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如此詭異莫測的情形,耶塵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立刻帶著背包轉身離開,朝著老教堂狂奔不止。
很快,少年就奔到了另一座雪山的山腰處,抵達一處破舊不堪,宛如廢墟一般陳舊雜亂的教堂門前。
嘎吱......
耶塵推開生銹的鐵門,推開腐朽的木門,走入寬敞而又清冷的教堂大廳,望向那大廳最前排座椅中的中年男子背影,然后將狼皮盡數放置于一旁,語氣有些緊張地開口道:“老師,我完成狩獵了。”
中年男子沒有轉頭,繼續背對著耶塵,僅是簡單做了一個點頭的動作。
他身穿著一襲風衣,留著一頭凌亂的長發,不過就算是滿臉不修邊幅的胡渣,也掩蓋不住他俊朗的五官,平靜而又深邃的眼瞳,注視著前方那座破爛碎裂的神像,讓耶塵完全不明白他腦海中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這個人即是耶塵口中的老師,自耶塵有記憶起,就一直在旁培育耶塵各種生活知識,戰斗技巧以及狩獵技能的男人。
耶塵只知道他叫萊爾,稱作是自己的老師,除此之外,男人就再沒透露過其它關于他自身的信息了。
同時,耶塵也只知道自己是被老師收留養大的棄嬰,至于更加具體的身世,他的老師十七年以來對此向來閉口不談,總是以“未來你自然會明白”來搪塞。
耶塵不安地抿了抿嘴唇,然后向萊爾張口述說了他剛才所看見的詭異光景。
“老師,剛才我在懸崖邊,發現深淵居然已經漫到了邊界山山腰的位置!明明一年以前還只是山腳處......”
耶塵語塞一陣,緊接著補充。
“而且......與深淵對視的那一刻,我突然看見了一些幻覺......發現自己身處于深海當中,有無數眼睛盯著我,還有無數觸手想要將我拽向海底......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與緊張的少年相比,中年男子的臉色依舊是平靜如水,聽了耶塵的疑問,他也只是平淡地給出了回應。
“這只能說明這個世界快到大限了,不過被深淵侵蝕是早晚的事,我有辦法處理,你不必在意。”
“至于你說的幻覺,不用那么大驚小怪,伴隨著這些天你對奧靈之力的掌控是越來越精煉,你的感應力亦是強大了許多,能從深淵中看出常人所無法窺見的幻覺,是十分正常的現象。”
“此外......”
說到這,萊爾話腔一轉。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你將會迎來第一重噩夢,只要挺過它,你將正式覺醒獨屬于你的本命奧靈術。”
“這樣一來,你就能為你十來年的修行做個收尾了,我會通過三道實戰試煉來對你的實力做一次最終檢測,然后在深淵徹底侵蝕這片土地之前,將你送到迷宮之外的人類國度——圣光凈土。”
“那里,才是你作為人類真正應該生活的地方,所以你現在最好盡快就餐,早早休息。”
耶塵聽罷,也不再多想,點點腦袋,轉身離開。
萊爾話中的噩夢,并非尋常人類睡眠期間所遭遇的不適且偶然的夢境,而是一種對于奧靈之力持有者的召喚。
在奧靈之力的使用方面,現在的耶塵只是個外行菜鳥,只有經歷噩夢的召喚,才能正式踏入這股奇異能量的世界。
因此,噩夢也可以看作是奧靈之力的突破與覺醒的方式。
耶塵簡單地完成了就餐與洗漱,之后便是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迎接他人生最重要的那一場噩夢。
萊爾則依舊坐在教堂破敗的大廳中央,望著身前缺失了頭部的神像,一言不發,許久之后,再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耶塵躺在厚實的獸皮毛毯上,望著房間內陳舊的木制屋頂發了許久的呆,這才閉上雙眼,等待噩夢的來臨。
接下來,少年的主線目標就很明確了。
挺過噩夢,覺醒能力,完成試煉,最終在深淵入侵以前離開這片永霜凍土,前往外面開闊的新世界,然后享受全新的人生,與他的家人一起。
耶塵原本以為緊張的思緒,可能會導致自己徹夜難眠,不過令他感到驚奇的是,眼皮一合攏,一股詭異的倦意就氣勢洶洶地沖刷耶塵的腦海,以極其強硬的態度占據了他的意識。
......
