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天地蕭瑟。23
戰場的四周山巒環繞,人處當中似籠中之鳥,低沉的氣氛籠罩四周,朦朦朧中,似乎一滴冰冷的小雨滴掉落在地,壓仰中平添了一股生氣。
在那艷紅似血的顏色照耀下,仿佛暗示著什么。
大地之上,鮮血飛濺,殘肢斷臂不知凡幾,與東邊烏云蓋頂的淺陽,遙相呼應,兼之刀劍相交,金鐵交鳴之聲,殘殘點點,一股慘烈卻又象征的生命的氣息彌漫。
熱潮如浪卷,層層滲透。
舉目而望,四野皆為火焰為細雨綿綿澆灌熄滅后的滾滾硝煙,耳旁喊殺聲同樣漸稀。
可是那累累的尸骨,卻永遠的留在了原地。
他們,終究丟了性命,唯有長眠于此,再也起不來了。
亂世殺伐之重,可見一斑。
雖然說有蟻多噬象的說法,然而掌握蟻群的人,在面對“大象”的時候,卻也不過是一只大個的螞蟻。
所以,死亡,是在所難免的事。
在場的所有人,都裹身于蕭冷的烈風之中,卻絲毫沒有動彈。
身外的寒冷尚且可擋,但心中的冷意,卻是不可遏制地襲上心頭。
驚詫之間,在場的所有人,渾身兀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是一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那是一種對恐懼的事情發生之時,人內心深處下意識抵觸所產生的幻覺!
在場所有人都心中,不覺得為之而驀然一寒。
所有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聚焦到一片霧塵所覆蓋的地方。
戰場上硝煙彌漫是常見的事,戰火渲染著空氣,很容易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輕煙。
煙霧很淡,但彌漫籠罩住的范圍亦是非常的廣泛。
煙波消盡,周圍觸目所及的地方都變成了硝塵,視野變得空曠起來,董卓那臃腫得獨一無二的身影,直直落在了眾人的眼中。
當然了,他們的視線只是在董卓的身上停頓了一小會兒,就急匆匆的挪到一旁的劉協身上。
觸目驚心的貫穿傷,繼續差點沒讓那些尚忠心漢室的老臣,當場暈厥過去!
此時劉協的身上,依稀還殘存著些許金色的溢光,但更多的卻是董卓身上的同款色黑氣!
不用說,劉協他身上那淡淡金光的氣息,便是傳說中的帝王之氣,也就是俗話中的王者霸氣、真命龍氣。
只是,現在,是破碎版的...
因為,它失效了...
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眾人的目光傻愣愣的望著董卓,不敢置信。
要知道,從古到今,有幾個皇帝是武藝蓋世的?
少之又少!
但是又有幾個皇帝,是被刺客刺殺而死的?
鮮有聽聞!
這是為什么呢?
因為每一個正是登基的皇帝,其實都隱隱約約的繼承了某種氣運。
只有面懷狼顧或位居諸侯的人,才能殺死帝王,或取而代之,這才是天道世襲罔替、周而復始的大義。
夏滅商繼、秦敗漢興,皆是冥冥之中,秉承了這個道理。
畢竟,總要有人代前者統御天下。
當然,這種說法準不準沒有人清楚,但至少流星雨后,得劉宏昔日私下教授的劉協知道,靠譜。
這也是他方才面對董卓突然襲擊下意識,抵觸的底氣。
只是,當董卓揮擊過來的時候,那細小的金龍,仿若有著生命一般,顫鳴的頻率更加快,甚至在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抖動著,想要掙脫,然而卻被某種無形的禁制束縛住。
劉協心中咯噔一下。
董卓如今也算一方諸侯了。
該不會...?
登時,龍血四濺,劉協瞪大著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上好不容易升騰的細小金龍,仰頭哀鳴,化為青煙,裊裊而散。
劉協整個人頓時如遭雷擊,眼中血絲,都瞬間的瘋狂的攀爬出來。
他不敢置信!
可是董卓沒有給他絲毫反應時間。
一只以血殺之氣凝聚的拳氣,在氣頭進入了劉協身體那一刻,便如冰一般消解了。
以點擴面!
血殺之氣迅速蔓延到了劉協的全身,精純的殺意不斷吞噬攪亂,劉協渾身剛剛升騰起的一絲金色龍氣,下一刻,只感覺身軀之中翻江倒海的來了一次大崩盤。
劉協他這個年齡段,本應該具有朝氣蓬勃的臉龐,卻是驀然縈繞著一股黑色的詭氣。
那股詭異的黑氣,在他的皮膚下竄動,隱隱間,仿佛還隱隱約約的有著,怨毒的嘯聲傳出。
額頭上青筋聳動,身體不斷的顫抖著,面龐變得猙獰,似乎是承受了難于言語的痛苦。
“小皇帝,本來我很欣賞你的,可惜,如今形勢所迫,老夫也只能拉你墊背了...”董卓唏噓的聲音,裹風而至。
耳邊聲至,疼痛中回過神來的劉協再回首時,那數道黑氣已經消失,腹心處卻是感到一股陰冷。
“董卓老賊,你...真狠啊。”
這個名字兩年來,僅僅從劉協的口中道出過寥寥數次。
可今日的劉協,說起這個名字時,已經不像以往那么顧忌,甚至語氣中有一股坦然。
對于董卓,他當然怨恨有佳,甚至已經是深入骨髓般的憎恨。
只是,這滿腔的憤懣,卻在面臨死亡的那一刻,消解得無影無蹤。
他清楚知道,自己短暫的人生,還沒有來得及迎接本該屬于他的輝煌時刻,就已經快要中道崩殂了!
洞開的鮮血,抑制不住的瘋狂流淌。
劉協抬了抬頭,突然有些后悔。
雖是刺亮的白天,畢竟刺眼,但卻象征著自由。
為什么?!
這位幼年登極,生活坎坷,卻心有抱負的君王就這么離他心中所想的自由一步之遙,卻永遠也不能活著賣出去了。
“呵呵呵...”
董卓艱難的咧了咧早已干燥快破裂的嘴唇,此時此刻,哪怕他僅僅只是輕輕觸動手指,渾身上下就能夠感到臟腑顛騰,血氣散溢的難受。
他,也快不行了。
原本充沛雄厚的血氣如今猶如煮沸一般的蒸發,幾不能止。
董卓他此生受了很多次的傷,傷得更重的時候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可沒有一次像這次這樣麻煩。
這一次,他是真的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他的手段,雖然比以往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來的更加的犀利、毒辣,可那終究,只是一種回光返照的表現罷了!
水滿則溢,盛極則衰。
古往今來的至理名言,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