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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回 秦軍夜襲失太守

  天黑回到朱孚居處,還未進門就聽著琳琳在房內罵不絕口。

  陸英緊走兩步,入得廳堂見朱孚臥在榻上,露著脊背,琳琳正坐在旁邊小心翼翼給他上藥。

  口中仍罵道:“迂闊書呆子,豬頭辛恭靖,人家陷陣殺敵,他不獎賞便罷了,竟然不由分說打一頓!書呆子,豬腦袋!有功不獎,還打板子,這是什么主將,豬頭,死書生…”

  陸英忙問道:“這是怎么了?辛太守打的?”

  琳琳見他回來,怒火更盛,忍不住叫道:“你出的好主意,好端端出城干什么!你怎么不去挨打?”

  陸英苦笑道:“早知道如此,我便替朱孚去挨這一頓打!我還以為辛太守叫他是要委以重任,誰知…”

  朱孚道:“阿姐,我無礙的,不就是幾十脊杖嗎!嘶…你跟姐夫吼什么?”

  琳琳道:“肉都打爛了,還說沒事?真要砍了你腦袋才有事對吧!”

  陸英搶過琳琳手中藥膏,替她為朱孚細細涂抹。就見朱孚脊梁兩側被打得皮開肉綻,看著觸目驚心。

  他邊抹藥邊道:“打人的倒還有良心。看著雖重,其實都是皮外傷,好在沒有傷筋動骨。將養一段時日就好了!”

  琳琳道:“你說得輕巧!打成這樣了還說皮外傷。你等著看,我明天不把辛恭靖皮扒了,算我窩囊!”

  朱孚道:“阿姐,你這說的什么話?他是洛陽主將,生死殺伐全在他掌握。難道要因為些許恩怨壞了國家大事不成?”

  陸英道:“待會我去找他理論理論,畢竟我也是朝廷官員,品級上比他高。說不定他能聽我的。”

  琳琳道:“他要能聽你的就不會有這事發生,這會兒何必裝腔作勢?”

  陸英笑道:“他若不聽,為夫便也打他幾十大板,為我娘子出氣!”

  琳琳道:“你有什么理由打他?橫豎人家是守城主將,你這祭酒又管不著太守!”

  陸英道:“娘子放心,我自有辦法。”

  琳琳冷哼一聲,不再理他,自顧安排飯食去了。當夜陸英果真去找了辛恭靖,但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么,直到三更陸英才回來睡下。

  第二日,收到督軍趙睦急報,秦軍攻打金墉城甚緊,請求增兵援助。

  辛恭靖一面派人傳遞消息給雍州刺史郗暉,一面令人直接去朝廷請援,但就是不動一兵一卒出城迎戰。

  金墉城在洛陽西北,是一座駐兵小城,乃魏文帝所建,魏晉之世廢后所居之冷宮也。

  此城雖小,但與洛陽大城首尾相望,互為憑仗,戰時可相互支援,可謂守洛陽的利器。

  王全期留督軍趙睦駐守金墉,為的就是不使洛陽陷入孤境。而今秦軍先打金墉城,也是為了免去后顧之憂,掃清攻占洛陽最后的障礙。

  辛太守執意不肯出城,定要死守待援,若從保衛洛陽的角度說也無可厚非。城中本來兵少,若再分兵去救,恐怕中了秦軍奸計。

  但眼看著屬城覆滅,也不是兵家應有之義。陸英站在西北角樓,望著金墉城西南北三面激烈的戰況,唯有暗暗焦急。

  辛太守固執己見,打也打不得,勸也勸不動,拿他毫無辦法。秦軍圍城缺一,留著東面不攻,非只是動搖守軍信念,恐怕也是想埋伏洛陽的援軍。

  不知姚興到了城外也未,又是何人在指揮攻城,看得出來頗有計謀。

  連著三日,秦軍只攻金墉城,將洛陽主城舍在一旁。第四日天剛亮,陡然有數萬秦軍在洛陽城西出現,陣中一桿大纛,上書“大將軍姚”幾個斗字。正是秦國皇太子姚興姚子略親至。

  姚子略大軍列陣城西,迫而不攻。洛陽城中不免人心惶惶,不知秦軍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就連前幾日不停攻打金墉城的前鋒軍,今日也偃旗息鼓,駐扎在金墉與洛陽之間,一副久困洛陽的架勢。

