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的神煙從圣所中飄出,一路裊裊升起,來到聚集的云間。從天空往下望去,高聳的眾神圣所之下,便是宏偉壯闊的喬盧拉大金字塔,“人造山”特拉奇瓦爾特佩特爾!
這座遠古的金字塔高度六十多米,長寬各是驚人的四百五十米,是世界上體積最大的金字塔。它由內往外共擴建過六次,大體以泥磚為主,混筑花崗巖,最外層很多地方被泥土覆蓋。
此時正值夏日,人工種植的鮮花盛開在高大的金字塔表面,色彩鮮艷的蝴蝶被吸引而來,在青黑的磚石間飛舞。巍峨的遠古奇觀,變成了美麗的“花之圣山”!
圣所的大殿敞開著寬闊的門窗,迷醉的熏香隨風而散。阿卡普坐在柔軟的熊皮墊上,嗅著怡人的絢爛香氣,看著腳下綻放的花海。他莫名大笑,意興飄然,猶如高居在云端的神靈,正愜意的俯視人間。
半晌之后,直到爐中的神煙燃盡,年輕的祭司長老才從由衷的喜悅中恢復過來。在神煙的刺激下,他臉色泛紅,心跳極快,朗聲贊嘆。
“真是最頂級的神煙!片刻間去往神國,感受莫大的喜悅,如同最純粹的圣水。感謝您,神靈的使者,佩特爾祭司領袖!不知這神煙中加了何種珍貴的神草?”
慈祥的尊貴老者哈哈一笑,在神煙中面色如常。
“確實加了許多珍貴的神草,這是歷代祭司的獨有傳承!此間每一份配好的神煙,都價值一箱黃金,有價無市。這種神煙的配方,從托爾特克帝國時期一直流傳下來,至今已有六百年之久!”
聽到此處,阿卡普連連驚嘆,表示敬意。
佩特爾自得的微笑,笑容中帶著傲然。
“喬盧拉城建立已有一千八百年。自從第一圣城特奧蒂瓦坎衰落后,此間便作為第二圣城逐漸興盛。這里有高聳的金字塔神廟,遍布的小型廟宇,服侍的數萬平民,還有崇高的上千祭司!兩座圣城雖然布局相似,繁榮卻天差地別。特奧蒂瓦坎是眾神離去之所,喬盧拉便是眾神回歸之地,真正的神圣之都!”
阿卡普連連點頭,笑著贊嘆。隨即,他話語一轉,目光真誠。
“圣城喬盧拉溝通南北貿易,富饒天下聞名,只比湖中都城略遜一籌。喬盧拉的花之圣山壯闊美麗,足可與湖中都城的大神廟,特奧蒂瓦坎的日月金字塔,并稱天下之最!
聽聞各位祭司是托爾特克帝國的直系后裔,貴族傳承至今。我們墨西加人同樣是偉大的托爾特克人后裔,大家源出一脈,真是兄弟之親!墨西加聯盟和喬盧拉圣城理應互為盟約,萬世不易!”
聞言,祭司領袖佩特爾笑容一滯。
圣城喬盧拉一向地位尊崇,遠離戰火。圣城中的眾多祭司家族傳承四五百年,從未中斷,是真正的托爾特克遺民,即“城中的文明人”。而阿茲特克人從西北遙遠的阿茲特蘭而來,一路漫長遷徙,廝殺戰爭無數。他們和圣城外的特拉斯克人一樣,都是雙手染血的蠻荒之民,即“城外的野蠻人”。
這一百多年里,阿茲特克人定居湖中都城,自稱托爾特克人的后裔,神佑的墨西加人。隨后,他們四處征戰,威壓天下,各邦也被迫改口。但真正的歷史如何,圣城喬盧拉當然記載的一清二楚。
“阿卡普在自己面前如此說話,自然不是自取其辱,而是為了引出盟約。這兩月來,墨西加人數次試探,結盟的意向非常強烈啊。”
佩特爾腦海快速轉動,臉上的笑容恢復如常。他斟酌半晌,才笑著說道,
“墨西加聯盟是偉大帝國托爾特克的繼承者,是眾神選中的神族。圣城喬盧拉一向尊奉神靈的旨意,和聯盟早已是兄弟一家。托爾特克一脈眾所周知,何許再言...”
