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皇甫氏,這是一個擁有五百年歷史的家族。
早在長寧衛剛建之初,長寧皇甫氏便從漠南郡遷徙而至。并在開荒初期,立下了不少功勛,做出了許多貢獻。
當然當年遷徙過來的,乃是大名鼎鼎的漠南皇甫氏的分支,并非是本族。
漠南郡皇甫氏,以在大草原上馴獸養殖作為支柱產業。
也是因此。
長寧皇甫氏這一支分支同樣擁有不俗的養殖技術。
這也是正常的事情。
這世界上有很多家族的關系,都是盤根錯節,復雜非常。
真正有散修白手起家的家族不單單是數量稀少,通常連品級都不高。
有時候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家族,若是追溯起來甚至有可能尋根到某個紫府世家。
大乾國立國太久,迄今已超過七千多年歷史。
家族的分支遷徙,是一部異常復雜而如史詩般壯闊的故事。
今日。
長寧皇甫氏安排的乃是夜宴,如今已近黃昏,天色略漸昏暗。可街道兩旁的燈火已經燃燒了起來,映照得如同白天一般。
這也是皇甫氏在彰顯自身的財力,光是這些燈火的燃燒便是一筆巨大的開支。
皇甫氏主宅那是高門大閥,普通人未經允許連門口都到不了。
主宅圍墻堪比城墻,如同一座城中之城。
高聳的院墻以青石壘就,五百年滄桑風雨,青石磚上已經有了斑駁的痕跡。透過那一塊塊石磚,就仿佛能依稀窺見長寧皇甫氏這五百年來的風風雨雨。
院墻的四角立著高聳的哨樓,飛檐下懸掛著精致的銅鈴。
這些銅鈴外有八角,風吹不響,表面還雕著精美的紋飾,看上去極為特殊。
當初漠南皇甫氏就是憑借高超的馭獸術立足于大草原之上,他們的鎮族法寶八角龍魂鈴在整個大乾都很出名。
這些銅鈴就是仿制的八角龍魂鈴,寓意長寧皇甫氏不忘祖先蔭庇。
主宅內,此刻早已燈火通明。無數奴仆管事來來往往,忙著做最后的準備,一遍又一遍的確認各種籌備細節。
在他們的襯托下,就連制作有著悠久歷史的建筑物也仿佛多了幾分生機,煥發了新的活力。
主宅門口并沒有絡繹不絕的車水馬龍,反而十分清靜。
畢竟皇甫氏這一次邀請的僅僅是八品世家,以及長寧衛的一些主要人物。
例如城首府的城主大人。錢氏商行的錢掌柜,亦或是一些大型商業組織的頭腦等等。
有資格受到邀請的不過寥寥十幾人而已。
“姬夫人,安邦老弟,守哲老弟”皇甫錦環身著正裝親自迎接各位賓客,見得王守哲,徐安邦以及姬夫人,一同從馬車中下來,絲毫沒有不悅的情緒。
而是滿臉堆著笑容,禮數十分周到。
王守哲和徐安邦,自然也是客客氣氣的與皇甫錦環彼此寒暄應酬著,彼此好似都是多年的老友,親切而熱絡。
作為被邀請方也是奉上了,符合該家族品秩的禮單。
仿佛在此之前從未有過芥蒂,雙方也未在商場上互相角力而斗得你死我活。
這便是大乾國世家之間表面和諧的那一套了。
甭管私底下因為某件事情,彼此競爭甚至是斗得你來我往。
可只要沒有公開撕破臉皮,表面上這一套該維持的,還得維持。
這與王氏與當年的劉氏趙氏的情形不同,當年王氏與他們那幾乎是撕破了臉皮,本就沒有任何轉圜余地。
皇甫氏舉辦夜宴的位置,就在前庭正堂之內。
隨著一番熱絡的互相寒暄,彼此間不落痕跡的打探著消息等等的過程之中。
賓客們已陸陸續續到場。
其中城主大人夏侯弘德,紫府親傳弟子房佑安。都是皇甫家族老祖宗——華燁老祖親自相迎并招待。
這便是到哪里都通用的法則和規矩,修為品秩不同身份地位便不同。華燁老祖親自迎接,并招待他們,這是應盡的禮節和規矩。
至于紫府學宮的那一幫核心弟子,也都跟著房佑安坐在了首席上。
畢竟他們都是核心弟子,未來成為天人境修士,為紫府學宮去坐鎮的一方可能性極大。
而王守哲一眾八品世家的代表們,則被安排在了次席之上,由皇甫錦環親自作陪。
王守哲還是第一次見到華燁老祖。