  晚間,聽聞城外射入許多箭書,辛太守聞訊急忙派人收繳,但箭書內容還是私底下傳得全城風雨。

  據傳,秦軍稱皇太子親征,乃是替天伐罪,本不欲傷害洛陽百姓。吳國朝廷無道,官吏貪婪腐朽。辛恭靖早已暗中投降趙國段氏,妻兒老小都送往了鄴都。

  此人為了自己功名權位,不惜以全城軍民做墊腳石。他此時閉城自守,等到趙軍來時開城降附,為了豫州刺史之位不惜讓城中血流成河等等言語。

  又有人傳,只要擒下辛恭靖,歸順大秦者,賞千金封關內侯。

  陸英與眾多官兵聊過,十有八九都慷慨激昂地表示,身為漢家兒郎,與胡虜不共戴天。就算粉身碎骨,也絕不背棄祖宗。

  但提起辛太守,肯真心說幾句好話的人著實不多。本來他為人迂直,就不善于撫慰軍心,前幾日又無端責打剛剛立功的朱校尉,使他的口碑一落千里。

  陸英無奈暗思,姚子略這釜底抽薪之計,就算不能立竿見影,恐怕也極大動搖了洛陽軍民的信心。辛恭靖冥頑不靈,只怕早晚落不了什么好下場。

  又過了兩三日,秦軍仍是不動如山,但每日游騎四出,洛陽城門晝閉,還是使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壓抑與不安。

  這夜,朱孚傷勢有所好轉,執意要自己去城中巡防,替換這段時日一直為自己代勞的陸英。

  陸英不忍拂了他好意,便留在府中早早歇下。但他躺在榻上久久難眠,只得默默數著打更聲,等著困意來臨。

  時交子夜,陸英迷迷糊糊快要入夢,仿佛看到洛陽城內喊殺震天,到處煙火騰霄。

  他急急提刀沖出門外,對著迎面沖來的胡騎揮刀就砍。卻聽到琳琳呼喚道:“陸郎,快起來,陸郎…”

  陸英一激靈坐起,就見室中一片漆黑,門外一道黑影正拍打門框,不是琳琳是誰。

  陸英邊取衣衫邊道:“琳琳何事?敵軍殺入城了嗎?”

  等他披衣出來,就見城南火光燭天,四處兵戈叫嚷不停,琳琳急道:“敵軍夜襲,快去找朱孚!”

  二人結伴往城南奔跑,沿途正對上往北去的百姓,大多人衣衫不整,個個驚惶無措。

  陸英喊道:“琳琳,你去府衙保護辛恭靖,我去城門尋找朱孚!”

  琳琳怒道:“保護他干什么?我去城門!”

  陸英道:“那你去找朱孚,我去尋辛太守!”

  琳琳賭氣加快腳步往南奔去,口中叫道:“那豬頭死了才好!”

  陸英無奈,此刻事態緊急,只得匆匆轉向府衙而去。

  等他趕到城心銅駝大街,卻見此地空空如也。昔日的州府重地大門洞開,連個役吏差官也無。

  陸英提刀闖入府內,直入后堂卻遍尋不到人影,一股不好的預感籠罩心頭。他正要反身出去,卻看到墻角一名婢女瑟縮著滿眼驚恐。

  陸英問道:“姑娘別怕,我是朝廷官員。辛太守何在?”

