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塵讓莫叔,開車送自己和董咚咚前往落羽山。
落羽山與白家老宅所在的翠山,中間隔著一個野雁湖。只不過,因為這座山很多年前,被一位著名的風水大師斷言為大兇之后,山上的村莊漸漸人丁零落起來。到了幾十年前,已經人煙罕至。后來,也有開發商嘗試在落羽山開拓出新的娛樂項目,都因各種匪夷所思的意外事件,一一擱淺。終而,落羽山也成了荒山一座。
車子開到山腳下,便再無可以行駛的路。兩人便順著細長的土路,徒步上山去。
城市里的夏天,正在酷熱難耐之際。但這落羽山,長滿了巨大的槐樹與松樹,枝葉繁茂,遮住了烈日炎炎,走在樹蔭之下,還有習習涼風,卻也愜意。
因為土路坎坷,白一塵扶著董咚咚的手臂,緩緩前行。
“怎么突然就起火了?真的是電線短路嗎…”董咚咚忍不住猜疑,嘀咕著。
“自然不是。我懷疑,又是一場故意為之的意外吧。”白一塵淡淡道。
“會不會陸家人做的,因為咱們救了花瑩,陸雨霖懷恨在心。就像那天,陸建星故意在密室逃脫暗算我們一樣。”她微微蹙眉,認真思考著。
“你不了解陸雨霖,他的情商和智商,遠在陸建星之上。后者不過一個老混混罷了。但陸雨霖,他心思縝密,處事不驚,不會為失了一個花瑩,就勃然大怒,貿然出擊。”他沉吟著,也在暗暗思量。
“難道,為了云鶴夫人…你別嚇我,你說在老宅找到了一具被燒焦的尸體,不會…”她一下子就站住了,眼眸之中,涌現出一片恐懼與驚惶。
“別擔心,不是!何況,我已經找到奶奶了。”他斬釘截鐵,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們先發現的尸體,開始我也很擔心,因為是在白熙湖臥室地下的暗道找到的。但經過法醫的初步判斷,是一具男尸。后來,我們發現了幾個密室,在最后一間找到了奶奶。她暈過去了,但所幸只受了輕傷。”
白一塵苦笑著搖搖頭,艱澀道:“我竟然沒想到,老頭子居然能掩人耳目這么多年,在自己房間底下,挖了一個那么大的密室。還藏著那么多…秘密。”
“人沒事就好!可云鶴夫人為何被白熙湖關了這么多年,不見天日呢。他到底想要隱瞞什么,竟然連自己的結發妻子都不放過。太狠心了。”
董咚咚搖搖頭,又繼續往前走著:“趁著這次火災,老管家和沈荼蘼若心中有鬼,必然會露出些破綻來…白一塵,你說會不會,云鶴夫人知道當年的事。所以才被關起來?”
“不知道。奶奶雖然被救了出來…但狀況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目前也只能先把人,安頓在這里。”他無奈低語:“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握住她的小手,明顯加快了步伐。她暗中狐疑著,心里猜測萬千。
不多時,他們走到了山頂的松樹密林之中。隱約的,可見一間年久失修的木屋。簡陋至極,窗戶上連玻璃都沒有。更令人惶恐的,是那覆蓋著厚重茅草的屋頂上,還蹲著一群黑壓壓的烏鴉,陰森森的著實瘆人。
“這是…墓園?”她吃驚的望著不遠處,一座座被青草覆蓋的土包,和被風雨侵蝕后的石碑。
“對,這里曾為一位曾姓大戶的家族墓園。那間小木屋,是守墓之人的暫居之地。后來,曾家人都進了城,這里便漸漸荒廢了。”他語氣陰沉,似乎也并不太自在。
“白一塵,你不會想告訴我,你找到了云鶴夫人,你的親奶奶。然后,你就把人就藏在這里了。你瘋了吧!”她吃驚不已。
“我也不想,可…毫無辦法。”他頹唐低語。
聽到他們的交談聲,從屋里走出來兩個表情嚴謹的黑衣人。他們看起來訓練有素,機警戒備。其中一個人最先看到了白一塵,吹了一聲口哨,做了個安全的手勢。與此同時,從樹梢、房后以及墓碑雜草從里,又跳出幾個身手矯捷之人。
“白先生,您來了。”黑衣人走近他們,面無表情道。
“嗯,這位是董小姐,我的未婚妻。咚咚,這是十四。”白一塵攬住董咚咚的細腰,遲疑道:“夫人…好些了嗎?”
“醫生看過了,老夫人的身體很衰弱。還是不肯吃飯、喝水…一言不發。”十四微微躬身,似乎也覺得棘手吧。
白一塵推著困惑不已的董咚咚,跟著十四走進了木屋。
那屋子從外面看上去破敗不已,但里面顯然已經被人打掃干凈,精心布置過了。有床,有桌椅,還有古香古色的書架,上面擺滿了線裝書。書桌上,還放著青瓷花瓶,里面插著兩只白色的細頸荷花。有淺淺的清香,糾纏著人的鼻息。
窗前,背對著他們的,是一把輪椅。上面坐著一個瘦弱的老婦人。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到滿頭白發,毛毛躁躁的勉強梳成了發髻。
白一塵嘆了一口氣。他松開董咚咚的手,走到老婦人身邊。他蹲下身子,輕輕撫摸著老人的手臂,柔聲道:“奶奶,我是一塵…我帶咚咚來看您。”
老婦人仿佛失去提線的木偶般,一動不動,也一言不發。白一塵無奈的站起身來,推著輪椅走向桌幾旁。
董咚咚這才看清楚,老婦人的容貌與神情。
她穿著一身月青色的中式襖褲,繡著淺淺的羽毛花紋。她很瘦,幾乎皮包骨頭一般。兩只手掌簡直就像白骨一般,一直不停的顫抖著。
看得出來,這老婦人年輕時有極美的容貌,即便如今也算好看的老人。只是她太瘦了,大約因為常年不見陽光,她的皮膚又薄又白,眼睛里還有一層薄薄的白翳。她的神情凝滯,眼神空洞,若非偶爾的會微微眨眼,簡直就如同沒有呼吸的紙人一般。
董咚咚心里一陣難過,不知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曾經經歷了何等折磨,才會變成如今非人非鬼的模樣。
“奶奶,我叫董咚咚。”董咚咚蹲下身體,她伸出溫暖的雙手,輕輕握住云鶴不停顫抖的手指。
老人被一雙滑膩而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但她并沒有更多的表情,沒有掙脫,亦然沒有回應。
“我找到奶奶時,她已經被煙火熏暈了。我本想將她秘密送到醫院治療。但…她半路上醒來,根本不肯下車。嘴里一直嘀咕著,去落羽山。”白一塵嘆息著:“這間小木屋,是當年奶奶帶著我和一箏來過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何一定非要來這里。你也看到了,從到了落羽山,奶奶就一直這樣子。不吃不喝,也不再說話。我根本問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么?醫生也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