弟啊,看人,看人心,看性情,曹操是霸主,用的是霸術,啟用世族就是迫不得已之舉,在今天征伐川軍這個問題上,如果是一個軟弱的主上,或者是稍微帶點中庸,帶點柔性的主上,他會怎么做?
肯定是把什么事都拋開,先贏了川軍再說。
可是曹操不會這么想啊,曹操此人平傲視群雄,對于他來說,讓世族坐大難以控制,和征伐川軍失敗,是一樣的結果,甚至前者更糟,曹操這樣的梟雄,心里肯定寧愿輸給劉璋這樣的梟雄,而不是被內部人害死。
實話告訴你吧,你二哥雖然不知道曹操具體要干什么,但是也知道他有什么打算,第一,這西征軍絕不可能用大世族的人做主帥,第二,這次西征戰勝川軍之后,曹操會先控制世族軍隊,而不是去趁勝追擊。
以往大戰,曹操劉璋之輩,都是親征,這次這么關鍵的戰爭,曹操不動,還不是擔心世族軍隊?
曹操這次沒用曹仁當主帥,不是因為曹仁是不是貪功冒進,實際上六路大軍伐川,除非上天硬站在劉循一邊,否則川軍必敗無疑,黃月英在西域無可用之人,曹仁身邊隨便跟一個程昱,荀攸,那都萬無一失。
而且曹仁當了主帥,那新軍就被曹家勢力插入,絕好的良機。
曹操為什么不這樣?
那是各退一步啊,曹操也知道這次西征是關鍵啊,也知道曹軍整體弱于川軍,這次是擊敗川軍,扭轉乾坤的唯一機會,他也重視啊。
不用曹仁,就是害怕激怒世族,人家世族辛辛苦苦出錢出糧出人組建軍隊,哦,你派個曹仁來管,一下子成了曹家軍,誰會愿意?
到時候肯定軍令不齊,軍心渙散,不聽號令,各自自保,那還打什么仗?別說五十萬,就是五百萬到了關中也白送給川軍。
所以曹操才沒用曹仁,不能用曹家嫡系,也不能用世族,那當然選個張遼,你二哥推薦曹仁和張遼,那是看曹操會不會下棋,要是他真選了曹仁,曹家的末日就算到了。
你說你二哥要是當了這個主帥,不是和曹操任用曹仁一樣糊涂嗎?”
“二哥,曹操厲害,我看你比他厲害多了。”司馬孚笑著道。
“三弟,你給我記住了,只要曹操在世。我們就決不能大意,別成天被司馬徽那老家伙說暈頭了。”
“二哥,我記住了,可是現在我們怎么辦啊?眼睜睜看著川軍敗啊?”
“混點忠誠吧。”司馬懿嘆息一聲:“這次我們不隨征,努力做后勤保障,告訴司馬家的人,不管別的家族要怎樣耍花槍,我們司馬家好好做補給。”
“那我們多吃虧?”
司馬懿不屑地哼一聲,“吃虧。還不知道誰吃虧呢,鼠目寸光,曹操不是那么好相與的,我們的路還長著呢,好湯得熬。
你剛才也說了。川軍,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我們最大的敵人,還是川軍,雖然說這次六路大軍圍攻川軍,幾乎沒有敗的可能,但是三弟你要想清楚敗的后果。
我們敗了。劉循那就是拿我們六路大軍立威啊,位置將穩若金湯,到時候黃月英法正輔佐,六大良將。五虎上將,劉璋留下來的人,哪一個好相與,那才是我們的噩夢。”
“二哥。你多慮了吧?六路大軍進攻,士燮。孫權,我們,還有內應,還有曹操說的五萬騎兵,折蘭英的十萬大軍,這六路軍隊一起進攻,川軍分身乏術,除非劉循他能撒豆成兵,我們怎么會敗呢?”
“我也想不到我們敗的理由啊,可是三弟你不覺得,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嗎?”司馬懿說道。
“二哥,你什么意思?”司馬孚愣道。
“我問你,劉璋什么人?”
“不世梟雄。”
“法正什么人?”
“當世一流謀主。”
“黃月英什么人?”