  婢女顫聲道:“大人…領人去殺賊了…”

  陸英一怔,想不到這辛太守還有這般勇氣,只得搖搖頭,加緊步子又奔向城南。

  南城津陽門、宣陽門皆完好無損,不是被內奸打開,便是有秦軍探子策應。

  此刻津陽門內外直到甕城殺得難解難分,吳軍從四方趕來,將入城的秦軍打退出去。

  陸英趕到城門,便見朱孚與琳琳并肩當先,兩人手下秦軍無一合之敵。再加上甕城狹小,城頭不時施放冷箭,秦軍入城者死傷大半,此時且戰且走,顯然堅持不了多久了。

  等到陸英持寶刀加入戰團,不過片刻功夫,剩余一二百秦軍丟盔棄甲,逃過洛河橋,在曠野中四散奔逃開去。

  城頭急令關閉城門,朱孚與趙蕃各自清點傷亡,搬運尸體,一時也顧不上敘話。

  琳琳看到陸英,氣呼呼地上前道:“你不是保護豬頭太守去了嗎?怎得又來此處?”

  陸英皺眉答道:“辛恭靖不在府中,說是帶著人出來殺敵了。你有沒有看到?”

  琳琳道:“殺敵?憑他殺得什么敵?這里哪有什么太守大人,該不會趁亂跑了吧!”

  陸英道:“城中四處火起,一定混入了秦軍密探,城門肯定也是這些密探打開。外邊只埋伏幾百人入城,后無援軍,這事實在古怪…”

  琳琳道:“古怪什么?要不是我家朱孚勇武,城門此刻就易手了!這姚興真陰險,不敢堂堂正正攻城,卻耍下作手段。”

  陸英道:“他若是真想拿下津陽門,為何不多派些人來夜襲,只有這么三五百數,濟得什么事?”

  琳琳道:“你豬頭啊!秦軍都在城西駐扎,平白無故調動幾千人埋伏到南門外,還能叫偷襲嗎?當我城上軍兵都是瞎子不成!”

  陸英點頭道:“言之有理。但姚子略這一手到底有什么目的呢?就為了放幾把火,嚇唬嚇唬守城士卒…”

  琳琳道:“管他什么詭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管接招就是。”

  陸英看她如此颯爽英姿,忍不住笑道:“娘子威武!為夫受教了。”

  琳琳道:“滾蛋!折騰了半夜,天也快亮了,回去歇會吧。”

  陸英道:“不知這一場火又燒了幾家屋舍,唉!兵戈無情,終是禍亂百姓…”

  琳琳道:“那你去把姚子略人頭取來,不就能拯救一城百姓了!”

  陸英道:“殺一人無用,沒了姚子略還有其他人,只要天下列國紛爭,就免不了戰事頻仍。”

  等到午時,陸英剛小憩了一會起來,就聞聽朱孚急匆匆來找,見到陸英沉聲道:“姐夫,辛恭靖被擄走了。”

  陸英一驚,問道:“你確定?”

  朱孚點頭道:“天明時到處尋不到辛太守,好不容易在城南一處民舍找到了他的掾屬。此人負傷嚴重,親眼看到辛太守敵不過賊兵,被生擒帶走了。”

  陸英道:“看來秦軍早有預謀,昨夜就是為了綁人來的…”

  朱孚道:“他們為何要綁走辛恭靖,他一人被俘,難道就能讓我等投降不成!”

  陸英道:“此乃攻心之策。前幾日不是有箭書,傳言辛恭靖投降了趙國,如今又趁亂將他綁走,恐怕城中此刻不一定傳出什么言語。”

  朱孚道:“想要動搖我軍心,使洛陽不戰自潰…”

  陸英道:“正是。你立刻去軍中宣布消息,就說辛太守昨夜親冒矢石,不幸死在亂兵之下。有人敢以訛傳訛,嚴懲不貸!”

  朱孚抱拳領命而去,陸英暗道:“子略兄啊,你來陰的,別怪我也不講道理…”

夢想島中文    八關鎖鳳邑,公子褐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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