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重見狀顧不得呼救,急慌間連滾帶爬,欲逃得性命,孰料酒醉力軟,腳步虛浮,不待爬至階下,被陸英一腳踏住后背,怒斥道:“你為一方守牧,不愛惜子民,竟殘忍如此,留你何為!”
蒲重見機也快,忙大聲求饒,涕淚俱下。陸英本欲立殺之于廳上,又恐難以從虎穴脫身,牽連庾氏兄妹。
遂提起蒲重脖頸,以刀抵在其腰后,令道:“速備快馬,送禹山之人出城。敢有半分異動,教你橫尸當場。”
那蒲重膽戰心驚,此刻已便溺齊發,哪里還敢不從。
廳上眾人猝逢此變,庾愿等面上驚疑不定,唯有庾方夏轉憂為喜,緊緊跟在陸英身后向外走。
刺史府中親衛迅速牽來四匹快馬,庾氏兄妹各乘一騎,陸英脅迫蒲重共乘一騎,仍不忘令人取來兩壇酒駝在空馬背上。
四人四騎打馬來至城南宣陽門,城上下守卒見將軍被人所制,皆不知所措。
蒲重被陸英逼迫,開口道:“爾等退下!不得出城,亦不得放箭,違令者皆斬。”
士卒平日已恨其刻薄少恩,動輒加刑,如今得了命令樂得不管不顧。只有守城校尉聞訊,遠遠帶領數十騎跟從在后,他只恐蒲重死傷,朝廷追究責任。
陸英見那校尉緊跟不舍,出城后勒轉馬頭,喝道:“鎮北將軍、豫州刺史蒲重謀逆,大漢天王陛下密敕本官來此捉拿。現將往征南先鋒大營中復命,爾等隨后自會接到明旨。陛下旨意只除首惡一人,余者不問。若有抗旨不遵及圖不軌者,皆夷三族。”
言罷從懷中摸出順陽公主前些時日寫的書信,高舉在手,提口氣大聲道:“密旨在此!誰敢不從!”
洛陽官軍聽到這震攝心神的八個字,盡皆垂首肅立,無一人敢質疑。
蒲重本心如死灰,情知難逃一死,此刻竟有三分信了陸英之言。見他手中黃絹密箋,識得是宮中之物,不免猜測難道真是圣上所遣,圣上寬大仁慈,未必不能放其一條生路。
四人一路向南,順伊水河岸來到龍門之下,城內守軍無一人追來。陸英細問庾氏兄妹原由,方知他二人為何來此。
原來周啟等人離去后,北漢遣使來到禹山,追責抗拒神樹法師,縱容吳國周家之事。并揚言二十五萬大軍南下,定要拿禹山祭旗。
禹山堡壘雖險固,也難以一己之力對抗朝廷數十萬大軍,如今還不是公然反叛之時。因而庾愿表明忠心,聲言皆是被迫所為,愿意貢獻糧草犒餉官軍。
好在北漢朝廷也不愿在禹山塢損兵折將,雙方各自找個臺階下,此事便算作罷。過了幾日,那鎮北將軍蒲重嚴令庾愿來洛陽,商討勞軍事宜,庾愿不敢不從。庾方夏自幼未出過禹山,非要跟從兄長來見見世面,因而二人結伴至此。
誰知蒲重荒淫暴虐,一見之下,對庾方夏起了霸占之意,于是有了先前的事情。庾方夏思及前怨,痛哭流淚,將蒲重暴打一頓,才算出了胸中惡氣。
陸英又問及周啟、宋演消息,庾愿也知之未詳,應是義興周家為防行蹤泄露,刻意為之。陸英怕他兄妹二人久留或有危險,催促他二人不必等城中隨從之人,可先行返回禹山。
臨別,庾方夏忸怩上前,含羞言道:“陸道長,若是日后見到周公子…就說小女子請他…及你們眾人再來禹山做客。定盛情相待!”
說了兩句話,俏臉嬌暈,已是不勝羞怯,只偷偷打量陸英神色。
陸英笑道:“在下從命,請女公子放心!”得了他允諾,庾方夏歡喜答應一聲,跑到兄長身旁,跳上馬匹急急離去。
庾愿尷尬一笑,與陸英施禮道別過,亦打馬南返禹山。
庾氏兄妹離開后,陸英上前望了蒲重一眼,將刀擲與他,冷冷道:“我不愿殺你污了雙手,你自裁吧!”
蒲重噗通跪倒,苦苦哀求,陸英轉身背向而立,絲毫不為所動。蒲重見哀告無用,緩緩撿起鋼刀,突然目中兇光一凝,猛地起身,挺刀刺向陸英身后。
刀尖甫近,卻被陸英斜側一跨,右手一把抓住他手腕,向前一帶再一旋,奪過長刀,用力回斬向蒲重頸間。
一顆黑面頭顱轱轆墜地,胖大身軀前撲兩步,伏地抽搐一陣方休。陸英將他尸首踢入河中,也算對龍門之魚略表心意。
時將正午,陸英舉目四望不見檀、趙二位前輩身影,不知他們斗得如何,可已分出勝負。看看伊水山闕,只得驅趕馬匹,馱著酒壇,尋平緩處登到山頂再尋二人蹤跡。
上到山巔,回望龍門,真似天河仙闕,好不壯麗。遠處洛水橫陳,山河雄偉,正是難得的王者之居。
陸英一路緣山而行,樹葉繁茂,寂寂無聲,如何能再見到兩位老神仙。走了十來里,見林間有三兩只錦雞,正在草石中踱步。陸英隨手撿了兩塊石子,遠遠地用力擲去,石子正中一只雄雞頭冠。
那錦雞撲騰掙扎倒地,余下同伴振翅各自飛去。陸英快步上前,抓了雞翅膀,用刀割破喉嚨,可憐斑斕錦雞一命嗚呼。
陸英尋來木枝,在一塊空地上點起火來,將錦雞羽毛扒個干凈,收拾內臟,架在火上炙烤起來。不一時香飄處處,陸英打開酒封,飲了兩口,想起蒲重勸酒之事,不由恨恨啐了一口。
待錦雞烤熟,陸英撕下一只翅膀,大快朵頤。雖沒有檀老伯炙魚功夫,這雞肉也頗為鮮嫩可口。他正喝酒吃肉過足了口癮,卻聽遠遠飄來一人聲音道:“臭小子,太不義氣!一個人躲在這里偷吃,早忘了答應請老道喝酒的事啦,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