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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新候選人(中)

  只是稍微觀察了幾分鐘,李必達就對這位大胖子產生了濃濃的興趣,對方和奴仆間的對話并沒說標準的拉丁話,而是摻雜著很深的西西里土腔,這表明他不可能出身羅馬邦國的望族,但是他既然來參加這場集會,又證明他的官階不會很低,起碼也和自己相當,他的肥大的身軀,點明了他是個老饕而粗俗的家伙,克制力很差,想必貪瀆舞弊,因為羅馬城里稍微潔身自愛的政客,都會在競技場與體育館里燃燒脂肪,求得身材的勻稱。

  最后,他老是在購買廉價的,從引水渠里舀來的水,而不是高檔酒館里混入蜂蜜或葡萄汁的飲料,這又說明這個胖子現在的手頭很是拮據。

  集會上的官員正準備陸續退去,那胖子正在海飲第七杯水,并用他那方言抱怨著羅馬城時而干燥時而潮濕的無聊天氣,這會兒一個他不認得的,穿著高檔絲綢衣服的奴隸,隔著柵欄給他送來杯冰鎮的鳳梨花酒水,里面還有些清爽可口的小豆,胖子猶豫了下,便將這水一飲而盡,而后覺得全身的毛孔都在高唱,從頭到腳清爽無比,說不出的熨帖。

  而后他看著手里握著的水杯,表層是銀的,上面還有細密的浮雕,杯口沿辦則是鑲金的,很符合自己的氣質,這會兒他扭頭,看到身材修長的李必達正笑著朝自己走來,“如果您要說我喝錯了酒水,那我只得承認,但是這飲料太好喝了。”胖子砸著嘴回答。

  “不。不。安心吧。您并沒有喝錯。這就是我邀請您的,能賞光我倍感榮幸。”李必達隨后對著那奴仆打了個響指,那家伙立刻飛奔而去,不會兒就端著個銀盤子站在柵欄對面,胖子定睛看去,精美的銀盤,銀水壺,還有三個銀杯子。恰好和自己手里的那個拼湊成一套,盤子里是拼接精美悅目的貽貝,“喜歡嗎?可以贈送給您嗎?如果您愿意,我的宅邸里還有個用熒石做的酒杯,可以供您鑒賞下。”

  那胖子吞了一大口吐沫,要知道就是這一套鑲金的銀餐具,就得價值三千德拉克馬,他在激動下有些語無倫次,急忙拔起巨大的身軀,和李必達握手。“錫拉庫薩的騎士,現任度支官海爾西烏斯。”

  “薩丁尼亞的李必達。度支官。”對方回答很簡潔,但不失熱情。

  “像我們這樣投契的同僚,早就該互相見面認識。你妻子的祖父我認得,當年我還只是個隨軍的小販子。”海爾西烏斯急忙攀交情,這句話讓李必達認為,這個胖子不算很蠢,從長相特征里,一眼就能判斷出自己肯定不是老李必達所出,只能是婿養子身份。

  兩人在離開大校場的路上,越說越投機,雖然李必達對海爾西烏斯的方言頗感頭痛,但還是能保持微笑的傾聽——海爾西烏斯,先前靠的是古老的費邊家族的勢力,替他們的家族在各個行省包稅,積累了幾百萬塞斯退斯的財富,接著雄心壯志,踏入羅馬政壇,但發覺政治這東西和生意場相差太大,每個人都沒有契約精神,出爾反爾。三年前他靠賄賂,謀取了馬其頓行省的財務官,結果任期滿了后,居然頭腦發熱要去競選執政官,最后不但夢想破滅,還被次席執政官蘇爾庇修斯視為攔路的家伙,在法庭上淪為被告,家產大半瞬間報銷,最后總算費邊家族還顧惜他,給他塞了個度支官的身份,總之過幾年,也準備進入元老院混吃等死。

  唔,這種人,是李必達最喜歡的,事業處于低谷,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哪怕現在拋給他個沒餌的直鉤,他也會沖上去咬到嘴角流血為止。

  “去我在福納莊園的別墅去看看吧!”在岔路口,李必達突然熱情地建議道,“就在柯林尼門附近大道的交匯處。”

  既然先前收取了這位昂貴的銀餐具,海爾西烏斯無法回絕,便帶著奴仆們,朝著對方所說的莊園別墅漫步走去。

  羅馬有句俗話說,“一旦客人上門,主人就要不失時機地展示自己最名貴的銀餐具。”這既是種好客的態度,又是種自我的炫耀與滿足。但李必達所展示的,不單單是銀餐具這么簡單,海爾西烏斯進入大門后,就被這座別墅復合重疊式的前廳柱廊給驚呆了,一半是多利安風,一半是愛奧尼亞風,貼著大理石的溝渠環繞著整個院落,園丁正在澆灌著修建整齊的花卉,前院的中央,矗立著座純金的舞神像,四周都是休憩用的石椅。

  “我帶您來客廳轉轉。”一幫漂亮的舞男舞女,在主人的授意下,拉著海爾西烏斯的手,帶他進入了擁有十六個豪華房間的大廳,里面全是琳瑯滿目的鑲嵌壁畫,有神話故事,有各種動物,有節日風俗,多虧有人指引,海爾西烏斯才從迷宮般的大廳,進入了左右對面的餐廳,一處是冬餐廳,一處是夏餐廳,前者有奢華氣派的壁爐,后者有郁郁蔥蔥的植物,盡頭是半圓形的寢室,里面什么都是金銀做的——壁櫥、衣柜、臥榻與床架,并且這座寢室和隱秘的浴室相連,待到海爾西烏斯走進努米底亞鏡面大理石打造的浴室里時,兩個龐大的壁畫展現在他眼前。

  都是名手所繪制,而且都是“主題”的,這在羅馬藝術界是司空見慣的,但也讓海爾西烏斯這個土包子血脈賁張,一個是金色打底,畫面上大概是對年輕帶著花冠的情侶,男的正在手握女的豐腴的胸部;另外一個是黑曜石打底,有意做成希臘陶罐畫風格,是一群男的,在宴會上猥褻另外群男的(顯然是年輕的男仆)情景。

  海爾西烏斯就像位嚴肅的藝術鑒賞家般,站在兩幅畫的中間左顧右盼,最后站在了金色畫前久久不肯離去,偶爾說出了些狗屁不通的鑒賞語言來,全是他從集市或低檔酒館里聽來的,附庸風雅的見解,但這一舉動很輕松地讓李必達抓住了這位的弱點:

  “畢竟是西西里鄉下來的,對那套古希臘男男的哲學不感興趣,我已經明白他的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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