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與新一中的師生打了聲招呼,旋即跟隨方步堂,坐進那輛掛著教委白牌的黑色轎車。
“秦時…應該是去參加四大國立的招生吧。”
拉著橫幅的徐墨,眼中透出羨慕之色。
四大國立,對于任何學子而言,那都是夢寐以求的心中圣地。
更準確說,是實現階級跨越的最優途徑。
“老秦確實爭氣!百強賽穩穩奪得頭名,完全值得一個四大國立的招生名額!”
周寧喜滋滋說道,死黨出息,他自然感到開心。
“咱們舊廠街,總算走出…那句老話咋講來著?哦,文曲星!拿下四大國立的錄取通知書,就是妥妥的文曲星下凡!”
趙韻竹獻過花,也回到隊伍里面。
她想起之前在人才公寓,碰見秦時,再到今天萬眾矚目,教委接機,不禁覺得很恍惚。
攏共也沒過去多久,昔日宏志班的普通同學,已然一飛沖天!
崛起速度之快,委實匪夷所思。
“連影子都摸不著了。”
趙韻竹氣餒,她好歹也算精英班的尖子生,家庭條件更是出眾。
結果站在秦時面前,宛若相隔一個世界。
她瞥了一眼徐墨,后者心態似乎調整過來,此刻顯得平靜。
“曾與驕陽同校,畢業之后,也能當個談資。”
徐墨微笑道。
他和秦時住在人才公寓的那陣子,心里很不服氣。
后來目睹秦時將盧暉打擊得道心破碎,又升起嫉妒和好奇,想知道對方生命力迅速提升的秘密。
直到那次巡察部的課外活動,秦時作為導師,借助自己之手,干脆利落擺平鄭昀,他才意識到兩人的差距,壓根不在一個層級上面。
接受這一點之后,他的心態反而平和了。
燕雀也許會羨慕大雁,畏懼雄鷹,但沒可能對真龍產生任何多余的想法。
因為離得太遠,壓根觸及不到!
“回去吧。等待秦同學的好消息,不知道他會選擇哪一座國立學府?”
徐墨收起橫幅,看向周寧。
后者聳聳肩道:
“老秦這人,向來很有自己的主意。四大國立也沒啥區別吧,都是同一級別的最高學府!”
趙韻竹接過話,俏生生解釋道:
“當然有不同。西南聯合前身是大名鼎鼎的育南軍校,里面走出過無數將星猛人,校方和軍部關系很好,被稱作‘高級軍官的搖籃’。
華北帝京不用講了,三司九部大半都是校友,又在中樞之地,畢業出來,前程廣大,被譽為‘紅色高塔’。
復興同文,真正的新武派大本營,也是前沿技術的陣地,像聯合藥業、藥師佛企業,每年給予大量贊助,就是為了保住校招合作方的資格。
陽辰博物,無需多言,你只需要明白,三壇重工建成以來,三十七位首席工程師,四十三位總設計師,陽辰博物貢獻三分之二。以至于號稱東夏天字號的三壇重工,曾經有過‘陽辰幫’的說法。”
周寧聽得懵懂,有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沒辦法,四大國立的名頭,雖然很有分量,但距離舊廠街太過遙遠。
就像職工子弟不會關心帝京頒發什么利于民生的文件政策,也不會在意海州又與哪家超級財團達成項目合作一樣。
“依我看,大概率還是華北帝京,或者西南聯合吧。”
徐墨判斷道。
“秦同學是舊武派,應該不會選擇新武派為王的復興同文。至于陽辰博物,沒聽說秦同學對機械途徑感興趣。”
趙韻竹想了想,也覺得挺合理,又說道:
“我聽人說,西南聯合這幾年跟熒惑古星的軍官學校打擂臺呢。后者相當瞧不起前者,說西南聯合都是少爺兵,履歷鍍金,實戰草包。”
徐墨平常算半個軍迷,對各大戰團倒是挺了解,皺眉道:
“也不能這樣講吧。西南聯合合作的幾大戰團,是駐守北斗星域的第七戰團,黑燮星域的第九戰團,這兩處的戰爭烈度相對較低,確實沒第四戰團打得兇。
但少爺兵絕對是抹黑,第七戰團的新生代將星,莫震霆,還是咱們衡州老鄉,他都被授勛金穗肩章了,晉升速度跟坐火箭一樣。”
幾人坐上學校的大巴,班主任錢峰聽到他們的討論,信心十足道:
“教委那邊肯定會安排好的。秦同學這種叫特招,比考進去的難度還大,我估計中間還要經歷些考核。”
周寧好奇問道:
“特招和錄取有什么差別?”
