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料峭,白雪紛飛。
在視線的盡頭,一列全副武裝的士兵騎在高頭大馬上,踏雪而來。
他們的身型比上次來的云州士兵要瘦小一些,但動作更加整齊,氣質更加凜冽。
待他們走近一些,眾人這才發現,原來這是一群女娘。
打頭的女娘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她居高臨下,俯視眾人。
強大的氣場,竟然讓人不敢直視。
方才出聲的正是她!
“元娘?!大人竟然把你派出來了?!”梅棠走出來,視線一直落在媚娘要間掛著的火銃上。
元娘冷硬的面容上擠出了一絲笑:“收到云國公的調令,王大人便緊急抽調一萬人原來支援。我可是費了好一番口舌,才搶到了名額。”
元娘又把視線投向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安娘:“剛才在路上,我們便聽說有人在攻城后,欺負了娘子。按照軍規處置就是,怎么還磨磨唧唧的?”
楊瀾連忙解釋:“將軍有所不知,樹哥兒和安娘有一段淵源,事實真相如何,還未弄清。”
元娘挑眉,差異道:“還沒弄清?!那讓安娘站在這里作甚?這么大個陣仗,換成一個被女娘輕薄的男子,他也不好意思在這個場景下說出真相!”
這女將軍說話怎么如此刺耳?
元娘可不管別人臉色難看不難看,她直接下馬,拉住安娘的手,就要往屋子里去。
有人想阻攔。
元娘似笑非笑地盯著楊瀾,語氣不容拒絕:“我既不認識樹哥兒,也不認識安娘。由我來問清楚,你們不會有異議吧?”
楊瀾不認識元娘,但他能看出來元娘身上穿著的鎧甲不是便宜貨,只能強笑道:“當然!安娘,你一定要一五一十的跟將軍說清楚啊,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
楊瀾在冤枉兩個字上加重語調。
安娘低著頭,跟元娘進屋。
元娘并沒有選擇和安娘談心,而是直截了當道:“機會只有這一次,你自己想清楚該怎么做。如果你有什么顧慮,也可以說出來,我看看能否幫你解決。”
元娘這樣的態度,反倒讓安娘放下心來。
安娘知道自己被人威脅了,但人微言輕,她能怎么辦?
如今,從天而降一個女將軍,讓安娘感受到一點依靠。
屋子里的火堆有些弱了,元娘直接抱起一捆柴,加到火堆上:“在這天氣下趕路,差點沒把我凍死。”
安娘小聲道:“將軍為何不放慢些腳步?”
“這怎么能行?軍令如山,我們只能早到,不能遲到。”
安娘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火越來越旺,熱的安娘臉蛋紅撲撲的。
她抱住自己,整個人都透露出無力和茫然:“我娘家人都沒了,夫君死了,婆婆也死了,就剩我和兒子兩個人。我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
元娘把靴子脫下來,靴子幾乎凍硬了,五個腳趾頭差點沒知覺。
靴子一脫,元娘打了個冷戰:“再堅持一段時間,最多不超過兩個月。我們已經拿下滎陽縣,密縣,只剩杞縣和新鄭縣。不出兩個月,我們一定能拿下他們!”
“等我們攻下河南郡,早就蓄勢待發的官吏團隊就能接管河南郡。到時候,只要你肯干,能吃苦,你和你兒子就餓不死,凍不死。”
安娘抬頭,盯著元娘:“真的?”
“千真萬確。”
安娘垂眸,聲音輕的像是雪花一般:“我怕他們報復我。我們孤兒寡母的,不是他們的對手。”
“呵。”元娘嗤笑,“河南郡是云國公的河南郡,只會按照云國公的規矩來。你去三郡打聽打聽,在治安這一塊,誰敢亂來?”
安娘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我不是自愿的!我夫君對我還不錯,他死后,我只想撫養兒子長大,不想再成親。樹哥兒說他想娶我,我不同意,于是他就來硬的。”
安娘的眼淚一顆接一顆滴落在地面上,漸漸暈開。
年少時的情誼是真的。
但她嫁人了,她有家了,在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醬醋茶中,她習慣了這份安穩。
樹哥兒也不是以前的樹哥兒,少時的樹哥兒可是連和自己牽手,都會不好意思,會問自己同不同意的人啊。
元娘幫安娘擦干眼淚:“有什么好內疚的?做錯事的人又不是你!如果每個男子借著心中的那點愛慕,對女娘們為所欲為,事發后,又以性命相要挾,祈求女娘們原諒,甚至把成親說的跟恩賜一般,這對女娘而言,何其不公?”
“歷朝歷代,對此事都是嚴懲,更別提我們云州!你不用出去,剩下的事由我來處理。”
元娘穿好靴子,大步走出屋子。
門一打開,寒風吹亂她的頭發。
元娘擲地有聲道:“受害人口供,此事為脅迫,非自愿,當定奸淫罪!樹哥兒,你可認罪?”
樹哥兒猛地抬起頭,不復方才鎮定的模樣。
他不敢置信地想要沖進屋子里,卻被把守門口的兩名女兵一把摁倒。
“安娘!我是樹哥兒!我是樹哥兒啊!”
元娘再次問道:“樹哥兒,你可認罪?”
樹哥兒把求救的視線投向楊瀾:“瀾哥兒,救我。”
楊瀾求情:“將軍,樹哥兒只是個泥腿子,啥也不懂,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求您原諒他吧。”
元娘:“他是蠢材不成?三條紀律都記不住?!五十板子,已經是很輕的處罰了。若是按照大周律,最輕的流放三千里,重則絞刑。”
楊瀾被懟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女將軍居然這么不給自己面子。
“將軍,我和蘇大郎有一點淵源。”
元娘:“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果犯罪的是蘇大郎,同樣要接受懲罰。”
人群騷動:“臭娘們,別以為穿上鎧甲,你就是將軍!我弄死你!”
一名男子揮舞著鋤頭,惡狠狠地沖過來。
一身槍響,男子倒地。
他的大腿上出現一個血洞,鮮血沽沽往外涌。
“啊啊啊!”男子痛苦哀嚎。
眾人臉上全是驚俱,他是怎么受傷的?被什么東西打傷的?完全沒看到!
元娘拎著火銃,一步一步來到男子面前。
她用火銃抵住男子的腦袋,冷冷道:“你以為我是怎么搶到名額的,真的靠嘴皮子?云州士兵,只講實力。下次,你再敢動搖軍心,這血洞就不是出現在你的大腿上,而是你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