寒冷,潮濕,腥臭。
朦朧之中,兩種感覺逐漸攀上耶塵的腦髓,令得他那原本合攏的眼眉不由得緊鎖起來。
好寒冷,好潮濕,好腥臭。
在眼皮不自覺拉起縫隙之后,一片鮮紅映入視線當中,這令得耶塵的精神猛然一振,整個人當場從昏睡中清醒了過來。
“唔!?”
耶塵神色震撼地驚喃一聲,率先察覺到自己正坐在一張古怪的椅子上,緊接著又睜大雙眼看向自己的雙腳,發現它們正浸沒在一股詭異的鮮紅液體當中。
聯系著傳入鼻間的那股刺激性氣味來推斷,這片液體應當是......血。
耶塵吞了吞口水,目光動搖地又掃視起周圍的景色,此時此刻的他,正坐在一片寬敞的血池當中,而血池的邊緣則是一片朦朧的霧氣。
這血池很淺,剛好沒過了耶塵的腳跟,縱使耶塵下意識地抬起了腳,它的表面也未蕩起任何一絲波紋,詭異到了極點。
被濃霧所籠罩的血池,激不起任何波紋的血池。
耶塵在內心感慨著,再度抬頭掃視時,發現血池的周圍隱隱約約漂流著一些影子。
當他仔細凝視起,發現那竟然是一把把種類各異的武器殘塊,其中有折斷的長戟,有歪曲的釘錘,有溶解的直劍,有燃燒的獵槍......
耶塵認知中所有類型武器的殘骸,這片血池似乎都有,都漂浮在池面之上。
這種情景,會有什么含義?
耶塵緩緩站起,先是瞥了身后木椅一眼,并沒有發現什么異樣,而后又走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柄漂流的爛刀處,下意識朝其伸手觸碰。
不過就在他即將完成這個動作之前,一道突如其來的響聲頓時敲打了他的耳膜。
嘩......嘩......嘩......
這陣巨響毫無征兆地響起,而后沿著血池周邊的霧氣,自四面八方一齊向耶塵涌來。
這一個剎那,原本平靜的血池表面突然生出了漣漪與浪花,而耶塵的心頭更是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適感,精神仿佛是在被尖銳的釘子不斷開鑿一般痛苦難受,令得他不由得捂住雙耳,想要擺脫這道怪異音波的圍攻。
這是什么聲音?
是什么東西發出來的?
接下來自己又會發生什么事?
就如同尋常的夢中人一般,如今的耶塵并不記得自己剛剛入眠,并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虛幻的夢境里,此時此刻,他的大腦只接受到了求生本能的警告,開始瘋狂思考關乎生存的關鍵性疑問。
少年緊捂雙耳,緊閉眉目,幾個片刻過后,其臉龐就已是汗如雨下。
在最初聽到這陣巨響時,他還以為這是類似于天崩地裂般的動靜。
然而耶塵在痛苦中反復品味之余,竟然是赫然聽出了這陣巨響,是在遵循某種特定規律,有序地起伏著,時高時低,時尖時厚......
簡直就像是誰在哼唱歌謠一般。
不行,沒有任何頭緒......武器,至少先得武器握在手里......什么都好,先握住再說!
在怪異音波轟擊下苦苦支撐的耶塵,強行穩定心神,一把伸手緊抓起身前那把滿是鐵銹的爛刀。
而下個瞬間,耶塵就發現他抓空了,因為掌心原本所該朝向的血池突然消失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片十分眼熟且簡陋的木制天花板。
“呼!呼!呼!”
大汗淋漓的耶塵,緊張地喘了數口氣,扭頭張望周圍,發現他已經回到了自己居住了十七年的房間當中,原來剛剛所目睹到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正是他早已等待已久的噩夢。
“呼......”
驚魂未定的耶塵深呼一口氣,望著傾灑在自己被褥上的陽光,下意識望向了房間的窗。
在那室外雪原的盡頭,一輪初生的新日正在冉冉升起。
一夜過去,曙光來臨,意味著耶塵的噩夢暫時結束了。
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