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炎熱的風穿過一片片茂密的印度素馨的樹葉與茂盛碩大的綠色海芋葉之后,便滌蕩了不少熱氣,帶著植物的氣息從陽臺上吹拂進來。
柔軟的素棉布窗簾輕輕地晃動著,像她滑落堆積在腰肢與腿上的絲綢裙子。
溫念白纖細的腰肢柔軟輕彎,百葉窗外落下的暗影細碎,金光溫柔像給雪白的肌膚鍍上一層淺淡軟茸的光 柏蒼垂著柔軟的睫毛,冰涼的眼眸似溫柔又看著她,眸底卻激蕩起瀲滟的光。
他干脆利落地一個側翻,她就被他反手擒在身下,發辮凌亂地撒開鋪陳來。
她掙扎的時候,蝴蝶骨內收,窈窕的腰背收束成一株稠綠的海芋葉子里漂亮的海芋花,柔軟雪白的皮膚下面她纖細的骨骼起伏掙扎。
“我跟你說過別惹事兒,你會更疼的。”喑啞幽涼的聲音伴隨著皮帶扣解開時金屬碰撞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溫念白僵了一下,不過片刻,閉上眼,輕聲念誦:“西貢這座公寓里帶著木條的百葉窗和這塊棉布的窗簾把這張床同城市分隔開來。沒有任何堅硬的物質把我們同其他人分隔開來…。”
那是《情人》小說部分的描寫。
她知道,柏蒼也知道,他漫不經心地一點點開始拆解她:“瑪格麗特杜拉斯的這個故事結局并不好。”
白色的海芋花將開未開的時候總是最美麗誘人的,雪光半掩,凝脂輕顫。
溫念白淡淡地道:“為什么一定要一個好結局呢?”
柏蒼的動作頓了頓,溫柔地輕聲問:“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溫念白輕笑了起來:“是啊。”
她閉上眼,放松自己,繼續輕聲念誦:“簡發現東尼身上有一股英國香煙的味兒,還有高級香水和蜂蜜的確味,再加上他皮膚兼有桑絲、榨絲和金子的味道,所以他真叫人動情…。”
柏蒼瞧著那一支海芋花,在西貢午后的暴雨里被淋得發抖,艷陽里炙烤得輕顫,卻努力地放松自己,允許他將她外層嫩綠的葉片剝開,他只要愿意便能揉碎了她。
溫念白輕聲道:“簡忽然看見他在漆黑的浴室里,他坐著,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酒,抽著煙。這是一位風月場上的老手,簡突然間想起他來,他該經常到這個房間里來,他該有過許多攀柳折花的生活…。”
“我對他說我想他一定有許多女人,最好我也是這些女人當中的一個。我們互相看著,他明白我剛才說的意思,突然間他眼神變了,變得非常虛假,仿佛被一種痛苦所縛,軟弱…。”
一段《情人》里的臺詞念完,柏蒼忽然停住了所有的動作,他危險地瞇起眼,一把將她翻過來,上下打量了眼睫輕顫的人兒。
她眼角依然是柔軟的微醺紅暈,只是臉色微白,眸光清冷。
他笑了,聲音冰冷:“呵呵呵…。”
他輕嗤了一聲:“那個故事里,簡一開始就與東尼互生情愫,但這是一段從開始彼此都心知肚明注定要分開的關系,所以他們毫不客氣地傷害對方,以此限定在情人的關系里。”
他是何等聰明的人,此刻已經想起這間賓館的名字——Conlon,《情人》男主人公東尼和女主人公少女簡幽會的堤岸公寓的名字。
溫念白抿著唇,淡淡地問:“故事不好么,奧斯卡提名的故事。”
柏蒼頓了頓,眼底有冰冷的火氣翻滾,他聲音卻越發溫柔,挑起她的下巴:“你今天打扮成這副樣子,帶我來這家賓館,是想說你是簡,我是東尼,所以最好只做情人?”
溫念白彎了眸子,抬起烏玉眸平靜地看著他:“我喜歡你,你呢,你也喜歡我對嗎?就像東尼喜歡簡,簡也喜歡東尼一樣?”
柏蒼一頓,他沒有想到溫念白這樣直白承認,這樣平鋪直敘地告白。
就像原本以為要費上許多心思才能讓一個人無路可退,可對方就這樣走到懸崖邊上,直接跳了下去。
他怔然了,眼底波瀾起伏。
好一會,他唇角彎起一點無奈清冷的笑來,抬手溫柔地撫過她耳邊細碎的發絲:“你見過我對不喜歡的人這樣好耐性么?”
是的,她自然知道,他對她當然是鐘情的,否則這樣了淡漠的男人哪里需要這樣費心思呢?
但鐘情又怎樣?