班主任錢峰回答道:
“特招是少年班,三年制,大四直接被征召,參與各種高規格的國家級項目。少年班出來的四大國立學生,屬于香餑餑,到哪兒,都是天之驕子。”
周寧聞言不由地擔心起來,老秦的本事,他從來不懷疑。
但四大國立的少年班,門檻也確實是高。
不知道能否跨過去!
黑色轎車行駛到教委大樓,方步堂將秦時帶到四樓的大會議室。
“你稍候一下,四大國立的招生老師,已經在路上了。”
會議室很空曠,那張橢圓的巨型實木桌面,占據多半空間。
秦時剛坐定,就有秘書送來熱茶。
“方委員…”
“叫我方老師就行。我以前當過啟光衡大的校長,也算做過幾年老師,叫這個比較親切。”
方步堂態度很溫和。
“方老師。”
秦時從善如流。
他這人優點很多,比較突出的,就是尊老愛幼。
“我和老陳聊過,很看好你的未來。四大國立,是東夏最高學府,也是教育界王冠上的璀璨明珠。”
方步堂好似談心,試探著秦時的想法。
“小秦啊,我也不跟繞彎子,四大國立的招生老師過來之前,有幾句話想跟你講。
你這一次奪得百強賽頭名,讓巡察部大出風頭,老陳以后開會腰桿也挺得直,說話也夠硬氣。
老陳覺得你足夠當得上本地區的超新星,我和教委碰頭開了幾次研討會,認為沒啥問題,畢竟你成績擺在這里,中心城教育司的周元辰都不是你對手。”
老周,這下真是淪為背景板,墊腳石了!
秦時大概有點明白老張的感受。
年少成名,然后給人踩頭,輸一次被嘮一輩子!
從此提到戰績,什么祁無相、賀嵐禪,初代十杰,無不捎帶一句,南煌道館的老張。
這滋味想想都鬧心!
“多謝方老師的栽培。”
秦時起身微微躬身,少年人也要懂禮數。
“這是你靠自己爭取來的,我順水推舟罷了。說實在話,若非你認南煌道館的那位前輩為師,進而與中心城的教育司,包括應氏有矛盾。其實都輪不到我和老陳,中心城早把你搶走了。”
方步堂笑意和藹,他手掌下壓,示意秦時坐下,不必拘束。
“我想聽聽你的想法,小秦。你對四大國立向往嗎?老陳很欣賞,也很重視你,我們作為泰安人,當然希望你這樣的人才,能夠留在泰安,但四大國立的招生,確實是一扇通往更高處的大門…”
“我愿意留在衡州,留在泰安。”
秦時利落說道。
“我知道沒有人會放棄四大國立,小秦你這樣說,我也不…嗯?”
方步堂愣住,猛地抬頭,平和的面龐不禁失態。
“你剛才說什么?”
秦時語氣很淡然,毫無起伏,就像陳述一個早已思考過無數遍,最終得出答案的結論。
“我想留在衡州,留在泰安。陳叔,張師,包括您,都給予過我很多幫助,我希望能夠做出回報。”
方步堂喉嚨動了兩下,卻未能擠出半句話來。
如他這種積年的體系中人,見慣爾虞我詐,唯利是圖,很清楚“前程”二字的誘惑力。
被四大國立特招,錦繡燦爛的廣闊前程,幾乎唾手可得。
因此,方步堂并未抱有什么希望,認為自己可以說服秦時。
他看人向來很準,這位南煌道館的傳人,雖然年紀輕輕,但絕非輕易就能被動搖心志。
然而…
“小秦,你確定?”