因將《赤龍真訣》修煉到較為高深的地步,華燁老祖的頭發呈赤色如火一般,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矍鑠,天生自帶著一股舍我其誰的霸氣。
也是難怪。
華燁老祖是天人皇甫氏第三代天人老祖,曾經的資質也達到中品乙等地步。而且據說他一百四十歲左右,便晉升到了天人境。
比起學宮中那些,如房佑安一般的親傳天驕自然有所不如。可若是放在核心弟子之中,也是名列前列的那種。
正是因為他當年晉升快速,以至于天人皇甫氏有那么將近六十年的光景,曾經有過一門兩位天人境的巔峰時期。
那段時期,皇甫氏壓得天人雷氏都有些抬不起頭來。
只可惜好景不長。
七十年前,皇甫氏前一代天人老祖在三百七十多歲時壽終正寢,皇甫氏的勢頭便緩落了下來。
種種緣由,也養成了華燁老祖的氣魄。
一輩子沒怎么吃過虧的華燁老祖,言談舉止之間透著一股濃烈的自信。哪怕是面對房佑安這種天驕,也是談笑自若。
“佑安老弟。”華燁老祖一副感慨而唏噓道,“令師尊冰瀾上人,乃是我皇甫華燁最佩服的幾位上人之一。非但實力非同凡響,乃是我隴左郡甚至是整個大全國的庭柱之一,連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我還聽說她老人家,有更進一步的希望。”
房佑安溫潤如玉地拱手說道:“皇甫前輩謬贊了,我家師尊時常說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與茫茫天道相比,她還不過是一位蹣跚學步的孩子。’等之類的話。”
一旁作陪的城主夏侯弘德哈哈大笑道:“佑安老弟說笑了,也太過謙虛了。若是大名鼎鼎的冰瀾上人,都只是蹣跚學步的孩子,那我等豈非連牙牙學語都沒有做到。”
房佑安溫和地笑了笑,并沒有作出反駁。
那話固然有冰瀾上人自我謙虛的味道在,可他也知道身為學宮的親傳。對未來的理想,以及肩膀上負擔的責任,和這些當地豪強不一樣。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會小瞧了當地的任何豪強。
他本身也是世家出身,十分清楚明白,大乾國就是由一個一個的世家組成。
每一個世家都是大乾的基石,也是源源不斷人才的搖籃。
而且無論是華燁老祖,還是城主夏侯弘德,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的都絕非是簡單之輩。
隨后。
夜宴開始。
“家將過百”“家仆過千”的皇甫世家,許多婢女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她們端上來一道一道美味高端的靈食,以及各種珍品靈酒,讓氣氛一下子熱絡了起來。
可與此同時。
長寧衛有一個偏遠的鎮子,名叫金沙鎮。
這是一片貧瘠之地,數十年來總人口都不過萬。
此鎮也僅有一個小小的九品世家——金沙徐氏將此當做了大本營。
除了開荒耕種都非常艱難的桑田,以及出產生絲供應給長寧徐氏外。
這里最大的產業依舊是淘金沙,年復一年地出產著數量不多的黃金。
比起全盛時期。
金沙鎮現在的黃金產量非常低,僅能維持當地的一些平民和金沙徐氏的生活而已,靠此發展極難極難。
由此可以推斷。
金沙徐氏并不是一個強大的家族。
可它卻是和平安王氏關系非常緊密的一個家族。
最近些年來,雙方在直脈上的通婚頗為頻繁。就像王珞靜和王守諾他們的母親徐芷柔,那個溫婉聰明的女子,便是來自金沙徐氏,在王守哲和王珞伊小的時候,還靠她照顧了好久。
二哥王守義的妻子,也是來自金沙徐氏的直脈女子,生養出了目前在紫府學宮上學的小天驕王宗盛,還有目前年齡還小的王宗耀和王璃蓮。
而王守哲的大姐王珞梅與二姐王珞荷,也都是嫁到了金沙徐氏。在金沙徐氏,她們也都各自有生養,給王守哲添了好多個外甥和外甥女。
