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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

愛你的十個理由第三章如果說范群原本的小有名氣在于他是日文系年輕又英俊的講師,讓一些女孩子中意不  已,那現在的大大有名,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八卦雜志上說的:日本超人氣美少女鍾情于英俊瀟灑的講師,來臺期間形影不離…

  這下子就連少有注意花邊新聞的羅紅也不得不聽過這個大名了。

  范群的花名又大大添上一筆,真是百口莫辯,欲哭而無淚。

抱著一大堆歌迷塞來要他轉交的信,呆立于辦公室前的長廊下,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居然如此容易招來花名。已有不少少男少女警告他千萬別辜負莉莉安,否則要他好看,也不許再  拈花惹草。

  真的被莉子害死了。

  現下好了,她拍拍屁股回日本去了,而他獨留臺灣讓人騷擾。

“我看你真的是完蛋了。”秋晏染代他唏噓不已。挑弄著幾封信件,對著眼前免費的郵差笑道:“不過也還好,你與羅紅八字從來就沒一撇,想必佳人的唾棄是傷不了你的。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有一個看來多金又事業有成的男人天天接送佳人上下學。有膽追求她的  男人出現了,暗戀的沒膽人種如你,正好可以乖乖退埸回日本去。”

  范群愣了一下,急問道:

“什么?什么追求者?”他最近忙于與堂兄參加各種研發會議,連續忙了兩星期才底定  了一切,也才得以在沒課的時間閑蕩于校園,而不是匆匆趕搭小飛機南來北往。羅紅她…

  她已經有追求者展開攻勢了嗎?

“我查訪過了,那人叫趙令庸,是羅夫人公司旗下的一員猛將,早些年一直傳出兩人間有不倫的行為;在我看來,那人的注意只在羅紅身上,你危險了。”秋晏染從羅家鄰居那邊聽聞而來的消息——那個女生是羅家老大的崇拜者,簡直對他們家無所不知(尤其是八  卦)。

  “她…她比較喜歡從商的男人嗎?”

  “天曉得。”她聳肩。“不過我想喜歡這檔子事不在于對方從事什么行業。”

范群心定了定。“她下午沒課,所以大概等一會就直接回家了。”將整堆信件往表妹懷中塞,他匆匆忙忙往中文系的方向跑去。他必須親眼看到她的追求者,必須看一看他條件好  不好…

  然后呢?死心嗎?不,他沒法想更多,他只是想知道她、只是想看她——

不久后,下課鐘聲揚起,一波波準備覓食或回家的學子穿越這條必經的林蔭小道。他靜  立在一旁,找尋著他心中未曾一刻或忘的熟悉面孔。

不久,他找到了,在人群漸稀之后,獨自抱著課本,著一身米白連身洋裝在秋風中舒緩走來,她不喜歡走在人群中,討厭肩擦著肩的感覺,因此已不意外她總在人潮散盡后,獨享  清寂。

  他無意叫喚她,只想在她錯身時,悄悄跟隨在她身后,但老天似乎不這么安排。

在錯身的一剎那,她低垂的面孔突然不經意的仰起,似想深呼吸著秋意,卻不意撞著了  一雙漆黑的眼——

“啊!”她嚇了一跳,同時也認出了他,沒來由的浮現一絲惱意。這人!真被他害死兩星期前莫名收到生平第一束花,教她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最后準備丟掉時,卻教  趙令庸撞見,不由分說連人帶花載回家中宣告她已有追求者的大消息。

  母親、大哥與二哥雖話不多,但眼中常浮現詢問的濃重興味,父親與小扮更不必說了,

成天問東問西,教不喜說話的她窮于應付——事實上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狀況,又哪能回答  別人的疑問!

  都是這人!

“對不起,嚇著你了。”他急聲道歉,不知該喜該驚。以前常跟在她后頭,從沒被察  覺,今日還沒來得及跟隨,便已教她看到,該歸于運氣好的表徵嗎?

