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零章金盔銀環七天前,飛梭趕到黃金大帳時,大群巫士仍在原地呆坐正如梁辛所料,巫士們被邪元侵襲,再無法稍動,但他們并未徹底變成傀儡,此刻天下所有草木傀儡,都開始匯聚集結,唯獨草原上的喪巫道弟子,不奉賈添諭令青墨著實放松了不少,當時梁辛正在酣睡,誰都不舍得叫醒他,也就在大帳周圍暫時安頓下來,既然巫士們不動,大家也就不用太著急了,仲夏之際,草原天氣清爽,干脆她們也把梁辛也挪出飛梭,就讓他睡在草原上,有什么事情都等他這一覺睡醒再說蜥蜴都有傷在身,不宜再耽擱下去,越快能泡進青蓮島麒麟洞前的泥沼修養,對它們就越有好處茅吏又再辛苦一趟,帶著大毛小毛和大群巨蜥先返回衡小島在梁辛沉睡六天左右,青墨突然發覺異常,遠處正有一個修士施法急行,向著巫士聚集之處而來從靈元震蕩來著,對方修為不高,充其量四步實力放在平時全不用去在意的小事,在傀儡邪術過后,卻變成了十足十的古怪事,不由得她們不小心應對,三個少女略作商議,帶著梁辛鉆進了黃金大帳這座黃金帳傳承已久,被各代大司巫都加持了數不清的法術,雖然不是法寶但也神奇得很,躲在里面,外界諸般情形一目了然,而外面的靈識探測之術再怎么了得,也休想將其洞穿而且帳子上帶有封蠅除非大司巫點頭,否則外人絕難進入其中青墨是阿巫錦,可以自由出入大帳,封印并不攔它若非情況有變,就算大司巫變成了傀儡,青墨也不敢輕易帶著外人進入師父的寶貝帳篷進入帳篷不久,那個修士就匆匆趕來,三個少女全都面色驚愕,來的人她們都認得――神仙相派到中土的第一個探子,木妖,老虎木妖的情形異常狼狽,身上傷痕累累,臉上的皮肉掀翻,頭發也被燒得精光,這副樣子看上去倒真有幾分‘神仙相’的氣韻了…上次他被長春天抓去逼供,傷得自然不輕,不過那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憑著他的木行身,早就痊愈了,現在這一身傷,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趕到大帳附近后,木妖見這里還有大群‘不奉詔’的傀儡,眼中喜色迸現,明顯送了一口氣,先在附近游弋了一周,不見有什么異常,又想進入大帳去搜索,但他破不開大司巫的禁制,鼓搗了一陣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也就放棄了再之后也不見他去做什么,服下了幾枚丹藥,便盤膝而坐調息靜養,直到梁辛一覺醒來青墨見木老虎沒有對同門不利的舉動,也就隱忍下來他到底來這里做什么黃金大帳的法術對外不對內,其實梁辛等人在帳篷里,就算唱歌跳舞耍酒瘋,外面的人也無從察覺,但是木妖近在咫尺,雖然明知道他聽不到看不到,帳篷里面的幾個人也還是情不自禁地壓低聲音,動作輕緩 瑯琊先把事情簡單交代清楚,跟著把眼睛一眨…眼皮一起一落,目中的精明盡數消失,只獅濃地關心:“休息得怎樣,能打了么?”
梁辛并未受傷,是精力體力耗場酣暢大睡之后,精神健碩,身體也恢復了許多,聞言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回答,帳篷深處忽然傳來一陣叮當大響,羊角脆左手一個金壺右手一把金葉,頭上頂了個金盔,脖子上掛了好幾條金鏈子,歪歪斜斜眉花眼笑地跑向主人幾個人相顧莞爾,梁辛伸手把小猴子舉起,又放到自己的脖子上,果然,金玉滿身的羊角脆比著平時沉重了許多 瑯琊湊趣,雙臂用力,把梁辛躺過的黃金榻舉了起來,遞到羊角脆跟前,笑道:“喜歡金子?這個大,送你了”
羊角脆嚇了一跳,琢磨了半晌,兩只爪子開始來回來去比劃起來,在弄明白它的意思之后,瑯琊愕然:“你是說要我替你拿著?”
