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決定就是你了,巨黿(一)
3月5日，夜，24時。一艘紅色的輪船悄然開出了老爺廟，劃開湖面水波，直奔落星墩方向而去。
距離落星墩現世，鄱陽湖退潮，還有十八天。
這是一艘紅色的船，在鄱陽湖上，游船大部分都為紅色。傳說定江王托夢給岸邊的周善人，讓他開了一家藥店，藥店的藥品就是定江王托夢的“濟仙水”。有一次，一位被救的老和尚給了他一雙紅色草鞋，鞋尖上墜了兩只大紅花球。當周善人穿上這雙鞋后，一旦遇到風雨，鞋就會化作一只紅色大船。傳說延續到現在，為了趨吉避兇，鄱陽湖上的本地游船幾乎全都刷成了紅色，名曰紅船。
船舷欄桿上，江憲和一位穿著迷彩服的男子，正靠在欄桿上聊著天。對方感慨地看著夜空，享受著被湖風吹拂的感覺，忽然開口道：“這才是生活啊…”
江憲微微一笑，抬眉道：“我本來以為狙擊手都是沉默寡言的，你真的讓我意外。”
他身旁的男子長得相當年輕，一張娃娃臉讓他看起來不過20歲。個子大概在一米八二左右，圓臉笑起來自帶梨渦：“都是給憋的。”
“狙擊手其實是最寂寞的單位。一次任務，需要不斷轉換地點，中途沒有人任何人和你說話。耳麥中有時候能對話幾句。但只要任務結束或者撤退的命令不下來，我的眼睛只能釘在瞄準鏡上。”他點了根煙，郁悶開口：“一年到頭，起碼300天都有任務，能不憋嗎？”
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整艘船忽然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一盞白熾燈照射出百米湖面。兩人耳麥里齊齊響起一道聲音：“三分鐘后、進入落星墩水域。”
“五分鐘后投放誘餌。”江憲收斂了笑容，說完這句話，對迷彩男子說道：“長野兄弟，看你的了。”
“放心！”長野隨口吐出煙頭，深吸一口氣，朝著船頭最前方走去。
就在那里，有一方支出的鐵架，長寬都是一米，鐵架最前方，是一柄長槍。
那不是普通的槍，而是射鯊槍！獨特的設計保證它入水以后也有恐怖的穿透能力。這種船頭架設鐵架的方式，也是沿海一帶才會有的趕海船。這種船捕魚不撒網，而是讓一位年輕力壯的男子站在船頭，用手中魚槍或者魚叉刺入躍出海面的大魚。而且趕海船也從不捕撈小魚，他們捕捉的都是經濟價值極高的金槍魚，旗魚等等。
長野拿著槍走到了鐵架上，半蹲了下來。就在他蹲下的剎那，整個人都仿佛融入了夜色。除了夜風吹拂衣服，再也聽不到一絲呼吸聲，如同夜晚準備捕食的獵豹。哪怕湖面上夜風凜冽，他卻如同石雕一般，槍支、身體兩點一線，除了船只搖晃之外，竟然看不到半點晃動。
江憲深深頷首，他知道，這種姿勢，普通人堅持不了十分鐘，長野卻能紋絲不動堅持至少一個小時。
而就在船后方下水口處，方云野，秦深，宋朝陽，早已穿著潛水服等待在了那里。
船靜靜駛入落星墩水域，夜晚的鄱陽湖一片寧靜。兩分鐘后，隨著一陣輕微的顫抖，船下方一只剖開的羊，被勾在一只半米大的精鋼鐵鉤上放入了水中。剎那間，血水彌漫，而船，也在此刻停了下來。
名為寂靜的怪獸吞沒了整片水域，波濤洶涌的聲音緩緩傳來，極靜與極動之間形成完美的平衡。所有人都死死盯著水面，就連呼吸都隱沒在夜色之中。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小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但是，誰也沒有半點不耐煩。就在四十五分鐘過去的時候，忽然間，整艘船輕輕顫了顫。
上鉤了！
江憲目光一亮，手握成拳頭舉起。但是并沒有落下。
等…他在等一個對方完全咬鉤的時間點。黿這種生物吃東西的方式和其他水生物有些不太一樣，它們不會一口吞下東西，哪怕十五米大的黿，也無法一口吞下一米多的羊。它會先咬住一口，再慢慢運用咬合肌吞下去。
但是，它咬住了就不會松口！
船尾，三位穿著潛水服的男子已經做好了入水姿勢。船頭，長野目光如同一條線，牢牢盯著下方。整艘船宛若凝固一般，在足足五分鐘后，忽然間，游船狠狠往下一沉！
就是現在！
江憲的手猛然落下，游船響起嗡鳴的汽笛聲，飛快調轉方向駛向老爺廟。隨著它的掉頭，終于，水下浪花翻涌，一片巨大黑影緩緩浮了上來。
嗚——游輪開足馬力，全力往后，浪花已經涌動如同海潮！但是…游輪移動速度卻奇慢無比！十幾分鐘才開出十米不到！