“神鬼莫測的妖女。”
司馬懿看著司馬孚道:“原來你都知道,那你憑什么覺得他們這些人,會留下這么好的機會給我們?據情報所知,劉璋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是幾年了,我們以前只知道劉璋得病,不知道會死,只以為和曹操是一樣的,頭疾。
可是我們不知道劉璋是絕癥,川軍高層會不知道嗎?既然知道劉璋必死,他們會留下這么好的機會嗎?六路大軍,我的天,這要是劉璋,黃月英,法正都沒有一點預料,那他們的名聲也白瞎了。
知道劉璋必死,那黃月英肯定對劉璋死后的局面有布置,可是現在呢?黃月英去西域了,竟然沒跟著報喪的一起快馬返回長安,法正安安心心待在荊州,劉循身邊就剩下一個紙上談兵的周不疑。
三弟你不覺得這太奇怪了嗎?”
司馬孚倒吸一口涼氣:“天啊,二哥,不是你說,我還真想不到這一層,是啊,劉璋黃月英不應該這么傻啊,要是六路大軍敗了,那我們怎么辦啊?川軍一統天下,那世族可真完了。二哥你有什么完美的計策?”
司馬孚出司馬家族,當然還是以家族利益為重,只是以為這次川軍必敗,所以才打了一些小算盤,可能現在鄴城中,沒人比司馬懿更清醒了,恐怕除了司馬兩兄弟,沒第三個人意識到六路大軍可能會敗。
司馬孚一旦想到這曾,心都涼了,什么利益之爭,那都是建立在戰勝的基礎上,那要是戰敗了,那可是滅族之禍啊,還爭個屁的利益。
“計策都沒有,哪來的完美計策,什么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虛的,畢竟現在是敵強我弱,六路大軍已經是我們的最大力量了,我們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了。
我看這次大戰,五五之數,就算劉璋黃月英有準備,我們也有五成把握能贏。”
“五成?”司馬孚驚道,九成把握他都覺得害怕的緊,這才五成。
“五成差不多了。”司馬懿突然笑笑道:“告訴你啊,其實我們還有一條退路的,早給你說了,要對付你的敵人,先要了解你的敵人,和曹操周旋是如此,和劉璋劉循敵對也是如此。
如果劉璋在世,我們沒有任何退路,只能一條心的與川軍死磕到底,可是劉循與劉璋不一樣,上次長安的時候,劉循都沒對長安留下的世族趕盡殺絕,而是只殺了家族中主要成員,對直接對付川軍的滅門。
并沒有全族誅殺。
這說明什么?當時還是劉璋在世,劉循就這么做,說明劉循骨子里有仁慈啊。
放心吧,我敢斷言,劉循就算擊敗曹操,只要我們及時做出自己的判斷,我們司馬家還是能保住。”
“哎呀哥,你可真是神了。”司馬孚驚道。
“不是神了,是活在亂世不容易啊,我可沒司馬徽那么自大,這世上能人太多了,一步錯,滿盤皆輸,唉,叫人上菜,我有點餓了,今天我要喝兩盅。”司馬懿朝門外家丁喊道。
荀彧荀攸回到府邸,跨入院門,荀攸對荀彧道:“叔叔,我們這樣合適嗎?說到底現在也是曹軍關鍵時期,我們輔佐主公十余年,這樣緘默,不太好吧?”
在這大半年的時間,世族組建軍隊熱火朝天,曹軍糧草軍餉迅累積,可是曹操的原班謀士人馬,郭嘉稱病在家,其他寒門文官和一些沒落世族文官被新晉的世族豪吏擠壓。
本來就對當初天子之事,曹操稱王之事不滿,這大半年里更是很少說話,連荀彧許多內政權力,也慢慢向司馬懿等世族手里轉移了。
荀彧長嘆一口氣:“緘默也奈何,不緘默也奈何,公達,我不想成就一個背漢之主,你明白嗎?十幾年的輔佐,就算是我不背叛主公的情誼吧。”
荀彧也沒進屋,就在院中石凳上坐了下來,荀攸在一旁坐下,叫小廝拿來茶具,荀攸為荀彧斟茶。
“叔叔,我知道,你是因為劉璋死了,這次曹軍大好形勢,很快可以扭轉乾坤,所以才緘默,要是現在是川軍大軍壓境,曹軍旦夕將亡,你一定會出主意的。”
“那又如何呢?”荀彧臉上有些落寞,看著簡陋的院墻道:“當初我們跟隨主公,雖然主公兵不過幾千,我們也算是意氣風。
可是如今什么樣子,當初與川軍穎水之戰,之后穎水對峙,受創最重的就是我們潁川家族,家族財產在戰爭中損耗很大,連潁川書院都毀了。
后來川軍撤退,曹軍也撤退,整個穎水以西包括河洛之地,都成了緩沖區,成了無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