猴子剛一點頭,立刻引來了一陣哄笑…說笑了一陣,大家又把話題引回到木妖身上,雖然還不能確定他到底要做什么,不過看上去,他仿佛在等著什么人 青墨語氣不善:“他等的,自然是他的神仙相了,說不定又要有什么圖謀了”
瑯琊則怯生生地看了梁辛一眼,仿佛有話想說,又怕會惹惱他似的,不等梁辛說話,小汐就笑道:“有話就說,裝鑷樣,很有趣么?”
瑯琊嘻嘻一笑,恢復常態:“你們都是好人,總念著別人的好,可別人卻未必如此,上次放了木老虎,這次他還不是幫著那些神仙相同道一起,弄出個‘六三一’來,差點要了所有人的命該殺就殺,一個人該不該死,要我說,和以前他做過啥無關,主要還看以后他會不會影響到咱們”
妖女的心性,梁辛領教過多少次了,對她的話也早就沒興趣反駁了,只是搖頭道:“木老虎和六趣三返回寰妖道他們應該沒什么關系,他也不知道苦乃山會有那么大的圖謀那么大的場面,他去那里的初衷,多半就是為了尋寶”
瑯琊皺眉:“何以見得?”
“禁制,會炸碎腦袋的禁制”梁辛應道所有參與‘六三一’大陣的神仙相,都被回寰在體內種下了厲害禁制,一旦遭擒,腦袋就會炸裂開來可木妖身上并無此禁制,足見他事先并未和回寰等人接觸,與那道陣法無關梁辛猜的沒錯,木老虎事前根本就不知道‘六趣三返乾坤一擲’這個圖謀,他混入大理州羅家隊伍去苦乃山,也和回寰等人沒有一個大錢的關系,純粹是被祥瑞氣息所誘,尋寶去的后來‘六趣三返’突然爆發,木老虎借著狂風從長春天手中逃走雖然他也陷入了大陣,但是回寰的陣圖設計巧妙,陣中的諸般殺劫,都不去對付手握一重天道之人這一點就連賈添都沒能算出來等到六趣三返結束,木老虎生怕會再被梁辛捉賺立刻隱遁逃離了苦乃山,至于后面梁辛賈添等人的連番苦戰他更是一無所知 梁辛把有關禁制之事解釋了下,瑯琊仍不服氣:“就算六三一的事情和他無關,他現在還不是在等候同伴,設計新的圖謀”
這個時候,梁辛忽然對著幾個同伴一揮手,輕聲道:“來了,修為不低”
帳篷里安靜了下來,眾人凝神觀望,只見遠天盡頭,一道濃云隨風急行,片刻功夫就來到了近前,旋即法術散去,一個神仙相緩緩現身黃金大帳封印重重,就算是神仙相,也探不到帳子之內的狀況 木妖也是神仙相‘出身’,但是見到同族,非但沒有絲毫親近之意,相反,聲音里還充滿憤懣:“追追追,不殺我,便不甘心么?就算殺我,至少也要給出一句明白話來…龐谷,你到底為何殺我?”
叫做龐谷的神仙相輕松得很:“你叛了,自然會死”
木老虎臉色鐵青:“我從不曾叛過”
龐谷一曬,反問道:“這中土天下,只要稍有些力氣之人,都被人變成了草木傀儡,這支大軍不懼天道,是用來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木老虎應道:“那又怎樣?中土上有人要對付仙道,和我又有什么關系?”