溫念白看向窗外紅色遠處被印度素馨大葉子遮掩的遠處紅房頂,眸光柔軟而淡漠。
“就像簡并不了解東尼的過去一樣,東尼也不了解什么生活造就了那樣冷酷又天真的簡,但像簡與東尼對彼此僅有的那點了解便能知道他們不是一路人,你我也一樣。”
她抬手溫柔地撫上他的肩,把自己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眼:“所以,就像他們在西貢相遇的時候那樣,始于欲念,結束于鐘情,不好嗎,你我本就注定這樣。”
柏蒼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動,只靜靜地聽著他的心跳,鼻間都是他身上好聞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混合著這午后印度素馨的畫像與海芋青澀的味道。
她瞧著百葉窗邊的細棉布窗簾依然輕晃著,沙沙沙…
門口搖椅也微微晃動著,下午斑駁的光影灑滿一地。
時間緩慢而粘稠地流淌著,不知多久,她聽見他溫柔到冰涼的聲音:“始于欲念,結束于鐘情?”
她沉默著,不說話。
他撫摸她的長發,聲音繾綣似情人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不好,不過…”
那聲音卻讓溫念白輕顫了一下:“不過什么?”
柏蒼抬起臉,與她對視,聲線幽涼:“你做這些事,擺出這樣決絕干脆的姿態,逼我要么跟你去演繹一部新《情人》,要么我就收束所有手段,讓你有時間與空間去看清楚和判斷我是否真的對你有心。”
溫念白一頓,眼神里閃過一絲流光,那是被揭破秘密的怔然與一點慌張。
但隨后,她平靜了下來,是的,這就是她的目的。
時間換空間。
她伎倆太差,手段不高明,沒有看透人心的本事,所以只能慢慢來。
可他不愿意浪費時間,他雖然是冷淡的面皮,暗里卻藏著一慣的侵略性,他想要,就一定立刻得到。
他更知道他自己是何等“美味”,他的手段更不是她能應付得了,她根本抗拒不了他的誘惑。
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迷戀他,還是真的動了心。
怎么甘心就這樣被他帶著步伐走,像只有他能喊停的探戈。
金璐說過她是個固執的人,是,她就是這樣固執,弄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時候,就不肯輕易往前邁步。
溫念白輕聲道:“柏蒼,我不了解你,你又了解我幾分呢?不做情人,做愛人,這話你自己信么?”
她看不見他的臉,卻也知道他渾身隱著的冷氣,是怒火。
他這個人一慣不喜歡別人安排他的步驟。
空氣里安靜下來,只有窗外行人車輛路過與小販叫賣的聲音。
他們衣衫不整地貼得那么近,能感受到對方的皮膚的溫度,卻在火拼一樣的談判,溫念白輕嘆,有些自嘲地分了神。
許久,不,也許不過是片刻。
男人淡涼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你要多久的時間?”
溫念白歪了頭,想了想:“三年。”
柏蒼:“漫天喊價,就地還錢,你覺得合適現在這種你哪里都跑不掉的場景?”
溫念白:“兩年…行,一年八個月。”
柏蒼嗤笑:“我們還是來演一出新《情人》吧,不過誰是簡,就不一定了。”
溫念白咬著唇,垂著眸子,無聲息地掩去不甘心。
他果然知道,杜拉斯這一出自傳體的電影《情人》的戲份里,最殘忍的其實是那個十五歲的天真又冷酷的少女。
到最后,永遠忘不了,放不下的還是東尼。
他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唇,逼她松了貝齒,不讓她虐待自己的嘴唇,聲音再次溫和:“一年,我給你一年的時間,也算給我自己,一年之內,你我是朋友,是上下級,不是情人,不是男女朋友。”
她聞言,驟然驚喜,抓住他的衣袖,終于暗自長長松一口氣。
有回旋的余地,便是好的。
但隨后,她忽然被翻了過去,她怔然地看著面前柔軟的枕頭,有些驚惶:“你…。”
有柔軟而帶著細微噬疼的吻落在她后頸上。
他清冷地道:“我們還在西貢,你演完了這一幕的上半場戲,我自然要演完這剩下在小半場。”
他頓了頓,嗓音有些喑啞地輕笑:“我只是索取一分小小的利息而已,不愿意的話,協議作廢,按我的步驟來。”
她頓住,他修長微冷的手在她的絲綢裙子里,溫念白烏玉的眸子輕顫,瞬間染了水澤。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河內時,做的那個夢,現在看起來,倒像是個預兆。
她安靜地不動了,有些迷離地看著那素白的窗簾,窗簾輕輕地晃動著,窗外的天空碧藍干凈。
紅頂的屋子,就像油畫里的一樣漂亮。
他輕笑了起來,涼薄而溫柔:“那就,開始了。”
她纖細的手指一點點地抓緊了枕頭,像在忍耐著什么一般,眼神漸漸靡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