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龍息吞吐。
敖錦如愿看到了火樹銀花。
今日的火樹銀花,與她往日看到的都不同,從一開始便是煙花綻放。
唇間如同游龍隱現,裹挾著讓人迷醉的酒香,每一次出現,都會給她的夜空帶來迷蒙的絢爛。
她感覺那條游龍在炫技,卻又感覺他無比投入。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幼時。
那時的她龍軀初長成,什么都沒有人教她,只能跟著傳承記憶,獨自試著征服寂寥的天空。
但現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有另一條龍教她。
夜空也不再寂寥。
沒有孤獨,并且光彩絢爛。
很迷醉。
很順利。
這個夢,美得不太真實。
卻讓她無法拒絕。
因為夢里,總是那么輕易攀上云霄,每次糾纏,每次輾轉騰挪,都是無比自然。
云霄入夜,璀璨絢爛。
煙花綻放。
雷電爬滿夜空。
雖然心中偶有酸澀,總有念頭冒出,此番美景并非由她獨占。
卻總是頃刻間被潮水淹沒,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
敖錦覺得自己像個酒鬼,只想輕飲龍涎醉。
她有些不理解。
她原以為,自己之前喜歡做這種事情,只是因為可以滿足自己報復的欲望。
可這次明明沒有報復,為什么反而更快樂了?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但她還是有些不愿意醒。
肌膚之間,好似還有火花綻放。
每一片龍鱗,都似乎有電弧未散,電得她遍體酥軟。
“錦妹…”
“誰允許你叫我…算了!我現在正醉著,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敖錦低下頭,面頰燙得嚇人。
她有些受不了別人以“妹”相稱,尤其是眼前男子小自己很多,即便以人族年齡換算,也應該叫自己“錦姐”。
若是算上修為,更應該保持對自己的尊敬。
可想想自己剛才的表現,仿佛每一寸肌膚都在被對方支使,猶如咿呀學舌的幼兒,連舌頭都要任他擺布。
自己非但沒有反抗,甚至還有些沉醉。
若再自命高上。
反倒顯得可憐。
這種感覺,讓她有些無地自容,有種想逃的沖動。
可轉念一想,自己正醉著,為什么要逃?
一條酒醉的龍,本身就應該是失態的啊!
她抿了抿嘴:“秦牧野!”
“嗯?”
“你等我一下!”
敖錦霍然起身,隨后灌了一大口酒,旋即跨坐在他身上,捏開他的嘴,吻了上去,含混說道:“不許清醒,跟我一起醉吧!”
“嗯!”
秦牧野好像真的醉了,醉眼朦朧地盯著她的龍角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半張著唇湊了過去。
敖錦顫了一下,轉瞬就進入了狀態,熟悉的場景似喚醒了她某一段記憶。
她低頭看了一眼。
覺得這一刻,也很適合自己喚醒秦牧野。
他喚醒自己一次。
自己也喚醒他一次。
很公平!
于是輕輕聚攏,俯身下去。
“你看著你丈夫和別的雌性這樣,心里就不難過么?”
涂山晴嵐驚恐地看著李星羅,她能感覺到李星羅的難過,卻又感覺到了更強烈的興奮。
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不是?
為什么會躍躍欲試?
她甚至懷疑,如果不是自己在,李星羅可能已經加入他們了。
再不濟,也是遙遙地加入他們。
李星羅側過臉:“為什么要難過,這個畫面不夠美么?”
涂山晴嵐認真地想了想:“確實有點美,高血統的龍軀的確好看,你的丈夫像是龍族里的藝術家,很溫柔又很有力量…等等!這是美不美的問題么?”
作為紅娘,以及天下萬族繁衍的醫者,她雖然沒有主動看過太多,但對于繁衍的事情也不陌生。
眼前這一幕,的確算是相當賞心悅目的,甚至讓她看得面頰有些發燙。
可問題是,哪有雌性看到自己丈夫與其他雌性交配會是這么一個反應啊?
李星羅的表現,讓涂山晴嵐有點慌。
但更慌的還在后面。
不知何時,李星羅已經從后面抱住了她,甚至還在她耳朵的絨毛上呵了一口熱氣:“小狐貍,我們一起加入他們吧?”