“那你的草木妖身又從何而來?你身上的草木之意,和那些傀儡如出一轍,你和這道邪術有關系,和施展邪術控制傀儡準備對付仙道的人,自然也脫不開關系”龐谷好整以暇,繼續笑道:“還有,咱們前前后后,派了多少人來打前站?大家都死了,就你活著”
木老虎愈發惱怒了:“因為我沒死,而且和傀儡一樣有草木妖身,你就認定我叛了?”
龐谷聳了聳肩膀,只笑,沒去應他大帳中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神情里都有幾分好笑,先前可誰都想不到,木老虎居然會被神仙相當成叛徒來追殺木老虎從苦乃山逃走后不久,傀儡邪術爆發,中土天下盡被妖元染成了綠色他也是草木妖身,不再為邪術所侵,可他也做不了什么,就躲藏在一座荒山中修養直到大半個月前,他突然發覺,自己被一道‘靈識’鎖定了,有人發現了他的蹤跡不久之后對方趕到,來找他的正是這個叫做‘龐谷’的神仙相木老虎和他早在混沌大喉一端時就相識了,雖然說不上親近,但至少也是同道中人突見同伴,木妖滿心歡喜,不料龐谷二話不說直接向他出手老虎現在不過是個有一重天道在手的四步精怪,而且他的天道,非得大隊修士集中的時候才好用,荒山野嶺孤身一人,他全不是龐谷的對手 不過這幾個月里,木老虎為了防備梁辛等人再來捉他,在棲身的山嶺間著實做了一番布置,也幸虧如此,他才逃過了一劫,一路向北而逃,一直跑到這里…
木老虎坐在原地,再度開口道:“我的經歷略有曲折,事情都能解釋得通…”
不等他說完,龐谷就搖頭打斷:“你來中土一百多年,想要編個圓滿的說辭,時間也足夠用了何況,就算我信你也沒用,我是奉命辦事,只要帶著你的腦袋回去就好了”
木老虎立刻追問:“奉誰的命,你請他來,我自己和他說”
“得勝”,龐谷輕輕說出了一個名字 木老虎卻神情突變,驚愕道:“他他也到中土了?”說完,又苦笑搖頭:“難怪你能找到我”
龐谷點頭,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現在明白了?根本就不用你說什么,只要帶著你的腦袋回去,是黑是白也就一目了然了”
木老虎勃然大怒,從地上一躍而起,怒斥道:“腦袋給了他,是黑是白對我而言,還有個屁用”大罵之中,他的身子一彈,卻并未向前撲出,而是把身體團成一團,好像個滾地葫蘆似的,向著后面翻滾 在他身后就是眾多巫士,木妖這一滾,也躲入了巫士陣中,跟著只聽他一聲低吼:“借”
‘借’字響起之處,無數喪巫道的法器躍出整座草原的巫士,都聚攏于大帳之外,而每一位喪物道弟子的法寶,都隨這一聲諭令而起,盡數被木妖借了去巫刺喪鉞白骨籠鬼發旗…數千件寶物凌空,圍住龐谷緩緩游轉,雖然還未發動,但煞氣彌漫,陰風微動,冥冥中惡鬼低笑,還有些嘁嘁喳喳地竊竊私語之身,時隱時現 龐谷明顯吃了一驚,皺眉道:“你還能借的到?”不等回答,他便已恍然大悟:“這些巫士,還不是徹底的傀儡?”