“你是嚇到我了。”她走了開去,想起趙令庸應該已在校門外等著了。今天全家人要去吃館子。每次可以吃館子,代表父親又有一本稿子被錄取了,是全家必須慶祝的大事——即  使吃上一頓大餐便代表著吃空了父親剛領到手的稿費。

“惹你生氣,很對不起。”他只能癡癡跟在她身后,努力解釋著。不知為何,即使她平  淡的表情沒有什么變化,但他就是知道她可能在生氣。

  她沒理他,依然走她自己的。

  懊怎么逗笑一個原本在生氣的人呢?他腦筋蹲了又轉,卻轉不出一個所以然。

“羅紅,我做的任何事都無意讓你生氣。真的,我是想…”他說著,一邊繞過她走在  她面前。她沒有停步的跡象,他就只好倒著走,不敢阻攔。

  “你別——”

  “砰!”

同時的,在羅紅想請他讓開時,一顆足球硬生生由右側飛來,打中了范群的手臂——而原本,那顆球該命中的,正罡羅紅的腰側,范群只來得及以反射動作伸手去護著,然后看到  自己的手因被球打中,貼上了她的柳腰,而羅紅在驚訝之下,腳步不穩住左側跌去——

  “小心!”他慌忙叫著。

  結果兩人跌入草地中,皆沾了一些泥與草屑在身上。

  “沒事吧?”他以身體為墊,半身讓她壓住。

  “你…你…”惱意更濃,一向白皙的面孔覆上薄暈,而他的雙手還圈住她的腰身。

  “別碰我。”

  “對不起,我扶你起來。”他幾乎可以讀到她眼中寫了兩個字:色狼。

七手八腳站直身之后,不待他再說些什么,她已大步跑開,連落了一地的課本也忘了收  他嚇到她了嗎?

“對不起,你有沒有看到有顆足球飛過來?”不知死活的男音傳來,一個滿身大汗的男  子過來尋球。

范群的回應是“好心”的以足尖將球勾起,踢回那人手中——并且讓他滾了好幾圈,被  那力道震得七葷八素。

等在校門口的,不只是趙令庸,還有準備搭表哥順風車的秋晏染,她不時瞄著距她十公  尺遠的那輛,以及靠在車門旁優閑抽菸的車主。

由很多路過的女生皆情不自禁偷瞄他一下的情況看來,這個看來多金又屬管理階層的男  人無疑是帥哥一名,而且是表哥的情敵,就不知表哥看到了這人,會不會就打算給予祝福,

  乖乖回日本去了。

由校門內跑出來的人兒令那名優閑的男子當下臉色大變,匆匆丟掉菸蒂,跑過去扶住急  喘不已的羅紅。

  “怎么了?”他小心拍撫著她的背脊,直到她呼吸趨于平緩。

  她咳了幾聲,搖頭道:

  “沒事,走吧。”

見她臉色由青白漸漸轉為少見的紅潤,他才笑了出來。“我倒想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可以  讓你花容失色,不是色狠吧?”最后一句,他問得認真。

  她搖頭。

“你這樣子,你家人見了,必定會要問的,你自己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他看了下她的衣服上沾有草屑與泥土,眼中的興味更濃。不枉他兩個星期來風雨無阻的接送,果真有點味  兒,就不知會是怎樣的進行方式了。

  “我知道。”她只能這么回答。

“哎呀,好巧,羅紅,好久不見了。”秋晏染走了過來,無非是好奇她剛才惶然的面孔  是否來自她那表哥——即使她一直認為不可能。

好巧?可不是,這女孩在等的人莫非也是小紅?趙令庸上下打量著這個眼露精光的小女  “好久不見。”并沒有交情,突來的熱絡令人不太適應。

  “咦?你今天沒帶課本來上課嗎?”秋晏染問著。

“呀!”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兩手空空。不安的住校門內望去,竟然望見了那個冒失的  人,她心跳加速復又喘息,拉了趙令庸的手道:“遲到了。”

趙令庸有趣的任她拉著走,不忘回頭看過去一眼,看到了一名斯文有型的男子正臉色凝  重的看向他這一邊。是他嗎?

