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七階靈禽的蛋,盡管十分珍貴,可對整個隴左都數得著的貴公子王安業來說,也就那么回事兒。
畢竟一只沅水天雀孵化出來后,想要培養到七階,其難度非同一般。耗費的資源以及時間,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也許普通的紫府世家會當寶,耗費數代人能培養出一只七階天雀老祖來。但是王氏,壓根就不缺天驕,甚至都不缺大天驕…
小小插曲之后。
飛輦順著安江一路到了東海衛,略作休息后,便順著航海線路一直飛到了百島衛。
按理說,從新安鎮出發去百島衛,有一條最近的直線線路。只是那條線路需要穿過未經開荒的域外,飛輦直飛太過危險。
抵達了百島衛后。
王安業就直接入住了一個風景優美的小島,在這里有王氏投資的私人海景別院,專供王氏族人散心療養之用。七小公子來了,自然是受到了最佳待遇。
他也不干別的,就是百無聊賴地在海邊喂喂海鳥兒,然后正正經經地看了一次日出。
大海很大,日出很美。
盤坐在破石頭上的小公子,那平靜無波的內心,生出了一絲悸動,略作感悟后,對于劍意有了些許領悟。可惜,他修為尚淺,這些領悟的劍意發揮不出十之一二。
“這塊石頭,就叫做悟劍石吧。”王安業抽劍,劍出如龍,在破石頭上歪歪扭扭地鐫刻上了幾個大字,然后滿意地欣賞了一番。
小廝和護衛在一旁,嘖嘖驚嘆不已:“小少爺年紀輕輕,便已領悟到了劍意雛形,未來當橫推同代,喋血天驕。”
“唉一個人的無敵,又有何用?我安業身為家業繼承者,根本輪不到我動手。”王安業無喜無悲地搖頭道,“何況太爺爺說過,一個人的強大不難,難的是,一個家族世世代代地繁衍生息下去,愈發強盛。”
“小少爺英明…”馬屁如潮。
王安業正準備離開時,一陣小小的風浪拍至,激蕩在海岸上,落下了一片唯美的雨。
“咦?”王安業瞅見了海岸上,有一大坨黑呼呼的東西,在陽光下散發著五彩斑斕的黑色,“王運,帶護衛去撈上來看看,若是垃圾則焚燒處理一番,免得污染海洋。”
“是,公子。”小廝王運領著家將,吭哧吭哧地將那僅有數百斤重,卻是黑壓壓一大團的漂浮物撈了上來。
“色黑如墨,遇光泛彩,這便是傳說中的五彩斑斕黑。”王安業切了一小塊下來,輕嗅道,“腥澀帶苦,卻又沉香悠遠,此物多半為傳說中的龍鯨涎香。”
“少爺,我陪讀時,也見過龍鯨涎香的描述,此物乃是極品香料,又能煉制一些特殊丹藥。”小廝王運略有疑惑道,“但是,龍鯨涎香多數只有十多斤重,可此物卻有數百斤重,莫非有什么蹊蹺?”
“器靈記錄的古籍上有過記載,龍鯨乃海中巨物,其胃部誕生的龍鯨涎香尤為珍貴。七階龍鯨所產,多為肅數斤至十斤,八階多為三五十斤。只有九階龍鯨王所誕生的龍鯨涎香,才能有百斤之巨…”
“那這數百斤…豈非是…”王幸和王運面面相覷。
“沒錯,應該是十階龍鯨王的產出。”王安業一臉淡定地說道,“此物倒是值點小錢,七太爺爺一定會很喜歡的。”
值點小錢?
兩個靈臺境護衛,甚至是暗中照看的天人境護衛,都差點摔死,大家的價值觀差別怎么如此巨大?
