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2章 只是個小女生

　　恩農坐在街尾的長椅上面，陽光照耀著蒼老的臉龐，嗓音低沉又充滿回憶：

　　「我正式擔任霧之眼典司的時候，是三十歲，差幾天生日，正值壯年，身體狀態處于巔峰，內心有無限澎湃的熱情，比火山噴發還要熱烈…」

　　如今時間帶走了生命青春的力量，現在恩農的臉龐有著一條條溝壑似的老人皺紋和深色斑痕，打理的很干凈的頭發和短須都已經潔白且枯燥。

　　他有著一枚金色懷表，手里握著桃木手杖，鼻梁架著裝飾鏡鏈的金絲眼鏡，搭配一套一絲不茍的紳士禮服，讓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會發自內心的贊許一句真正的優雅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不因年齡而衰退的。

　　不過，衰老終究是世界上最毒的藥，再怎么昂貴和優雅的飾品，也比不上年輕人光滑的皮膚來的耀眼。

　　恩農所在的小鎮物產不豐，風景不美，有山卻不高聳，有水也不遼闊，普普通通的一座氣候多雨的邊境小鎮，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就是在這里定居的土族人待客很熱情。

　　所以當隱者埃爾貢以不加掩飾的姿態出現在這里的時候，就給恩農帶來了兩個關鍵訊息。

　　我是專門為你而來，瓦尼塔斯的事情我已經知曉。

　　我知道你在這里，知道你還活著，我既然來的時候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形跡，就已經做好萬全之策來抓捕你，也不怕你棄地逃跑。

　　恩農從瓦尼塔斯的內部渠道知曉埃爾貢受了重傷，實力只有過去幾成，故而在種種權衡之下，他選擇鋌而走險的一搏，設下陷阱殺死隱者。

　　很遺憾，失敗了。

　　「我至今記得我第一次準備去迷霧高原，覲見霧神時，我的心臟快要跳出了胸口。」恩農面無表情，抬手隔著肋骨和皮膚，放在自己跳動速度很緩慢的心臟上面。

　　「為了覲見神明，我提前半月不食肉類，沐浴更衣，禁欲養心，購買最優秀的紳士套裝，我還把霧之眼的圣書倒背如流。」

　　「然而…」

　　恩農話未說完，老態的面龐就驟然浮現幾分可怖的猙獰，嘴角勾起森寒的冷笑，怨恨的模樣強烈破壞了他儒雅的氣質，這一刻他似乎被地獄的惡鬼附體。

　　他用怨毒的聲音繼續說道：

　　「然而，霧神，祂竟然只是一個外貌十七八歲的小女生！」

　　「我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種祂的形象，祂一定輝煌，顯赫，神圣，宏大，燦爛…我把一切描寫美好與高貴的詞語都獻給她，她卻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

　　「這樣一位女生，就是我們神界的神？神？你了解我那一瞬間的強烈震驚和失望么。」

　　埃爾貢微微瞇起了眼睛，沒有說話，等恩農繼續宣泄自己的情緒，講明自己的「苦衷」。

　　他已經用結界封鎖了這座小鎮，恩農逃不出去。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埃爾貢還暗中請來了五行之金的神獸，那只睡在地底深處的食金獸，處于超越境界邊緣，早就能嘗試突破超越者，但是因為太懶所以從來沒試過的食金獸。

　　報酬是一些來自外界的珍貴金屬。

　　恩農平視著遠方，說道：「我和霧神進行了溝通，我向她表示尊敬的問候，我向她說明神界的一切，我能清晰感受到她對我的話題很有興趣，經常回應我一聲，我們的交談很愉快。」

　　「這也讓我愈發覺得，她就是一個溫和，溫柔，以及好運氣掌握了強大力量的女生。」

　　「我無法接受她是霧神的真實，又不能否認迷霧因她而起，神界萬物因她而繁榮，我因此精神飽受折磨，在年僅百歲時就死去。」

傳說境界是第一次打破生命界限的境界，盡管人類在這個境界依然無法媲美天生生命　　漫長，能活千歲的長壽種族，但是也絕對不會在僅僅百歲就壽元耗盡。

　　埃爾貢皺了皺眉，終于以一副教育的口吻，道：「真正的強者從不被一副軀體所束縛，強大的一直都是力量而不是外貌，霧神是什么模樣，很重要么。」

　　要是讓恩農知道一位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女正在突破超越者，他會不會當場發瘋。

　　「很重要，對我很重要。」恩農用桃木手杖支撐身體，倏然站起身，渾濁的眸子冒出冷光：

　　「你不是霧神的信徒，你自然覺得無所謂，而我是霧神的信徒，我是虔誠的信仰者！」

　　急促的說話讓恩農氣息紊亂，心跳加快，過了好一會才趨于安靜，他反手取出一個沒有外包裝，只有一層玻璃瓶的酒瓶，里面的空間盛放著十分之九的紅色液體。

　　「我自己家種植的葡萄釀的紅酒，嘗一嘗？」

　　不等埃爾貢回答，他就自顧自弄了兩個杯子，倒滿兩杯，慢悠悠喝下其中一杯：

　　「即使你不來找我，我頂多也就再有兩三年去活，我的壽命已經徹底耗盡了，就像是蠟燭最后在燃燒的幾滴蠟淚，我只是不甘心，沒能見到真正偉大的神明。」

　　「不要對我說起霧神！」恩農的嗓音陡然拔高了一大截，恨恨道：「她就是一個空有力量的偽神，她沒有神的威嚴，也沒有神的智慧，除了力量之外，簡直一無所用。」

　　在這個瞬間，一個答案便緩緩浮現于埃爾貢的心中。

　　他和月娜聊過天，知曉阿拉德大陸最繁榮，信徒最多的宗教就是由生命與光明女神領導的圣職者教團，詳細可劃分為圣騎士，藍拳圣使，異端審判者等各具特色的職業。

　　當然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具月娜所說，圣職者教團規模非常龐大，擁有第一位階一座，雷米迪亞大圣堂。

　　第二位階五座，雷米迪亞鐘樓，雷米迪亞黃金座堂，雷米迪亞支部座堂，雷米迪亞之眼，四神殿堂，其中四神殿堂是虛祖驅魔師的大本營，雷米迪亞之眼在魔界。

　　第三位階十余座，第四位階近百座，以及數不清的第五位階。

　　在此前提下，圣職者教團大大小小的各種教堂，竟然始終都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的，具體的，關于神的形象的雕塑！

　　有的教堂供奉著帶有羽翼的女性石像天使，有的教堂供奉著被綁在十字架上的男人，有的教堂干脆供奉著一柄十字架。

　　唯有教團的圣書是世界各地統一的，里面翻開的每一頁，都宣揚著神的光輝。

　　月娜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神，祂們形象不一，還充斥著強烈的個人主義，但也因此「神的形象」給信徒們留白了幻想的空間。」

　　「若是神降臨了自己的具象，那么幻想就會破滅，一定會有部分信徒不滿意神的具象，從而產生一系列問題，這是神也無法解決的。」

　　所以埃爾貢明白了，恩農幻想中的神和霧神的真實形象差距過大，繼而導致了他無法接受，性情大變。

　　霧神的形體不光輝，不燦爛，她的言語也沒有神的威嚴，神的智慧。

　　她看起來似乎太普通了，一個需要溯憶之界維持自身存在的神，匹配不上恩農充滿幻想的心。

　　恩農取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角，呵呵冷笑道：「我們信仰的神只是一個空有力量的小女生，你能明白我那一瞬間的失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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