秋晏染也看出羅紅的心慌,再望向她偉大的表哥——不會吧?表哥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嚇到人家了嗎?她大步跑向表哥那邊,而那個可憐人早已石化成雕像,在見著了心上人的  追求者之后。

  急著拉回表哥神志的她,并沒有發現一雙估量的眼正銳利的打量她與范群。

  這是什么情況?趙令庸安置好羅紅,將車子穩穩駛入正午的車陣中,決定弄清楚一切。

一家子人突然全部有空起來。二哥已服完兵役,參加完眾多公司的應徵后,已有不少錄取通知寄來,以后的工作地點可能在新竹科學園區。大哥的貿易公司已小有氣候,訓練了新  一批人才出國洽商,空閑的時間玩玩外匯股票,在家中的時間多了起來。

  而母親,在全家人一致的堅持下,不得不去做全身健康檢查;結果發現她的子宮長瘤,

必須找時間開刀割除,不宜太勞累,只得留在家中讓丈夫又是食補又是藥補的擺布,三十年  來從沒這么懶散度日過。

  十月中旬,周休二日讓一家人全到齊,偌大的屋子雖安靜卻人氣充足。

一埸秋雨初歇,她待在房中趕著兩份報告,以為該是靜謐的周末,意外而來的訪客卻打  亂了既定的規劃。

“小紅,快下來,有客人!”樓下傳來羅紹大嗓門的呼喊,亢奮得令人不解,客人?找  她的嗎?

  推開椅子,打開門,就見著另兩扇門也同時打開,是大哥與二哥。

  “你的客人?”老大羅納問。

  “不知道。”不知為何,她心中期盼兩位兄長不會有下樓的打算。

  “還不走?”老二羅維關上房門,摟著她的肩一同住樓下走去。

  “你們——要下去?”她躑躅著,問身邊的二哥與身后的大哥。

“我們等很久了。”羅納直接說著,把小妹近些日子以來的心神不定看在眼內;加上趙  令庸的事后報導,讓人揚起無限的好奇心。

  羅紅只能無奈的被帶了下去。

樓下,被當成新奇事物欣賞的正是范群,手中有幾本書,以及一盆小巧的鳶尾,正開著  白色的花。

其實,他不是來作客的,由于數日來羅紅一直躲著他,他根本沒機會將書本奉還,不讓  別人代為送還的原因是希望自己還有機會與她談上一會兒話,絕對不是來自于糾纏的意圖。

  實在是等不到她,又怕她沒課本可用,讓她上課不方便,今日只得硬著頭皮前來羅家,

原本他只是想把書與小盆栽放在她家門口的信箱上,然后走人,但正巧由外面騎機車買物品回來的羅父遇著了他,好客的天性不由分說便將帶他入屋,再加上羅紹正在樓下打掃,忙不  迭的跑到樓梯口去叫人,叫他想即刻走人也不好明說。

在羅氏父子熱情款待下,他稍稍打量了客廳的陳設——淡雅簡單且乾凈。隨手可拿到的  書冊看得出這一家子以看書為主要的靜態休閑。

“范先生,你真了不起,年紀輕輕就是一位講師,我聽小紹提過你,正好今天你來作客,讓我們一家子得以認識你,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們太煩人。”羅父捧來水果,笑得魚尾紋益加深刻,也有點手足無措。實在是沒有經驗,所以不知道該怎么應對女兒的追求者。寶貝  女兒有人追了,心中又是驕傲又是失落。

  “不會的,是我太魯莽,對不起羅小姐…”

“媽,快來看,他就是范老師,很帥很斯文對不對?他人很好呢。”通往書房的門被打  開,消失數分鐘的羅紹正扶著母親出來。

  他們家的客人一向少,每一個上門的,皆列為稀客。

  “范老師,這位是我媽,跟小紅長得像雙胞胎姊妹對不對?”

  “伯母,您好。”緊張的范群連忙起身鞠躬九十度。

“你好。”羅夫人淺淺一笑,打量眼前俊秀男子良久。看也知道這對寶貝父子的熱情弄得年輕人手足無措極了,就不知一家六口兩極化的性情會不會令他如其他人一般不敢再上  這時羅紹已發現立在樓梯口的小妹了。

  “小紅,快來,范老師特地送回你掉落的課本,還有一小盆花喔,快謝謝人家。”

被小扮牽到范群面前,羅紅不發一言,一家子人的注意力全在他們身上,難堪的感覺令  她平服已久的惱意又起。低著頭,就是不開口。

  “對不起,我…我也該走了,東西送到就好,謝謝你們的招待,告辭。”

  既然客人已說要走,那她更沒有再待著的必要,轉身又要上樓。

  “小妹,你的客人,你送客。”羅納扶住她肩,幫她轉了個方向,言簡意賅的說著。

不明白家人在想什么,尤其大哥更不該是會這么說的人。她眼睫上揚,看到二哥似乎出  贊同大哥的說法,只得無言的走向大門,經過范群時,低聲道:“走呀。”然后先行出去。

  “小妹…在生氣嗎?為什么?”羅紹問著家人。

“她不喜歡改變。”羅維拍了拍小弟的一瞼茫然,吃著他捧來的點心  “真舍不得。”羅夫人往丈夫懷中偎去。

  “沒關系,至少還有兩年才大學畢業。”羅父在感傷中力圖樂觀。

  羅紹小心翼翼的問箸:

  “我…咳,有沒有說過他是日本籍?以后會回日本定居?”

