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會所。
貴賓間里,幻月安排董咚咚試穿著赴宴的新衣。
她讓董咚咚換上了量身定制的傳統旗袍,紫晶色描著淺淺銀色羽毛的絲綢衣料,益發襯托出了少女盈盈一握的細腰,與修長脖頸。
她將董咚咚長發盤髻,再搭配簡單的珍珠耳環與復古手袋。外面則穿黑色長款羊絨大衣,溫暖而又不失莊重。
最后,為她的衣著配合了精致的淡妝,與鳶尾花的香水。
董咚咚發覺幻月在選衣和梳妝上,格外謹慎和小心,甚至不會放過最細微的環節,她的團隊幾乎忙了整個上午,一群少女圍著她們兩個人團團轉,氣氛緊張而忙碌。
“幻月姐姐,不至于這么隆重吧?不就是吃個便飯,又不是去覲見皇帝老子,陣仗可有點兒嚇人啊。”她低頭望著旗袍邊緣,平滑得沒有一點兒褶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董小姐,白家老爺子…非常講究禮數,他是老派的長輩,看不慣旗袍之外的衣衫。昨天,亭歌少爺也帶米小姐來選衣,整整忙乎了一天。”幻月一邊整理董咚咚后背的衣料,一邊淡淡回應著:“白老爺子,在白家就是名副其實的皇帝啊。”
“你對白家…很了解?”董咚咚微微一愣,頗有興趣。
“我從十六歲起,為白家服務了十二年。曾經,我在老宅也伺候過…白先生。后來白先生離開了老宅,也讓我過來幫忙打理月光。”幻月淺笑,看不出喜怒哀樂:“放心,董小姐的衣服是白先生親自選定,肯定不會出錯。”
“出錯會怎樣?難道分分鐘把我拉出午門斬首不成?吃個飯而已,怎么在白家看來,就像一場即將短兵相接的pk戰?火藥味十足。白家人,都很可怕?我已經見識過沈荼蘼,那個所謂的白夫人,確實彪悍潑辣…不過,要砍頭也砍我的首級,怎么你們看上去比我還緊張呢?”董咚咚艱難的吸氣,因為衣服腰部過于合身所致。
幻月沉默片刻,遲疑道:“白老爺子,并不會時常邀請白先生和女友到老宅赴宴。更何況這一次,還有亭歌少爺和米小姐出席。如今的白夫人是續弦,無論見識和心胸,都遠不及過世的云鶴夫人。在老爺子心中,嫡庶之間自有差別。既然他對白先生報以厚望,自然也對先生身邊人,異常苛刻。當然,董小姐也不必太擔心,有白先生在,您只要謹言慎行,就一定能過關。”
“我去!”董咚咚干澀的哂笑著:“聽起來簡直一部后宮甄嬛傳,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難不成還會有家法伺候?白一塵這次真害慘我了。現在逃跑,不知道來得及嗎。”
“在白家老宅,老爺子確實動過家法。幾位少爺,也見識過厲害。這一次,亭歌少爺和米小姐鬧出了這么大動靜,恐怕亭歌少爺躲不過了。”幻月躬下腰身,輕輕撫平旗袍后擺。她悉心而嚴謹,不放過任何一絲不妥。
“如果說錯話,辦錯事,難道我…真會挨打?太可怕了。”董咚咚咽了咽口水,眼珠轉了轉。
“除了我,誰敢對你動手!”她們身后傳來傲慢的調侃聲。
董咚咚轉身,看見風度翩翩的白一塵,笑吟吟站在自己身后,滿目欣賞與贊美。
“你敢對我動手?試試看!我可會還手。”她長眉一挑,不滿的呲牙道。
他伸手攬住她細腰,艷紅的唇瓣貼在她耳畔,用兩人才可聽聞的低語,曖昧道:“敢,還想…動手動腳,動嘴也行。不怕…你還手。”
她臉一紅,晃動身體抖落了他的把握。
“白總,咱們說好的,今天我就幫你忙,應付你家里人而已,得算加班的。”董咚咚伶牙俐齒:“而且我得再次聲明,挨打這件事,可不算在乙方服務項目里。還有,沈荼蘼是不是你后奶奶?我不會得向她跪拜請安什么的吧?”
“你看宮斗劇看多了吧,胡言亂語。”白一塵長眉微挑,神情無奈。
幻月和幾個年輕女侍者,都忍不住偷偷掩嘴暗笑著。
“別吃太多東西就行。老宅的廚子,做菜好吃。我看你再多吃一點兒,衣服就會蹦掉…”他鄙視的用頎長手指,戳了戳她的腰身,嗤笑著:“時間差不多了,走吧。你肚子都咕咕叫了,快餓傻了吧?”