不過,這對七小少爺來說,還真是如此。
沒辦法,誰讓他是錢氏和王氏兩大嫡長脈的結晶呢,而且這還是兩個巨有錢的家族…
不過,更讓護衛們敬佩的是,七小公子無論是走到哪里,都好似會撿到好東西。只是這一次運氣特別好,揀大了…
“這些乾金,給弟兄們和錢老分了。”王安業隨手拿出一疊乾金票。
“多謝少爺賞賜。”然后護衛們都眉開眼笑地分了,其中最厚的一份,自然是送到了天人境護衛錢老手中。
跟著七小公子辦事就是爽,每年應有的奉養一分不少,還時不時能拿到豐厚的賞賜。最重要的是,還十分的輕松,畢竟在這隴左郡內,怕是沒有人敢招惹七小公子。
此外,他們的前途也比旁的靈臺境家將要強,等他們的少爺成年后,便能逐漸擔任家族重要事物。屆時,他們這些貼身護衛和小廝,多半會受到重用。
因此,能隨侍在王安業身邊的小廝和護衛,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
收拾好龍鯨涎香后,王安業便依照計劃,去西北衛草原看日落。
很快,飛輦降落到了風格粗獷豪邁的西北衛。相比于水道交錯,以農耕桑植為主的南六衛,西北五衛地緣遼闊,以畜牧業兼少量的礦產業為主。
大片大片的草原一望無際,落日的余暉灑在草地上,染成了一片片的紅燦燦。
王安業寧靜的內心,掠過一絲心動的漣漪,這一瞬間他又悟了。護衛小廝們,躡手躡腳地躲到了遠處,深怕打擾少爺的頓悟。
數個時辰后。
他緩緩睜開眼睛,內心純凈如冰。
夜色已深,月光皎潔。
如皎白月光般的一大一小兩匹馬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旁。它們的毛色潔白無瑕,如完美的靈絲綢緞般光滑,俊俏的馬頭上,還頂著一根玉質般的獨角。
更令人矚目的是,它們的肋下還生著一對翼翅。
玉角天馬 這是生活在大草原深處神秘精靈,極為罕見的野生靈種馬,偶爾驚鴻一瞥下,都會引來眾人圍觀和尋覓。傳說之中,只有內心純凈無垢之人,才能得到玉角天馬的親近和青睞。
“昂馳昂馳。”那匹雛齡玉角天馬,仿佛對王安業十分感興趣,腦袋在他身上蹭來蹭去。
王安業難得的笑了起來,替它溫柔地輕輕擼毛,并從深不見底的儲物戒中,取出各種食物投喂。
玉角天馬對食物很挑剔。
可王安業的零食存貨卻更多,最終確定,玉角天馬對冰晶玉露沅水靈瓜,以及用數種高端靈米糅合后,做出來的千層靈糕頗感興趣。
吭哧吭哧下,玉角天馬吃得很快樂,對王安業愈發地親近了起來。
不多會兒,大玉角天馬昂馳昂馳地催著孩子走了,可小玉角天馬卻似乎有些不愿意,對母親昂馳昂馳地回著話,然后蹭蹭王安業。
很快,大玉角天馬深深地看了王安業和小馬一眼,隨即振開翅膀飛入天空。
小玉角飛馬滿眼都是戀戀不舍,卻沒有振翅跟上母親,直至母親消失在視野中后,這才依戀般地蹭了蹭王安業,昂馳昂馳地叫了幾聲。
“這是…?”王安業托著下巴思考了一下,“你這是要我養?”
“昂馳昂馳!”玉角飛馬歡快地回應著,繞著王安業蹦跶。
“好吧。”王安業又是掏出了些它愛吃的靈食。然后,玉角飛馬很開心的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仿佛對新主人十分的滿意。至于它的母親,已經別它拋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遠處。
隱藏在暗中的護衛和小廝們,見得這一幕都被驚呆了。
這也行?
咱們家小少爺,在草原上打個坐,就拐了一匹傳說中的玉角飛馬?
此飛馬戰斗力雖然不是很強,可是騎乘速度非常快,關鍵還十分的稀有,無論是走到哪里,都是極其拉風。
咱們家小少爺,當真是公子世無雙啊!
同一時間段。
凌云圣地。
玄渺峰。
自從公羊策暫時離開之后,本就訪客不多的峰頂人煙愈發的少,和半山腰以下弟子院中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峰頂上,那座金屬雕琢而成的巍峨宮殿仍和往常一樣靜靜佇立,散發著仿佛能撕裂蒼穹的凜凜霸氣。
然而,大概是沒有人煙的關系,這霸氣之中,卻也透著股說不出的孤寂和清冷。
這一日。
曉月正跟往常一樣,在偏殿中整理最近從“破曉”那邊傳回來的消息。
驀地。
有一道白金色的霞光自長空中劃過,倏忽間便落在了宮殿門口。待霞光散去,一位白衣公子自其中邁步而出,緩步邁入了玄渺宮中。
玄渺宮中是有禁制的,禁制剛一被觸動,曉月就立刻反應了過來,迅速從偏殿中出來查看情況。
待看到正往內殿走的那道人影時,她眼前一亮,當即便迎了上去,朝其躬身一禮:“主人,您回來了。”
原來,來的這位白衣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這玄渺宮的主人,玄渺上人公羊策。
“起吧”
公羊策隨意擺了擺手,隨即緩步進了內殿。
見他在主位上坐下,曉月立刻殷勤地上前給他煮茶,沏茶,很快便將茶盞呈到了公羊策手邊。
覷了眼他的神色,曉月笑道:“主人,看來此次寒月仙朝一行,應當是很順利了?”
雖然公羊策的情緒一向內斂,但曉月跟了他近兩百年,自然能看得出來他這會兒心情不錯。
“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好在結果還不錯。”公羊策接過茶盞,回想起這一趟的收獲,嘴角也不禁擎起了一抹笑意。
端起茶盞,他一邊撇著茶沫,一邊慢條斯理地品了幾口,心中不由感慨,還是大乾的茶喝著舒坦。寒月仙朝的仙茶雖然品質絕佳,但喝久了,就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曉月趁他喝茶的功夫,簡單地匯報了一下這三十年來,圣地和大乾國內發生的主要大事件。
因著“帝子之爭”日益臨近,最近這些年來圣地還好,大乾國內卻是動作頻頻,有不少身居要職的官員都出現了職位變動,甚至于,有好幾個三四品世家都有族人被卷入其中,出現了獲罪被貶職的情況。
軍武體系之中,局勢變化也很是復雜。
半盞茶過后,她才算是大概匯報完。
公羊策大概梳理了一下情況,心里便對朝中目前的局勢基本有數了。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朝中局勢變化不小。按照目前的局勢來看,他們這邊的勝算已經是越來越大了。
只需再推上那么幾把,他們這邊就能穩操勝券了。
他對此很是滿意,眼神中也流露出了幾分笑意。
喝了口茶,他忽然想起一事,問曉月:“對了隴左郡那邊情況如何了?”