涂山晴嵐:“…”
美眸睜大,瞳孔地震。
她顫了一下,連忙掙脫李星羅的胳膊,慌得說話都結巴了:“你,你你你…你的心病了,得治!”
李星羅紅唇輕抿:“病了么?那這個病,會給我帶來什么傷害?”
涂山晴嵐:“…”
是啊!
會有什么傷害?
“只讓人快樂的事情,能夠叫做病么?若這是病…”
李星羅向前欺身一步:“狐貍大夫,陪我一起病吧!”
涂山晴嵐生怕被她捉住,驚呼一聲,落荒而逃。
李星羅:“…”
她懊惱地揉了揉腦袋,感覺自己確實病了。
為什么逮到一只單純的小狐貍都要胡言亂語一番?
是因為太興奮了么?
她透過法陣,看了隔壁房間一眼,無比想要加入這和諧的一幕。
可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敖錦自我麻醉的結果。
若自己現在闖入,她或許不會拒絕,但明天清醒以后,她脆弱的自尊一定扛不住,若是因此逃了,那可就不美了。
所以,還要徐徐圖之。
她心中閃過一絲怨懟,暗暗埋怨秦牧野拋下自己獨自快樂,可想想今日下午在書房的場景,又感覺自己好像不應該覺得落寞。
算了!
不看了!
明天辦公!
李星羅搖了搖頭,準備把陣法取消,只是在取消之前,目光又忍不住在敖錦瑩潤的龍角上掃視了幾眼。
“有那么美味么?”
就是這種充滿嫉妒卻又躍躍欲試的感覺。
夜很長。
卻又很短。
總之,它終將過去。
天色將亮的時候,敖錦還沒有睡著,指尖輕輕劃過秦牧野精壯結實的肌肉,神情不由有些恍惚。
這種欣悅感與安全感是怎么回事?
撿了一個破鞋,我為什么會因此高興?
她忽然感覺,自己是最自輕自賤的龍族。
可轉念一想。
我不是自輕自賤!
我只是醉了!
醉了的龍族,一切都是合理的!
我這不是撿了破鞋,而是肆意玩弄其他強大雌性的配偶!
這是強者才能做的事情!
就是這樣!
想明白了這點,她頓時放松了下來,又跑到榻下灌了一大口酒,重新躺到了秦牧野懷里,貪戀地深嗅了一口他的燭龍氣息,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夜美夢。
無比真實。
可慢慢的,她感覺這好像不是夢。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時已經揚了起來,身體也進入了那自甘墮落的不堪狀態。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盯著秦牧野,惡狠狠道:“滾出去!”
“你太美了…”
“滾出去!”
不是!
這天色才剛亮!
是你太無情了。
還是我太無恥了?
秦牧野有些羞愧。
他滾了出去。
然后滾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兒,穿戴整齊的敖錦才款款走出。
她又恢復了以往的冷漠,但紅潤的面頰,卻是以往不曾有的容光煥發。
她漠然開口:“你們夫妻為了把我留下來,用的手段真是太無禮下作了!”
秦牧野:“…”
“不過…”
敖錦話鋒一轉:“不過我也看到了你們的誠意,哪怕表達誠意的方式愚不可及!我…準備留下!”
秦牧野頓時露出了笑容:“錦…”
敖錦語氣冷淡,似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請秦大人稱龍姬!”
秦牧野:“…”
敖錦飛快移開了目光:“當然,我留下主要還是為了報復老麒杌,這點與你的利益不謀而合,這才是我繼續考慮你當盟友的原因,懂?”
“懂懂懂!”
秦牧野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敖錦“嗯”了一聲,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卻見秦牧野飛快取出一支發簪,笑意盈滿地遞了過來:“這個喜歡么?”
敖錦飛快板起臉:“秦大人,你聽不懂我的意思么?我們只是盟友,要發乎情止乎禮!”
秦牧野點頭:“這是我們的企業文化,你作為貢獻最大的廟祝,付出的辛勞值得這樣的酬勞!”
“只是酬勞?”
“只是酬勞!”
秦牧野語氣無比堅定。
敖錦這才點頭:“那好,我收下了!”
“我幫你戴?”
“這…”
“這也是企業文化!”
“那好吧!”
