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金吾的面色一直都陰沉無比,一直到出了燕京城,任千里送他們離開之后,陳金庭這才敢去跟方金吾搭話。
“師父…”
不過他這兩個字才剛剛說出口,方金吾一個巴掌就直接抽了過來,打的陳金庭口中溢血,眼中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其實無論是任千里還是陳金庭,他們跟隨方金吾學武的時候都沒少挨打。
方金吾屬于那種老派的武者,不僅性格生硬,就連教授弟子也是如此,動輒非打即罵,雖然用心,但卻也是嚴厲苛刻至極,所以任千里和陳金庭都有些怕他。
不過以往打歸打,但方金吾可從來都沒下過這么很的手。
看著陳金庭,方金吾冷聲道:“這一巴掌就是教訓,以前為師忘了教你,什么叫禍從口出!這就叫禍從口出!”
一部大悲賦方金吾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在楚休這個小輩的面前丟了面子,更是在眾多北燕武林中人面前丟了面子。
到了方金吾這個年紀,要么就是看透了名利是非,要么就是還想趁著自己臨死之前做成點什么事情。
方金吾沒那么大的野心,但名利這兩個字,利益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只是在乎自己的名聲。
所以這一次,他才會如此的憤怒,憤怒自己丟了面子。
“是師父,弟子知錯了。”
陳金庭捂著臉,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凈遠也是勸慰道:“方兄,算了吧,金庭他也只是年輕而已,昔日你我年少之時,也是氣盛的很,坐事情不考慮后果,若不是有著師長提醒,也是會犯下這樣或者那樣的錯誤。”
皇甫維明也是勸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方前輩你再憤怒也是用,相信金庭這一次受到了教訓,今后定能悔改的。”
兩個人輪番勸阻,方金吾這才收斂了一些怒意,不過他還是指著陳金庭怒喝道:“等回到空山谷后,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閉關,不修練到天人合一境,不允許出空山谷一步!”
陳金庭連忙點著頭,臉上也是露出了敬畏的表情,不過誰都沒發現,他那敬畏的眼神中卻是隱含著一絲異色。
教訓完弟子之后,方金吾等三人便順路一起回去。
沿途一些武者在看到方金吾等三人后,好奇之下,目光還帶著一些異色,這讓方金吾更是心中怒火上涌,以為這些人是在心中腹誹自己。
實際上方金吾還真是想多了,這幫人純粹就是好奇真火煉神境的武者,以及好奇楚休跟這位的沖突而已。
眼下楚休他們看不到,就只能圍觀一下方金吾了。
在方金吾看來,他主動換人就已經是丟了面子,這是典型的不占便宜就是吃虧的心理。
但實際上在大部分看來,方金吾卻并沒有丟面子。
陳金庭罵楚休罵的這么狠,以楚休的性格當場殺了他都不為過,結果現在卻只是勒索來了一部功法,這已經算是很給方金吾面子了,只是他自己覺得自己丟了面子而已。
一行人連續走了數日,凈遠大師在此地轉換方向,準備回大光明寺。
所以皇甫維明主動建議請凈遠大師吃一頓齋飯道別。
皇甫維明此人雖然不是皇甫氏的家主,不過他為人卻也是老道油滑的很。
他跟凈遠之前并不認識,不過眼下一行之后,雙方也算是認識了,臨別時吃頓飯,結交一下人脈,加深一下感情也是不錯的。
雖然說凈遠大師一看壽元便沒有多少了,不過跟一位武道宗師保持親密的關系,這種事情總不會虧本就對了。
沿途并沒有什么大城,所以皇甫維明只得找了一間小鎮中最大的酒樓宴請凈遠大師,甚至直接包下了一層酒樓,引得其他武者側目和不滿。
不過在看到竟然是燕西皇甫氏的人在宴請大光明寺的高僧,還有北燕武林名宿方金吾作陪,其他人頓時小心翼翼的,坐在樓下甚至連話都不敢多說。
這幾位可都是只能讓他們仰望的存在,特別是方金吾,這么長時間沒踏入江湖當中,許多人都很好奇方金吾這次為什么出山,多番打探之下,他們這才知道燕京城內所發生的的事情,不由得對方金吾等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皇甫維明給凈遠和方金吾同時倒了一杯酒道:“方前輩,凈遠大師,老祖來之前便說過了,這次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眼下時局太過敏感了一些。
正道魔道亂戰不休,項隆雖然已經老邁,但卻雄心不減,在戰敗東齊后,還想要打壓我北燕武林,為他兒子留下一個安寧的北燕。
可以說這整個天下都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稍微一個不留神,那可是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凈遠也是嘆息了一聲:“多事之秋啊,我大光明寺三大禪堂的首座去了兩個,六大武院的首座去了五個,已經很多年沒有動用這么大的力量了,所以眼下在北燕之地,有些事情不是我大光明寺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皇甫維明點點頭道:“所以最開始老祖的意思其實是雙方各退一步,方前輩你將功法拿出來交給我皇甫氏或者是凈遠大師,當個中間人把陳金庭換回來。
但老祖知道方前輩您的性格,所以便沒說,他知道,您肯定會親自前來的。”
方金吾冷哼一聲道:“老夫當然要親自前來,不親自前來,我怎么知道是哪個大膽的家伙敢動我的弟子?這楚休我記下了,我倒是要看看,北燕朝廷和隱魔一脈能否護住他一輩子!”
