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吼!!!”就在此刻,猩猩爬在石柱之上,頭顱看向其他地方,猛然舉起一只手,拍著自己的胸口,瘋狂咆哮了起來。
吼吼吼…整個大廳都回蕩著它的聲音。數十秒后,它轟一聲跳了下來。慢悠悠的邁著步伐,朝著外邊走去。
就在它身側兩米不到的地方,凌霄子脊背死死貼著墻壁,偏過頭,目光余光看著怪物離開的方向,滿頭冷汗。
三分鐘…五分鐘…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足足五分鐘過去,凌霄子身子一軟,面條一樣癱在了石柱旁。
其他幾根柱子上的人瞬間跳了下來,江憲快步沖過去,關切道:“沒事吧?”
沒事…凌霄子想說話,但一開口卻發現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揮了揮手,擦著冷汗。紅四娘凝重地看向江憲:“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江憲臉色比他更難看:“這是…猿鶴。”
“猿鶴?”八臂羅漢心有余悸地問道。
那只怪物…絕非人力可敵!如果非要硬上,必有死傷!
“聽說過夏太后嗎?”江憲磨牙道:“零幾年的時候,秦始皇的祖母夏太后墓中,曾經出土過一具不知名的猿類遺骨。高有五米,體重數噸。且長有鋒利的獠牙,科學家推斷出生性喜食肉。性格暴虐。外界一直沒有確定,它到底屬于什么猿類。”
“不巧,我師門上曾經有記錄。此物名為猿鶴,為秦代進貢于宮中馴養。為夏太后所喜,死后亦陪葬。”
凌霄子吞了口唾沫:“這么大個兒的寵物…夏太后她老人家的口味真是清奇…”
江憲沒有理對方的吐槽,抬起手腕看了看,沉聲道:“洞口外有月光,代表著外面有一個自然環境。猿鶴從外界進來,它應該長久生活于這個環境中。”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生長于地宮和外界交界的環境,它應該早就適應了黑暗。晝伏夜出是生長于這類環境中生物的本能。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三十,我們休息一晚上,輪流兩人站崗。明天白天繼續前進。”
沒人有異議,實際上大家奔波了一天,鼠海,金球,水銀長城,地下宮殿…這些幾乎耗盡了大家所有精力,現在要面對猿鶴,哪怕一起上,也沒有半點把握。
根據安排,紅四娘和八臂羅漢先站崗,接著是江憲和凌霄子。誰都非常珍惜來之不易的休息時間,很快就進入了睡眠。
凌霄子一夜都睡得不太安穩——這來自于長期被追、債的經歷,如果一個人三天兩頭就從被窩里爬起來就跑,他恐怕在哪里都不會睡得太舒服…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然而,剛醒,就被人捂住了嘴。
江憲的臉就在他面前不遠,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豎起一根指頭,做了個“噓”的姿勢。
這時間,這姿勢…
凌霄子如同一條鯰魚一般掙扎起來,目光中透露出“我不是這樣的人!”“你滾開!要不我叫了!”等等復雜的神色。江憲額頭青筋暴跳,一把捏住對方的臉頰,捏成一個豬臉。
“你的戲太多了!”咬牙切齒說完這句話,他終于松開了手。凌霄子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正要開口,瞳孔倏然縮了縮,隨后…緊緊拉上睡袋拉鏈,將自己蠶一樣裹了起來。
因為…他清晰聽到了,外面此起彼伏的吼叫聲!
那是猿鶴。
而且…不止一只!
而是一群!
刷!睡袋猛然被打開,凌霄子下意識雙手護胸,虎目含淚,身體蜷縮,咬著嘴唇呢喃道:“我不…”
“該你們守夜了。”八臂羅漢的聲音幽怨地從一旁傳來,凌霄子瞬間收起所有內心戲,一本正經地正了正迷彩服。輕咳一聲:“貧道這就來。”
“可以啊…”紅四娘深深看了兩人一眼:“關系非常復雜,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肅殺的氣氛被沖淡了一些,很快,凌霄子就板著一張死馬臉,和江憲坐在了一起。
他們休息的地方在大門旁,不遠處就是沖虛派前輩炸開的洞穴,一旦發生任何情況,他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沖出去。
沒有打開手電筒,大廳中搖曳的燈光足以完成警戒工作。江憲給凌霄子倒了杯茶,一邊啃著胡蘿卜一邊道:“多喝點,排排汞毒。”
凌霄子接了過來。兩人肩并肩坐下,江憲抿了口茶,淡淡道:“四哥和羅姐守夜的時候,進來了四只猿鶴。”
凌霄子握著茶杯的手抖了抖。江憲繼續說道:“但是非常奇怪,我回憶了一下,這個大廳恐怕有一千五百米長,八百米寬。屬于超大型地下建筑。然而猿鶴最多走到兩百米,就立刻倒回。從不過界。”
“馴養。”凌霄子幽幽嘆了口氣:“它們的祖先被進貢給了夏太后,能作為太后的寵物,自然要經過馴養。既然被馴養過,那就應該明白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
“這種基因刻在骨子里,一代代傳下來。以它們不多的腦容量,已經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江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后看了看四周,靠近了一些,壓低聲音道:“我之前仔細整理了一下,我發現…這里有可能不是秦皇陵。”
凌霄子頭幾乎九十度扭了過來,不知道是氣是急,嘴唇都在哆嗦:“我們可是親如兄弟啊…我特么就指望著這一遭翻身,你就忍心這么騙我?把我的命別你褲腰帶上?”