按照他的預估,憑錢學翰和王守哲的本事,應該能在左丘氏和曹氏的聯手下撐上個十幾二十年。但到了這會兒,也該有結果了。
“主人恕罪。”
曉月的臉色卻是一下子變了。
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忐忑不安地道:“針對隴左郡的計劃失敗了,幼卿仙子也,也隕落了。”
公羊策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滯,眼神驀地沉了下來。
他看向曉月:“怎么回事?說說看。”
“是這樣的…”
曉月低著頭,緩緩將三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隨著曉月的述說,公羊策撇茶沫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最后,干脆直接停了動作,將茶盞放回了茶幾上。
待曉月說完,他沉默了好幾秒才消化完所有信息,追問道:“你是說,這一系列謀劃,皆是出自王守哲之手?包括增設青蘿衛的提案,也是他的手筆?”
“是。”
公羊策指尖輕敲著茶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過了好半晌,他才長長嘆息了一聲:“看來,我到底還是低估了王守哲…”
要知道,任何一項技術,從開始研究到成熟,再到能普及推廣,都是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的。即便是有特殊血脈可以加速這一過程,也還是需要時間的累積,才能形成足夠的優勢。
在這過程中,沉淀的是無數人的心血和精力。
這也是為什么,如今世上絕大多數的高端技術,都掌握在世家大族的手中。
因為唯有世家大族,才會有那么多的財力,物力,以及人手去鉆研和經營這些。
左丘氏的糧種是如此,公冶氏的煉器傳承是如此,漠南的畜牧業是如此,凌云圣地所擁有的種種技術亦是如此,沒有例外。
王守哲能提出開發青蘿海的計劃,又能在青蘿衛落成之后,在極短時間內就建成大規模的海產養殖基地,并迅速靠著空中冷鏈系統打開市場,大批量供應,這只能說明王氏手中早已有了成熟的技術。
并且,王守哲對于海產養殖,以及與空中冷鏈系統相配合的銷售這一塊市場,應當極有信心。
換句話說,青蘿衛以及海產養殖這一塊,王守哲應當是蓄謀已久。
曹氏的慘敗,除了自身的問題,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正好撞在了王氏的槍口上…
公羊策甚至不能完全確定,王守哲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計劃的。或許是在打造空中冷鏈系統并獲得成功之后,亦或許更早…
王守哲此人,心思之深沉,謀局之長遠,當真非尋常人能及。
“主人,王氏那邊,婢子擔心再出差錯,不敢擅作主張,因此只是做了下掃尾,王守哲應當發現不了此事有我們在背后推動。”曉月窺著公羊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道,“主人,婢子…”
“不擅作主張是對的。”公羊策擺了擺手,“起來吧這不是你的問題。王守哲此人的心機謀略都非常人,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修為眼界到他這份上,很多事情都已經看透了。
在這世上,做人做事怕的從來都不是愚蠢,而是愚蠢卻不自知。
說到底,曹幼卿就是因為太過“擅長”擅作主張,又偏偏沒有那份心機和謀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王守哲手里,最后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
可惜了 “謝主人。”
曉月松了口氣,連忙站了起來。
見茶水略微有些涼了,她順手給他續了杯茶,恭敬地遞了過去:“主人,王守哲此人既然這么厲害,要不要…”
“這倒不必。”公羊策擺了擺手,“他心計謀略再深,王氏也終究不過是一個中流世家而已,在大勢面前不過就是螳臂當車。”
雖然隴左郡因為王守哲的插手,沒能如愿拿下,但遼遠郡,以及嶺北郡,卻都已經暗中被他們納入了掌控之中,此時大勢已成,任憑王守哲如何厲害,也改變不了大局。
他如今要做的,是傾盡全力,幫“他”拿下帝子之爭。
待“帝子之爭”塵埃落定,任憑他王守哲智計通天,也終究不過是新帝門下之臣,須得乖乖聽命。
不過,幼卿不管怎么說都是他的人,也不能白死。
這筆賬,他須得討回來。
總得讓王守哲知道,他公羊策的人,不是誰都能動的。
公羊策端起茶杯輕飲了一口,眼眸中掠過一抹厲芒:“如此算來,龍無忌與王氏的五十年之約,即將到期了吧?”
“回主人,還有約兩年時間。”曉月低聲道,“莫非主上是想…”
“替我約一下龍無忌。”公羊策將靈茶一飲而盡,“帝子的事情,也該他這個‘皇叔’,出點力了。”
“是,主上。”
曉月心中不禁對那王守哲同情了起來,竟然惹得公子要親自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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