敖錦看了一下發簪的樣式,又是獨一無二的美。
輕輕俯身,任秦牧野將它插在自己發髻上。
這才壓下微微翹起的嘴角,寒著臉說道:“還有兩個要求!”
“你說!”
“不許灌廟祝酒!”
“不許褻瀆廟祝!”
“有問題么?”
“有!”
“你還敢有問題?”
敖錦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心中卻有些驚慌,不知道如果他回答“我就是要褻瀆廟祝”,自己應該怎么回答。
秦牧野卻咧了咧嘴:“我娘子也是廟祝…”
敖錦:“???”
沉默。
沉默。
“你滾!”
“啊?”
“你滾你滾!滾啊!”
敖錦大發脾氣。
秦牧野落荒而逃。
李星羅卻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從后面摟住她的腰,笑吟吟道:“龍姬,若你吃醋,其實我也可以不讓牧野碰的!”
敖錦:“???”
李星羅湊到她耳邊:“畢竟牧野真的很好,任誰都想獨占,你要是喜歡用,那你用的時間,我可以不打擾你的,不過你用完得記得還我!”
敖錦:“…”
李星羅朝她耳邊輕吹了一口氣:“當然,你要是不介意,我更喜歡我們一起…”
敖錦落荒而逃。
敖錦忽然發現。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忽然開始對傀儡制造和排兵布陣感興趣。
但嶺南擅長這兩樣東西的人實在寥寥無幾。
沒辦法,高高在上的她只能每天都視察秦牧野的工作。
而低低在下的秦牧野,也很恭敬地幫她解釋一切她感興趣的問題。
她很喜歡。
很喜歡秦牧野的態度。
而不是別的什么東西。
她托著腮,素手輕揮,自在地操控地面上的機械狼,紅唇偶爾一張一合,發出急促的“叭叭”爆破聲。
每次發出這種聲音,機械狼背后的金屬管都會爆發出駁雜卻猛烈的靈氣波動,以極快的速度射出一枚彈體,精準無誤地命中假人的要害部位,然后碎裂成一個個裹挾靈氣的小球,把假人的要害打成篩子。
敖錦對這機械狼喜歡的緊:“你對傀儡的造詣遠不止于此,但你好像很喜歡造這種低級的貨色。”
秦牧野撇了撇嘴:“高級的傀儡再厲害,也約等于垃圾,最多把高手的尸體煉制成相當的水平。可這些,煉制一個就能少一個士兵去前線送死。”
敖錦揚了揚眉:“這么說,你很悲天憫人咯?”
秦牧野笑了笑:“開玩笑,我超悲天憫人的好不好?”
敖錦輕哼一聲,感覺秦牧野對百越的敵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個活閻王。
可這世上,本來就是親疏有別。
就好像,他可以千里奔襲,獨闖妖皇殿救自己。
而非救其他大妖。
我怎么想到這里了?
敖錦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秦牧野的側臉,又想起了那沉醉的一夜,并著的雙腿不由輕輕扭動。
“你看我做什么?”
秦牧野忽然抬起頭,笑著看向她。
敖錦飛快把目光移到一邊,冷笑一聲:“我只是想看看,一個劊子手,說出自己悲天憫人這種話之后,究竟會不會臉紅。”
“那我臉紅了么?”
“沒有,你比較厚顏無…”
“你臉紅了!”
“啊?”
敖錦摸了摸臉,果然有些發燙,忍不住咬牙道:“我這是在替你臉紅!”
秦牧野忽的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偷喝我的酒了?”
敖錦頓時神情一凜:“我怎么會喝那種害人的東西,你以為我還會讓你趁虛而入么?”
秦牧野笑了笑:“你餓不餓?”
敖錦愣了一下:“啊?”
“你在這里陪我了一天…”
“是你在這里主動給我講解了一天!”
“好好好!那我主動為你講解了一天,你這么辛苦一定餓了吧?吃飯吧?”
“好!”
敖錦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跟著秦牧野一起出了機關室。
飯桌上,李星羅和涂山晴嵐已經在等著了。
李星羅倒還好,只是淡淡對兩人笑笑。
涂山晴嵐眼神就古怪多了,忍不住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自從那日過去,這倆人單獨待在一起的時間就多了很多。
她每天都在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沉迷于繁衍。
可每次見到他們,都只能聞見愈發強烈的渴望交配的氣息,卻沒有已經交配成功么味道。
真是奇了怪了!