說到這里,佩特爾話鋒一轉,再次回到神煙之上。
“阿卡普長老,圣地的神煙雖好,湖中都城的圣水同樣不凡,令人忘俗。墨西加人的藥劑師獨樹一幟,天下聞名,總祭司克察爾更是個中好手!半年前聽到他的死訊,我遺憾數日,不知何時能再次嘗到圣水,感受神靈的恩賜?”
阿卡普思忖片刻,心中喟嘆。喬盧拉的領袖們對聯盟非常親善,卻始終不愿意與聯盟正式結盟,這一次試探還是無果。他溫潤如玉的臉上始終帶笑,仍然溫和的說道。
“總祭司雖然回歸神國,但藥劑學的傳承未絕。此行匆忙,我已派遣使者,讓他們帶來最新的圣水,到時候請各位長老一同感受神恩。”
佩特爾點頭贊許,真心有些期待。他繼續把話題延伸。
“如此甚好!聽聞偉大聯盟正在改革宗教,增加祭司的數量,參與貴族封地的管理。十二祭司團訂立教法,代替神靈管理天下?”
阿卡普心中一轉,隨即了然。他笑著承認道。
“確實如此。聯盟的殿下蒙受神啟,仁慈的神靈賜下了詳細的文字。聯盟領受了神圣的旨意,要讓神的榮光播撒天下,到每一個人心中!”
佩特爾微微皺眉。他天然對這種文字抱有警惕。
不過,圣城喬盧拉之外,便是大大小小的特拉斯卡拉貴族,實際控制著整個喬盧拉邦。神圣祭司們的權力僅限于圣城之內,謀劃向外擴張已經很久。
祭司領袖于是笑道。
“甚好!阿卡普長老所言有理。祭司參與貴族封地的管理,教化民眾,是神靈賜予的職責。請細細與我說來!”
阿卡普點點頭,笑著開口。
“特拉斯卡拉各邦確實應該尊奉圣城的旨意...這次討伐異神信徒,塔拉斯科人應當接受神罰...聯盟會一直支持圣城喬盧拉...新的圣職分為五級,各地祭司領袖牧守一方。圣城諸位祭司長老自然應該居于高位,圣職與十二祭司團等同...”
華美的大神廟中,神煙再次點燃。神靈的使者言笑晏晏,談論人間興亡。
而在孤僻的山林營寨中,點燃著熊熊的篝火。“黑狼”托爾泰克眉目如劍,站在高高的木堡城頭,觀看長弓民兵的訓練。
以部族為單位,數十隊長弓民兵分進合擊,散開轉進如風,站定射擊如雨。行進的民兵們隊形雖然難看,卻已經有了狼群的靈活,能夠粗略的執行指揮官的命令。不斷的移動中,部落獵手們依然能保持一定的組織性,如同集體的狩獵。
訓練稍歇,托爾泰克叫來部族頭人,高聲斥責,指出戰術的不足。他表情兇悍,聲如雷霆。頭人們心中膽寒,低頭領命而去,散開四下操練。“黑狼”統帥這才轉身,帶著潛藏的滿意笑容,向大帳中而去。他進入大帳,取出嶄新的紙書,臉上一垮,又到了讀書識字的時候。
在都城北方的新營地中,數百長槍民兵發出震天的呼喊,在小隊長的率領下,進行真實的結陣對抗。前排的民兵們手持沒有矛頭的木矛,努力往對面刺擊,擊打在細密的藤牌上。后排的民兵推動藤牌,努力讓陣型嚴密,推動方陣往前擠壓。兩隊方陣彼此對抗,直到一方散漫,被擠壓崩散,徹底失去隊形。
“猴子”庫盧卡這才吹響螺號,示意勝負已出。他微微一笑,動作親切的拍拍兩隊隊長的肩膀,語氣真誠的贊揚了勝出的古茲曼。隨后,新任的軍團長才面色一肅,召集各部隊長,講解兩隊出現的問題,提及需要加強的訓練。時不時的,他會轉過身,詢問一下副官埃茲潘的意見。
塔拉斯科的降將面色恭敬,詳細的講出自己的意見。新任的軍團長非常平易近人,和民兵們很快打成一片,對副官也十分尊重。他提拔了諸多表現出色的骨干,金礦工古茲曼就是其中之一。軍團長表現的越是親近,埃茲潘就越是不敢小視對方。因為不知不覺間,軍隊已經被對方牢牢控制在手中。
而每當夜色降臨,庫盧卡總會帶上紙筆,前往副官的營房,悉心請教長槍方陣的戰術。他雖然面色古拙如猿猴,卻聰慧異常,思維不受束縛,學起新戰法來通曉極快。埃茲潘也心中嘆服。
很快,兩隊長槍方陣的對抗訓練再一次開始。其他眾多方陣則圍繞對抗的戰場中心,進行模擬的行軍展開。看著初有成效的方陣大陣,“猴子”庫盧卡終于滿意的點頭,思考起更復雜的戰術。
“蹉跎半生,一路曲折。現在,我終于獨領一軍,寬闊的坦途就擺在面前,決不能辜負殿下的厚望!”