“廢話,你選的衣服,我吃飽了飯根本穿不進去。”她翻了翻白眼,吐了吐舌頭。渾身不自在的,被白一塵套上了黑色羊絨大衣。他擁著她,朝門外走去。
“這董小姐,也太逗了吧。”一個女侍者,笑吟吟道。
幻月望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唇角上揚,淡淡道:“白先生,倒比以前,愛笑多了…”
不多時,莫叔開著黑色幻影,將白一塵和董咚咚,送到了白家老宅。
雅致的客廳中,古聲古色的中式家具,處處顯露出低調的奢華。
雖然還沒到約定時間,屋里已經做了好幾位客人。
董咚咚遙遙而見,想必坐在鑲嵌青玉太師椅主位的威嚴老人,便是白家掌門人白熙湖。他穿了棗紅繡絳紅仙鶴圖案的中式唐裝,讓須發銀白的老人看上去莊重而威嚴。
他右手之位,坐著沈荼蘼。今天她穿了一身金色長旗袍,戴著祖母綠的耳環與吊墜,看上去愈發雍容華貴。她看見董咚咚,柳眉微蹙,多少有些驚訝。不由半瞇著鳳眸,細細打量。
沈荼蘼身邊,坐著一個和她長相十分相似的青年男子,衣冠楚楚,目光倨傲,看來就是傳說中的白亭頌,沈荼蘼的長子。
白亭頌身邊,就是白亭歌和米嬅了。白亭歌破天荒的也換了黑色的三件套高定西裝,顯得莊重而沉穩。他神情冷淡,手中緊緊握著身邊女孩的小手。
米嬅依舊光彩照人,她穿了一襲翠綠長旗袍,搭配著鉆石耳環與項鏈。她絕對是那種令人過目不忘的漂亮女人,但今日沒有父親的陪伴,獨自一人與白亭歌赴宴,她多少有些忐忑,眼神中藏著惶恐與尷尬,像極了一頭羊入虎口的小羚羊。
米嬅見到董咚咚,她的神情復雜而奇妙,驚喜之中摻雜著歉意,期待中又裹挾著擔憂。她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在這特殊的場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董咚咚故意朝著閨蜜,淺淺一笑,是后者熟悉的特有鼓勵與調皮。米嬅的嘴角抽動了幾下,終于釋然的回應了她。
相見一笑泯恩仇,雖然她們什么都沒有說,但各自心里都明白,此后什么都不用再講了,她們的友誼在經歷坎坷后,已經悄然升華,固不可催。
“爺爺,我們回來了。”白一塵朝著面無表情的白熙湖,禮貌道。他悄悄扶住了董咚咚的腰背,無形之中給予支持。
“白老先生,您好。”董咚咚不卑不亢,聲音響亮。
“你叫什么?”白熙湖冷冷的哼了一聲。他犀利如鷹隼般的目光,緊緊的掃視著面前的少女。
“董咚咚。”董咚咚本能的挺直腰線,不卑不亢。
“這名字不好聽,既然你穿紫色出眾,以后在白家就叫紫綿吧。”白熙湖不動聲色,喝著杯中烏龍茶。
董咚咚微微蹙眉,長眉一揚,聲音桀驁:“紫綿柔美嬌弱,與我性格實在相差太遠,恐怕會辜負了老先生美意。”
白熙湖眸光一閃,似乎覺得有趣,緩緩道:“你可知紫綿出自何處?”
“淺畫香膏拂紫綿。牡丹花重翠云偏。手挼梅子并郎肩。病起心情終是怯,困來模樣不禁憐。旋移針線小窗前。”董咚咚脫口而出:“陳克的浣溪沙,我和家父都不喜歡。”
“哦?那你這咚咚咚的亂響,也有出處不成?”白熙湖饒有興趣。
“咚咚儺鼓餞流年,燭焰動金船。彩燕難雪前夢,酥花空點春妍。文園謝病,蘭成久旅,回首凄然。明月梅山笛夜,和風禹廟鶯天。”董咚咚淺笑道,一雙星眸之中,卻堅持著篤定與清傲。
“好一個陸游的朝中措。”白熙湖冷笑著,撫摸著自己的銀須,帶著幾分譏諷微嘲:“到底出身書香門第,反應快,嘴皮子也利落。元稹的詞,可讀過?”
“我不喜歡元稹,他故作多情,騙了薛濤,就是個渣男。”董咚咚脫口而出。
白一塵眸中閃過稍縱即逝的淺笑。
“不可胡說,爺爺最喜歡元稹的詞。我有所愛鶴,毛羽霜雪妍。秋霄一滴露,聲聞林外天。”白亭頌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咄咄逼人。
“元稹的離思和遣悲懷,聲稱都為深愛的妻子韋從所作。既然如此深情如斯,至情至性,為何又與薛濤、劉采春有染,后來還續娶了續弦裴氏,什么唯將長夜終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簡直莫大的諷刺。”董咚咚長眉一展,笑意盎然。
沈荼蘼聽了,心中終歸不是滋味,她狠狠瞪住了董咚咚,剛要發難,白熙湖卻突然哈哈大笑:“一塵,你果然眼光獨到。這孩子率直若真,倒和你親奶奶年輕時脾性相近。罷了,咚咚就咚咚吧,給董小姐上茶,要那個雨前龍井。”
眾人都暗暗吃驚,沒想到董咚咚竟然意外得到白熙湖的贊賞。連她自己都訝異,她暗中嘲諷這老爺子,他居然沒生氣,看起來倒也沒傳聞中可懼。
白一塵也大大方方,領著董咚咚坐到了白熙湖左手之側。
沈荼蘼冷冷的敵視著對面的一對璧人,臉色一時間也沒有方才那么嬌艷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