他們兩個在磨煉自己禁欲的意志么?
可磨煉這種東西真的有用么?
涂山晴嵐曾經聽說過,佛國的起源地,有一個阿婆教的大能,為了磨煉自己禁欲的能力,把上百個美艷女子關在了自己閉關的地方,從而磨煉自己鋼鐵般的意志。
但結果,卻為族群繁衍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假借禁欲之名行繁衍之事的她聽過。
假借繁衍之名行禁欲之事的還是頭一次聽。
這就是龍族的驕傲么?
還怪虛偽嘞!
敖錦皺了皺眉:“你這是什么表情?”
涂山晴嵐慌了一下,趕緊胡謅:“你們偷偷做事不帶我,我感覺受到了孤立,所以我難受!”
秦牧野忍不住咧了咧嘴:“關鍵你這本來就是個兩面派啊…”
涂山晴嵐有些不滿,揮著拳頭就解釋了起來:“我哪有兩面派,我只是接了兩個不同的任務…”
緊接著就是“賺錢有錯么”“誰說不能兩頭掙錢”“雖然兩頭掙錢,但我問心無愧”的論調,飯桌上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秦牧野有些好奇:“小狐貍,蒲鳴龍那邊到底什么情況?”
涂山晴嵐趕緊搖頭:“我不能說,我有操守的!”
秦牧野撇了撇嘴,倒是沒有多說什么,百越的戰爭史他看過,包括十年前南詔滅國的多國聯軍他也研究過,并沒有十分杰出的軍事天才。
就算有也無妨。
除非有秦開疆這種頂級軍事大能指揮戰斗,不然沒有任何人能對自己造成威脅。
即便秦開疆來了。
也僅僅是能造成威脅而已。
雖說秦牧野軍事指揮實戰經驗尚淺,主要停留在戰術模擬的層面,但武器有代差的情況下,游戲性質已經變了。
沒有代差,我被實戰經驗拖累。
有代差了,我還被實戰經驗拖累。
那這代差,不白研究了么?
百越。
公主府。
蒲鳴龍撫摸著公主的秀發,任她上下起伏,過了許久,才長舒一口氣。
望著房頂休息了好一會,才忍不住嗤笑一聲:“三皇子還真蠢,我提那些要求,他還真感覺自己占便宜了?”
他提的計劃很簡單,雙方各自帶兵,自己的人攻堅,攻下來的城池由三皇子帶兵駐守。
如此,防守薄弱的守軍,被自己摧枯拉朽地擊垮,三皇子的守軍再被秦開疆重奪城池,自此威嚴掃地。
自己把握百越權力中心的最后一道障礙,也會自此煙消云散。
說起來,三皇子也是蠢。
太子死后,其麾下不少能臣都轉投了三皇子。
有一個叫駱呈的拼死勸諫,說嶺南守軍很空虛,攻城絕對比守城容易,三皇子一開始還在猶豫。
結果駱呈忽然后院失火,其妻許玉瑤當著很多同僚的面,對其一一駁斥,說嶺南各城訓練的民兵,實力是乾國真正的主力,之所以扮成民兵,就是為了讓百越掉以輕心,誘敵深入用的。
最后,三皇子選擇相信許玉瑤。
幽默三皇子…
蒲鳴龍反正覺得,在百越奪權,實在比乾國容易太多,這都是什么臭魚爛蝦?
一個蠢女人,自負賢妻之名,也能參政議政了?
根本不必擔憂。
會贏的。
正在這時。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
太監的聲音響起:“傳陛下口諭!蒲鳴龍聽旨!”
蒲鳴龍微微皺眉,對太監倨傲的態度十分不滿,并沒有起身的意思。
太監見他不起身,不由皺眉:“你不起身?”
“皇帝喝醉了?也配讓我起身?”
“呵…”
太監冷笑:“咱家代表的可不是百越這種蠻夷皇帝。”
“那是…”
“大乾皇帝!”
醫生說核磁共振結果比較好。
可以先保守治療幾天,如果沒有惡化,就可以取消手術。
今天先淺更一下。
如果情況比較理想,三四天就能出院,到時恢復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