不遠處,埃茲潘看著肅立的軍團長,又看看初具規模的長槍方陣,目光羨慕,感同身受。好一會后,他才轉過身,看著南方的特斯科科湖。連綿的小船從未停止,源源不斷的從湖區運來糧食物資,也帶來最新的戰況。
在白石的長橋旁,軍團長安納特里揮動三米的矛旗,浩大的水師船隊緩緩啟航,順流往北而去。船隊中裝載著三千精銳的直屬武士,滿船干燥的軍用糧食,還有用木箱封閉,包裹防水雨布的特殊武器。
特波波羅眉骨高高,露出和善的笑容。他站在安納特里身后,仔細的打量著女武士的颯爽英姿,思索著水師對封地的重要性,心中默默盤算。
安納特里指揮完畢,武士的敏銳讓她若有所感。她猛地轉過身,看到特波波羅放肆的目光,眉頭挑起。
“特拉特洛爾科的‘毀滅者’特波波羅,你非要上我的旗艦,說有要事商議。看你現在的神情,所謂的要事,難道是想和我比試一番嗎?”
聽到這毫不客氣的質問,特波波羅神色一僵,心頭火起。他身為久經戰陣的統帥,年輕時也是勇猛的武士,自信不輸旁人。后來,他繼承榮耀貴族的尊位,周圍小心侍奉,一直被人尊崇。除了國王之外,許久沒有人敢用這種口氣對他說話。
特波波羅憤怒不過片刻,就想起此行的目的,于是挺起胸膛,朗聲豪邁一笑。他按照傳統的習俗,用粗壯的右臂拍打著自己厚實的胸膛。
“‘水之源頭’安納特里,聽聞你未曾婚配,而我的妻子也已經去世數年。現在,雄壯的山脈沒有河流,寬闊的屋舍缺少女主人。高大的玉米沒有菜豆纏繞,強壯的身軀需要安撫!在愛情之神的見證下,我宣布對你的追求,要讓你成為我宮殿的組成!”
安納特里杏目一瞪,柳眉一挑。
“你要先證明自己的武藝,我才會允許你的追求!山脈是否雄壯,可不在外表上。玉米是否高大,也不在嘴上說說。你究竟是兇猛咆哮的美洲虎,還是搖頭亂叫的鬣狗,就讓我們手頭上見真章!”
特波波羅臉色一沉。他心頭急轉,掌握了水軍就掌握了主動。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作為出名的武士,絕沒有退縮的道理。片刻斟酌,他自信的取出戰棍,兇悍一笑。
“好!安納特里,在神靈的見證下,就讓我們在此處比斗!按照傳統的習俗,勝利者將拿走失敗者身上,所能找到的最珍貴寶物!”
安納特里毫不猶豫,手中的長矛在船上一頓,發出震天的砰響。她朗笑出聲,聲音如同響亮的銀鈴。
“不錯,這才是武士所為。神靈見證,就讓我們現在開始!”
說完,安納特里抬起頭,斜著看了特波波羅一眼,示意對方先動手。
特波波羅怒火再起,廝殺的欲望在胸膛中燃燒。多年的戰斗經驗,讓他保持動作的沉穩與謹慎。他舉起左手的盾牌,護住身上的要害,右手的戰棍斜指,做出能夠輕易發力的起手式,接著快速逼近。
安納特里目光如鷹,雙手握住長矛,橫在自己身前。她雙膝微微沉下,矛桿收縮再后,矛頭前指著對面,隨時蓄勢待發。
在特波波羅逼近的剎那,安納特里猛然一聲怒喝,隨即 在特波波羅逼近的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