  眾人沉默了好半晌,羅夫人先道:

  “日本太冷。”

  “小妹還小。”羅納開口道。

  羅維接著道:“那人太老。”

  也就是說冷靜派這一方集體準備反對。

  羅父拍了拍妻子:

  “不會啦,是個不錯的青年,反正日本很近,看來會很疼老婆的。”

  “這種人臺灣也有。”羅維不接受。

  一群人,就這么討論起小妹該不該遠嫁日本。

  說真的,羅家很少有機會熱鬧成這樣,因為愿意說話的人實在不多。

  范群對羅家人并沒有太深刻的想法,他的心思全在不言不語的羅紅身上。

  她——像是在生氣。

  是氣他那日在校園內的唐突,還是送花那日的莽撞?

  “對不起。”他再一次道。

羅紅與他站在大門外,清幽的巷道偶爾有鄰居來來往往,她背靠著圍墻,讓樹蔭送來一  些清涼。

  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會硬介入她的生活或思緒中、非要讓她深刻不已的人,

同性與異性,皆恰當的守在距離以外,與她淺淡的維持同學關系。若要論得上深交,必然得  像趙令庸那樣與羅家密切牽連十五年…

  沒有人像這人,陌生得唐突,莫名其妙的弄得她生活平靜不再,父母兄長全矚目以待,

  直到今日的到來。成為這種目光焦點并不好受,更別說她與他真正是素昧平生。

  區區一句“對不起”便可以勾銷他給人造成的不便嗎?

  “再見。”她只想達成送客的任務,不想牽扯其它。

范群見她冷漠,差點失卻一切勇氣,往車中鉆去乖乖遠離,但,她在生氣,如果起因來  自他,那他必須作一些補救…

“我知道你有一位條件很好的追求者,當初…呃,當初送你那束花,是表示祝福,沒有其它輕薄的意思,也許這恰好造成了你的困擾或造成你男朋友的不諒解,我很抱歉,我也  愿意去向他解釋。真的,我無意惹你心煩。”他誠摯的說著。

  他怎么還不走?卻說了一大串話惹人更心煩。

  “我明白了。”她虛應,只求他上車走人。

  她真的明白了嗎?

“是嗎?那…那…”也就是他該走人了吧?她厭煩的冷然讓他躍動的心為之瑟縮  “咦?川端老師?”由計程車內走出來的一名少女驚喜的叫著。

羅紅看過去,是住在三街的林文芳,以及一街那邊大別墅區的有錢千金張干寶。叫的人  正是張千寶,才叫完呢,便撲身要來個西洋見面禮。

  不料范群戒慎的退開好一大步,讓她好生尷尬的雙手抱了個空。

  “你住敖近嗎?真巧。”范群溫文一笑,面對自己的學生,不免表現出師長的模樣。

“是啊,不過我住的不是四街這邊,我住在一街八號,再上去一點的高級別墅區,有森嚴的警衛以及高級的設備,不是小家小戶住得起的,這一家…”張千寶睥睨的打量了一  下,“只是普通人家吧,開小鮑司的。”

  “千寶,這一家就是…”林文芳拉著好友,逕自咬起耳朵來。

“是嗎?就是很出名的怪人之家?要說她哥哥有多帥我還不相信。”張千寶不忌諱的直  接對羅紅評頭論足:“很普通呀,沒什么。”

  “在主人家面前指指點點是很失禮的,你們應該道歉。”范群眉宇輕鎖。

“我何必,她又不在意。”張千寶聳聳肩,笑著又偎近他。“老師,你與莉莉安的事不會是真的吧?我們都很好奇,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次她用的是日文,極端崇日的她不只念  日文系,每年寒暑假更定必去日本膜拜再膜拜才甘心。

“這是我私人的事。”他以中文回答,幾乎想發起脾氣。由眼角馀光看到心上人已然步向大門,準備回屋內,而他卻連多看一眼的機會也沒有,被兩名崇日的女生糾糾纏纏…再  也顧不得禮貌,他丟下兩個問題滔滔不絕的小女生,兩三大步走到羅紅身邊。

  “羅紅。”

  他擋住她的路了,她只能抬眸看他。

“我不能改變我的日本人血統,但至少,我的品性并不壞,我不花心。”她對他的厭惡  可以因此而消蝕一半嗎?