如此情形,仿佛像是兩個窮困落魄的末流家族在抱團取暖一般。可也由此雙方的關系比較深,來往也很是密切。
好在近些年來金沙徐氏的日子驀地好過了許多。
那些黃金蘊含量極低的沙子原本是一無是處的廢物,河岸兩旁和河道內滿滿都是的垃圾。
可現在,那些“廢物”突然有用了起來。
隨著長寧衛洋灰的大量投入使用,河沙的價格屢屢攀升。尤其是平安王氏無論是修建洋灰路,還是修筑洋灰土河堤,亦或是其他的基礎工程,都少不得使用大量的河沙。
光是供應平安王氏那一塊,就讓金沙徐氏的日子比原來舒服了許多。此外,他們還向東海衛等地區供應優質的河沙。
金沙鎮似乎一下子變成了真正的金沙鎮。
隨著經濟逐漸變好,以及雇傭工人的涌入,讓金沙鎮的總人口已達到一萬兩三千了,聽說最近他們還在吸納流民。
如今。
金沙徐氏又迎來了一個發展崛起的大好時機。
因金沙鎮水道縱橫,河灘寬闊又多是碎石灘,一些適合建造水利工坊的地方簡直隨處可見。
隴左郡的絲綢技術,從種桑養蠶再到將生繭繅絲,以及到最后紡織成素色絲綢,早已經有了一整套熟練的工序。
但是這一套工序,在繅絲和紡織這兩項上,都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工和時間。
這些年來,王守哲與大哥王守信不斷研發改進著繅絲技術和紡織技術。
你說讓王守哲畫個完整圖紙出來,自然是打死他也畫不出的,甚至一些原理他都不過一知半解。
但是上輩子大量的散碎知識,以及非常明確的方向性。聯合眾人的智慧,最終還是鼓搗出了相對初級的水車動力繅絲機械,以及水車動力紡織機。
基礎性的發明創造并不難,難的主要還是一個方向和思路,只要沿著方向和思路摸索和不斷改進,終究還是能成型的。
(搞發明這一點,老傲比其他作者有更多的發言權,畢竟老傲也有自己的發明專利,并投產及盈利了…)
所謂的水車動力結構看起來十分簡單,就是大型水龍陣的縮小版和變種。
在此之前的繅絲技術,用的都是腳踏繅絲車。一人一車,可同時繅三錘生絲。
但是現在的水動力繅絲車,可同時帶動數百個紡錘,實現了人錘分離,只要十個左右的繅絲工,便能滿足這一架水動力繅絲車運轉。
相比于腳踏繅絲車,非但人均產量高出十倍,產出的生絲更加柔滑細膩。
而與此同時,水動力紡織機驅動原理一致。只是在紡織結構上又做了進一步的改進,雖然王守哲不知道這東西,和他記憶中模糊的珍妮紡織機形狀有多少區別?
但是毫無疑問,它的生產效率遠遠大于現在普通的腳踏紡織機。
只要水資源充沛,它便能日夜運作僅需要少量的人工輔助而已。
拋開建設成本制造成本。
水動力紡織機一旦投入運營,生產效率將高到可怕。
單位人力效益大約是腳踏織布機的四十倍左右。
而且繅絲車,以及紡織機,都不是純粹的木質結構,王守信令鐵匠打造了許多機械結構。
尤其是一些最關鍵核心部位,甚至動用了煉器師!!
這也使得這兩種機械結構穩定性比較強,只要維護得當便能長期使用下去。
基于種種優勢。
金沙徐氏的族長——徐安澤,最近興奮的根本睡不著。
日日夜夜都是守護在建設工地上,因為他知道一旦開始投入運營,便是金沙徐氏的崛起之日。只要給他們二三十年時間,就有可能沖擊八品世家了。
哪怕僅僅是三方合作的最底層,原始的加工單位,他也相信長寧徐氏和平安王氏,都不會虧待他們。
畢竟一個是主脈,另外一個則是關系非常親近的姻親家族。
而且王氏家主王守哲,又是一個對盟友非常大方的家主。
不過徐安澤更是知道,要想崛起,還得過一道難關。
夜幕降臨!
數道灰色的影子,出現在了金沙徐氏的地盤上。他們站在高地,遠遠地望著洋灰建筑成型的工坊,眼眸中掠過一絲冷芒和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