“怎么回事？”江憲愣了愣，立刻轉頭對耳麥中說道：“全速啟動了嗎？”
“已經全速啟動了！”耳麥中傳來一陣驚訝的聲音：“但是…但是水下的拉力超出想象！我們甚至有被往回拉的跡象！”
江憲暗罵了一句，這怎么可能？這艘船已經是周圍能調動到的最大游輪。拉回一只黿是絕對可以的，不…甚至兩只都能堅持下去，現在到底發生了什么？
“不對勁！”長野忽然轉過頭，高聲道：“下面不止一只黿！應該是三只！我們的誘餌太大了一些！”
江憲狠狠揉了揉太陽，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黿，屬鱉科動物分類中體積最大的一種。它們…是會冬眠的！
不只是黿，鱉，烏龜也會。只不過睡的時間沒有黿久，黿的別名就叫睡神。在冬眠蘇醒后，正好是兇神歸位的春季，它們順著隱秘水道出來，當然饑腸轆轆。鄱陽湖的水產對比如此龐大的生物，那就是小魚小蝦。
而黿并不會離開巢穴太遠——這代表著鄱陽湖的水產能讓黿吃個飽，但落星墩周圍的或許并不足夠！它們…一直處于冬眠后的饑餓狀態。這才會一次釣起來三只。
但是，這已經超出了游輪的動力！他甚至可以聽到貨倉中鋼索卡卡卡絞直的聲音。如果不處理，恐怕半小時后，整艘船都會沉下去！
怎么做？
放棄還是繼續？
忽然間，一聲悶響在船艙中響起。整艘船都狠狠晃了晃。下一秒，周圍數十米的湖面，瞬間沸騰！
珠玉漫天，水浪四起，仿佛進入了老爺廟魔鬼三角，圍繞著這艘船，四周水浪直接沖起十幾米！湖水如同被看不見的巨手攪拌，瘋狂地旋轉，巨大的拉扯力，讓船只都開始左右搖擺。水面下，數道黑影若隱若現。
“江隊長！有東西在咬船！咬合力極強！偵測到水下部分出現體面彎曲！多處受損！”耳麥中，一片驚慌的聲音響起。話音未落，緊接著，又是數聲悶響，分別響起在船身各個部位。整艘船再次往下一沉。
沒有時間考慮了…江憲做了個深呼吸，凝重看向長野：“只留一只！其余全部殺死！”
“所有人下水！你視野好，暫替指揮！如果發現無法執行，及時匯報。十分鐘后，不管你有沒有匯報，我們都立刻返航！”
“船長馬上聯系救援船只！”
“是！”長野沉聲開口，從剛才開始，整片湖面都在沸騰，大浪一波波拍到他的臉上身上，但他卻紋絲未動。
撲通撲通…船尾響起入水之聲，江憲立刻沖向船舷，白熾燈劃過，湖面的景象，讓他倒抽一口涼氣。
這艘船不過二十米左右。就在船身兩側，五座浮島在緩緩浮現。掀起的潮水沖天，宛若暴雨一般落下。就在船頭，左側，水下還有兩片黑影。
七只…七只巨黿！
江憲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些巨黿居然是群居生物，它們…在援救被勾住的巨黿！
這怎么可能？
“黿類向來獨居…這是…在云夢澤里，被逼成了群居？那到底是怎樣惡劣的環境？直接改變了一個族群的生活方式？”他狠狠抓了把頭發，隨后立刻沖向船艙。
船艙內已經亂作一團——隊伍名單上的人在四天內全部到齊，而他這次出來只帶了長野和三位副隊長。船上還有十幾個人，全都是游輪工作人員。現在已經驚叫著奔向船長室。
他推開一個個人，直接沖向底部船艙。那里放著鉤鎖和其他裝備，就在沖下去的剎那，哪怕他早有心理準備，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兩側船壁上…竟然印出了四排清晰的牙印！而且全部朝內凸出五公分！就像隔著這層船壁，外面就是食人的惡魔一般。
“這可是兩公分半的鋼板…”他輕輕搖著頭，震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喃喃道。
黿類…根本不該有這種牙齒。
而且，咬合力也絕不會有這么大！因為黿是上下咬合的，無法形成一圈的作用力。
并且…它的口徑足足有兩米！如果不是看到了它們的背殼，他幾乎都要以為是另一種生物！
“返航…”他閉上眼睛，咬牙道：“馬上返航！”
這些東西…和他們認知的黿，完全不一樣！
“領、領隊…”話音未落，耳麥中傳來船長顫抖的聲音：“咱們…走不了了…”
“黑霧…黑霧出現了！我們進入了大三角！！”
“別慌！！”不等對方說完，長野的聲音響起，厲喝道：“開足馬力往反方向沖！我已經擊中了一只！給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