草木傀儡不受天道,木老虎從傀儡處‘借不來刀’,對龐谷的追殺根本無力反抗,而巫士這一族,雖不能稍動,但至少薄了本分本性,并未完全被邪術所制,他們的法寶,還能被木老虎‘借來’
這便是木妖到黃金大帳后就不再逃竄的原因了,放眼天下,也只有在這里,他才能有一戰之力…
木妖的天道是‘借’,在他的靈識里,也有一份對‘能借的刀’的敏感,被同道追殺開始,他就循著靈識指引,一路向北,最終找到了‘巫士的刀’
幽冥之意緩緩彌漫,草原蕭殺 任誰被數千件北荒巫的法寶止住都不會再笑,龐谷也不例外,把語氣放得舒緩些,伸手虛按,對木老虎做了個稍安勿躁地手勢:“你我有什么樣的本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真要拼命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不過一動手,你的反叛之罪就算徹底坐實了,得勝的手段你也明白,即便今日殺我,你又能再活幾個日出?你自己想清楚吧”
龐谷追到此處,見木老虎就不再逃竄,心中自然也存了警惕,但是他始終在留神戒備那座隔絕靈識的黃金大帳,全沒想到對方的依仗居然就是擺在明處的傀儡,一時不查落入被動 “本來你必死無疑,但‘能殺而不殺’,對你倒未必不是個機會,”龐谷繼續說道:“我出來之前,受了‘得勝’的耳目連心之術,我所看所聽,他都一清二楚,你要有什么別情,現在不妨對我說出來”
借刀之后,木老虎臉上的怒氣就消散了,對著龐谷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忽然一陣叮叮當當地亂響傳來,不遠處的那座帳篷門簾一挑,鉆出來一只小猴子…兩個神仙像乍見羊角脆,都是一愣,幾乎同時脫口道:“銀環?”
羊角脆是‘銀環’,不過現在他腦袋上沒‘銀環’,倒是頂了個金盔在它身后,梁辛也走了出來,對著木老虎點頭笑道:“木先生,最近還好?”
三個少女,也隨著梁辛一起魚貫而出猴子氣度大得很,全不去看木妖和龐谷,只是揚起脖子虛乎著眼睛,在半空里無數巫士法寶中來回尋索巫家法器,色澤大都晦暗,蒼白烏黑或者幽綠慘紅,匯聚一起顯得異徹抑,烏蒙蒙地一大片,其中唯獨有一件寶貝,雖然也是顏色黝黑,但透出的卻不是幽冥陰慘,而是勃勃生機…草原圣器,慈悲弓木妖‘借刀’,不僅是修士握在手中的法器,就連乾坤袋中的寶貝,只要在他的天道之下,都會奉他調遣,憑空躍出,慈悲弓也不例外否則三年前中秋之夜,邪道三宗又怎會被他一個人打得落花流水慈悲弓現身,梁辛生怕雙方打斗起來會傷了這件寶貝,不敢在帳篷里繼續待下去木妖乍見梁辛,神情又是一變,可還不等他開口,梁辛的身形倏然一閃梁辛的速度何其迅捷,兩個神仙相就只覺得眼前略略一花,再看梁辛已經回到了原地,如果不是手中多出了一盞長弓,甚至都不敢肯定他曾經動過慈悲弓一入梁辛之手,‘借刀殺人’的天道也被嫦娥勁力擊碎梁辛松了口氣,將神弓納入了須彌樟 青墨則對著木妖皺眉道:“我家的寶貝,你最好別貿然去借,師父師姑為人恩怨分明,你今天找他們借寶貝,明天說不定他們會找你借性命”
雖然師門上下都變成了‘半個傀儡’,被木妖借刀,青墨還是老大的不高興木妖長長地吸了口氣,整個人也隨之鎮靜下來,數千件巫家法寶流轉速度也加快了許多,既把龐谷困得更穩了些,也隨時可以向梁辛爆起發難 梁辛搖了搖頭:“借大司巫的刀總歸不好,還回去吧,那個叫龐谷的,我來對付,他走不了,更傷不到你”
木妖翻起眼睛,目光里盡是戒備神色 “至于你么?”梁辛一聳肩膀:“你要走現在就能走”
跟著梁辛伸手一指龐谷,對木妖笑道:“我現在去擒他,你要是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能把我們一網打粳也不妨放手一試,看你借來的刀,傷不傷得到我”
完,梁辛不再理會木妖,身形再起,飛撲龐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