方步堂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個兒眼花耳聾,聽錯了。
“我本來是打算和張師商量,既然方老師你提到這兒,我干脆就自己做主了,相信張師也會贊成我的決定。”
秦時情緒穩定,眸光沉靜。
這讓方步堂莫名有些挫敗,旋即他又露出明顯喜色:
“老陳果然沒看錯人!小秦,你放心,四大國立固然是大好前程,可那條路也坎坷。你留在衡州,留在泰安,完成學業,我和老陳敢打包票,絕不會讓你受委屈!”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能夠進四大國立的,怎么會愿意留下。
陳若復和方步堂這么希望秦時在衡州完成學業,一方面是希望得到亮眼的“政績”,提升泰安都市圈說話的分量;另一方面,也是考慮到秦時和教育司、應氏的矛盾。
“謝謝方老師。”
秦時仍然保持禮貌。
他倒不覺得吃虧,南煌道館的《宇內烘爐秘典》,賀嵐禪的《虛空冥想法》,足夠自己修煉很長一陣子。
至于資源嘛,依靠熵海銀行,以及虛空挖礦,也不會出現急缺的狀況。
況且,泰安都市圈作為地方上的行政單位,每年得到的配額不少。
“既然我們說定了,那么,等下四大國立的招生老師過來,就請方老師替我接待吧。”
秦時站起身說道。
“你不打算見一見,聽聽他們開出的條件。憑你在百強賽的表現,四大國立很可能特招你,讓你進少年班。”
方步堂遲疑道。
盡管他個人很希望秦時留在衡州,但也會尊重學生自己的選擇。
蠻橫搞一言堂,替對方做決定,只會產生嫌隙和仇怨。
很多體系中人就是獨斷專行的風氣太重,最后弄巧成拙,小事化大。
“方老師,我看過一句話,頗為認可。過去是一個幽靈,虛無縹緲。只有未來才有分量。”
秦時輕輕頷首,語氣很堅定:
“人一旦做出什么決定,那件事就注定成為過去,不需要再回頭。我的眼中,只存在無限的未來,那是我愿意追逐的。”
方步堂神色一凜,肅容道:
“倒是讓你給我上了一課。好的,我知道了,四大國立的招生老師,我來應付。”
秦時欠了欠身,表示謝意,隨后告辭,離開大會議室。
公務車停在教委大樓門口,司機看到一輛熟悉的紅色改裝機車,對兩位招生老師說道:
“就是它!剛才逼停我們!”
魏老師下意識皺眉:
“機車的主人,跟我們一樣進到教委大樓?難道是那位?”
年輕的黎老師問道:
“誰?”
司機拉開車,魏老師走下車道:
“瞭望周刊的主編,康允兒。她也住在黑焰大酒店,跟我們同一層。聽說她等這么久,就是為了做秦時同學的獨家專訪。”
年輕的黎老師眼睛微亮,有些埋怨老魏怎么不說。
早知道跟瞭望周刊的美女主編,同住一個酒店,他就制造機會搭訕了。
“走吧,小黎。那位百強賽頭名,已經在等我們了。待會兒,咱們態度溫和些,將進入四大國立的優勢說明白。”
魏老師邊上臺階,邊說道。
“自報家門就行了,衡州又不是超一線,邊陲行政星而已。我想不到這里有誰能拒絕四大國立的招生。”
年輕的黎老師不以為意。
他回頭瞟了眼那輛紅色改裝機車,不由幻想那位美女主編的颯爽風采。
心想道:
“有機會一定要認識下!”
兩位招生老師剛進入電梯,另一邊電梯的鐵柵欄敞開,秦時從里面走出來。
他步伐穩健,風衣微揚,站在教委大樓門口正要離開,一道目光引起他的注意。
穿著紅黑相間的機車服,勾勒還算火辣的身材曲線,那位女騎士靠在墻邊,像是等待著誰。
她朝秦時揚了揚下巴,而后大長腿跨上機車,用一個漂亮的旋轉掉頭動作,開到大樓門口的臺階下。
“上車吧,拒絕四大國立的秦時同學。我已經等你一個月了。”
秦時目光微沉,旋即想到什么:
“瞭望周刊的康主編?”
康允兒頷首笑道:
“沒有叫我美女,加十分。小弟弟,你知不知道,從你走出教委大門的這一刻起,那扇通往東夏上層的大門,已經向你關閉了?”
四大國立屹立數個千年,雄厚的底蘊與崇高的地位,讓它們不會允許自己對一個邊陲行政星的少年再三拋出橄欖枝。
任何人,哪怕是九姓的貴胄,都只有一次機會。
“是么,那可真遺憾。”
秦時聳聳肩,走向康允兒。
他沒有任何扭捏,或者不適應,坦然跨上機車后座。
“舊紀元有一句老話,神靈為你關掉一扇門,你就得為自己打開一扇窗。康女士,抱歉讓你久等,進行采訪之前,能否先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