凈遠和皇甫維明對視一眼,紛紛無奈的搖搖頭。
方金吾的性格脾氣太過死硬,到了他這種年齡,自己是不在乎了,愛誰誰,估計就算是大光明寺方丈站在他面前,也別想讓他低頭,更別說是楚休這么一個小輩了。
但問題是,你是無所謂了,但怎么也要為你自己的弟子考慮一下。
將來你死了,這份仇怨可無法消散,全都要由你的弟子來承擔的。
這時候陳金庭戰戰兢兢的走上來,手里端著一個盤子,里面卻是北燕少見的松鷹肉。
松鷹產自西楚,不到筋疲力盡絕不落地,肉質鮮美無比,方金吾便最喜歡這道菜。
在燕京城這些大城找到松鷹肉不奇怪,但在這么一個小鎮可就不容易了。
“師父,您老人家別生氣,這次是我孟浪了,我發誓,回到空山谷后,我定然努力修行,不到天人合一境,絕不踏出空山谷一步!”
看到陳金庭這幅模樣,方金吾的氣也是消了大半。
他拿起筷子正準備吃,動作卻是忽然一頓,一股下意識的反應讓他別去碰這盤肉。
直覺這種東西不光是女人很準,更準卻是那些實力強大的武者。
這些武者溝通天地之力,本身便跟這方天地有著一絲契合的力量,雖然他們不通卜算之術,但在一些關鍵時刻,卻是總有那么一瞬間的心血來潮能夠救他們的性命。
當然這種直覺也不是每次都準的,若是在平時,方金吾可能就放下筷子了,但這松鷹肉是陳金庭送上來的,此時他還眼巴巴的看著方金吾,好像只有師父吃了他的肉,才會原諒他一般。
方金吾也是感覺自己方才教訓的有些狠了,看到陳金庭這幅模樣,他也是有些不忍心,便吃下去一塊肉,不過他總感覺這肉的味道有些不對。
但方金吾也沒有多想,他還以為是這小地方的廚子手藝不精的原因。
凈遠乃是和尚,他自然是不吃肉的,而皇甫維明在看到方金吾先下筷子后,他也是想要夾一筷子那松鷹肉,不過就在這時,方金吾卻是忽然扔下了筷子,面色頓時一變。
“方前輩你怎么了?”皇甫維明奇怪的問道。
方金吾猛然間抬起頭,看向陳金庭,臉上帶著不解跟憤怒的神色:“你在菜里下了毒!?為什么?為什么!”
凈遠和皇甫維明同時一愣,陳金庭竟然在菜里下毒,這怎么可能?
別說方才方金吾只是打了他一巴掌,就算是打斷他一條腿,陳金庭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方金吾可是他的靠山,他的未來,他給方金吾下毒,這簡直就是跟給自己下毒一樣。
況且能夠毒殺真火煉神境強者的毒簡直是屈指可數,陳金庭是怎么拿到的?
陳金庭的面色蒼白,口中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方才那一瞬間,陳金庭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自己要這么做一樣,而他也失魂落魄一般的按照那個聲音去執行,自身根本就沒有絲毫思考的能力。
“孽徒!到底是為什么!?”
方金吾怒吼一聲,一巴掌將陳金庭給扇飛,這一掌直接讓他口吐鮮血,渾身骨骼斷裂。
方金吾是真的動了殺機,他沒想到,自己一直疼愛無比,傾囊相授的弟子竟然想要害自己!
“當然是因為你這個師父不稱職嘍,父子相殺,師徒相殘。嘖嘖,簡直人間慘劇,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