江憲冷冷看著他:“說人話。”
凌霄子神清氣爽地開口:“得加錢!”
“…傷感情了,來,我們繼續之前的話題。”江憲朝大廳抬了抬下巴:“記錄皇帝行為最多的,就是道佛二門的通天府。你應該看過不少記錄皇帝寢陵或者日常的記載,但你可有看過…有誰的陵墓修筑成這樣?”
凌霄子眨了眨眼睛,隨后神色也肅然了起來。沉吟許久后,搖了搖頭。輕嘆道:“皇帝的寢陵,是一國建筑的最高杰作。講究的是一個煌煌大氣,古往今來,所有帝陵的內部構造,都是一個風水大局。”
“里面每一樣陳設,甚至每一扇門,都有專門的風水宗師推演,比我高明不知道多少…”說到這里,他疑惑地皺眉,轉頭看向身后大門:“但…地下長城,水銀長河,這代表什么?我從沒聽說過這種局。”
江憲試探說道:“如果這里代表秦朝國土,水銀長河代表外海呢?”
“那更不對了。”凌霄子搖頭道:“第一,長城下有怪物。那只怪物絕非人力可敵。不為人力可敵,代表不在控制之中。而皇帝講究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死后也是如此,任何皇陵機關,講究的是‘井然有序,出其不意,因地制宜’。他們不會允許或者說不會承認有東西不在自己治下,這違反了皇帝這一制度的核心原則。”
“第二,長城和水銀河指代的是什么?如果我沒猜錯,它可能指代的是北海!”
他喝了口涼茶,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秦始皇的功業在于‘六王畢,四海一’。《孟子.告天下》中就有記載,華國周圍有四海環繞,分為東南西北。四海歸一形容全國一統也是出自秦代。長城修筑于華國之北,水銀河要指代也只能指代北海。”
“好,綜上所述,聯系兩個關鍵點,長城水銀河怪物,豈不是代表四海之內還有秦始皇控制不到的地方?暗指長城沒有起到抵御的作用?對趙政大人的豐功偉績指桑罵槐?這如果是秦代方士的指點,李斯不把他全家殺光光?這么明顯的隱喻打算糊弄誰呢?”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微瞇,凝重道:“我當時好歹也作為下一任天師培養過…我堅持我的觀點,皇帝寢陵所有物品乃至建筑格局都是一個結合機關,歌功頌德,建筑學的大風水局。不可能出現這種暗諷墓主人的機關存在…你說的還真可能沒錯,它或許…的確不是秦皇陵。”
江憲微微頷首,深深看向大廳,凝重道:“我之所以再次推翻了自己的假設,是因為睡下去的時候腦子里將我們走過的路拼接了一下。卻發現組合不出任何東西來。”
“任何墓都有他的模式,主墓室,分墓室,藏品室,甬道,前殿,后殿,中宮等等…本來進入墓殿正門后,應該是甬道,前殿。這是‘制度’,獨屬于帝王陵的‘規則’。但你看這里…”
他伸出手指,朝著燈火搖曳的寬大大廳掃了一圈:“它像什么?”
凌霄子輕輕點了點頭,江憲說的沒錯。不管像什么,都絕不像地宮前殿。
太簡陋了。
對于一位帝王墓,沒有任何陪葬品,甚至裝飾只是用的墻磚,這完全不合常理,尤其是修筑了這么多機關的情況下。
簡陋和恢弘并不沖突,當某些東西大到了一定程度,時間久到了一定程度,它自然就恢弘了起來,實際上,對比起現代工藝,歷史中的任何工藝、建筑,都可以稱得上一聲簡陋。但并不妨礙人瞻仰它時,心中油然而生的膜拜感。
他瞇著眼睛掃了一圈,十幾秒后喃喃道:“盂城。”
“盂,秦代對裝液體的器皿的稱呼。”他指了指上方:“水銀長河就是從上面傾倒下來的。而盂城,是秦代專司儲存水銀的部門。”
“公元前220年左右,秦始皇舉國搜索水銀。用于一個地方秘密儲存,這個地方就叫做盂城。通天府的古籍上有記載,不過只提過一句。我本來以為這是傳說,或者這個地方在地面…”
他舒了口氣,目光越來越明亮:“如果這里是盂城,那絕不可能作為出入口!這里只是一個超大型的倉庫!”
格調太差,也太小家子氣。絕不會被皇帝所用。
倉庫…這兩個字觸動了江憲的神經。同時,凌霄子的思維也完全打開了。他的疑惑地看著外面昏暗的通道口,沉聲道:“這里如果是倉庫,修建的墓地就是為了從這里直接往外運輸物資,外面不管是不是陵墓,都一定有一個超級巨大,從未在史書上記載的地下工程!”
“它就是秦代的三峽大壩,曼哈頓工程…否則絕對不可能用到如此巨大的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