  他在說什么呀?什么日本血統?什么花心?

  這些與她何干?

  “川端老師,別理她了,到我家做客吧。”張千寶又偎了過來。

“羅紅…”幾乎在她冷淡的眼神下瑟縮,可是他仍希望——希望她在心中對他留下一  方印象。然而這一團混亂,讓他的陳述流于不堪一擊的薄弱。

她不再看他,側身走入大門,隨著大門輕輕叩上,再一次切斷了聯系的波動,強調陌路  的事實。

  “老師——走啦。”

有人在他耳邊叫喚著什么,但他無心理會。有什么東西勾纏住他手臂,他無所覺的甩  開,啟動車子走了好遠一段路之后,終于有了體認——

  羅紅與他之間永遠有一道拆除不去的藩籬,冷冷阻隔住了他的癡心妄想。

在她的厭煩冷漠下,他還有勇氣癡看她的行蹤嗎?停在紅燈路口前,他將頭抵在方向盤  上,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早該聽小秋的話的,讓暗戀只是暗戀,不要讓自己的心愈求愈多,貪到今日這般,深重  的挫折是自找的呀!

  企圖在羅紅心中留下影跡又如何?如果是極惡劣的,還不如不要。

  但恐怕已來不及了。

  苦笑半晌,任心去紛亂,不知從何理起。

  一本“三曹詩”翻來覆去全沒半個字入眼。再過兩日要小考,分數之糟已能預期。

羅紅看了下時鐘,十點半了,父母親應已就寢,哥哥們大概各自在房中忙著自己的事  情。推開椅子,轉而半躺在床上,摟過床邊的小叮當布偶輕吻了兩下。

她的房間內塞了不下二十個大小布偶,要不是前兩年整理了五十來個到儲藏室,她房間  恐怕連站的地方都沒有了。

案母送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哥哥們、令庸哥哥還有很多很多親戚送來…而這個  最大只的,有半人高,抱著睡時軟綿綿,以亮光布面裁制而成,沒有絨毛來使她呼吸不順。

  這是趙令庸送的,在她六歲那年。

蒼白的童年能記憶的事并不多,愿意去記憶的更少,一個醫生換過一個醫生,醫院由這  家轉到那家,吃不完的藥、打不完的針…她寧愿忘記。

也許是一直被告誡不能大悲或大喜造成心臟過度負荷,往后,她的情緒一直控制在極小的震幅。所以,五歲那年,當她被憤怒得幾乎殺死她的趙令庸又抓又拽推倒在地時,居然不感到怕,也不因疼痛而哭嚎。她只是不明白的看著一個十五歲大的青少年對她怒咆狂嘯,最  后她的三個哥哥正好到醫院,見此情況便湊上來一陣扭打——

她的心臟,來自趙令庸相依為命的姊姊趙令柔的遺愛。一名酒后駕駛肇禍,讓趙令柔二十歲的美好生命劃下句點。在彌留的那些日子,她簽下了器官捐贈,尤其指定心臟要捐給她  當義工期間所照顧的小朋友——羅紅。

原本,她沒能那么快接受換心手術的,臺灣并不流行器官捐贈,太多太多需要換心的人  只能無助的排成遙遙不見彼端的一長龍,在病床上絕望的等候,愿意割舍的人卻如此之少。

  因此,她的父母無比感恩,得知此一消息后,便捧著一筆鉅款上趙家表示感謝,趙家,

  只剩一個國三的小男生,而他們被轟了出來。

沒幾日,那小男生,更是在前往醫院收拾亡姊身后物件時,瞧見了蒼白的她。她著一身睡衣、赤著腳,站在停尸間門外,那時,他兇猛的推倒了她,所有壓抑的悲憤怒火全在此刻  噴出如熔巖——

“你們有錢!有錢了不起嗎?你憑什么利用我姊姊的死來換取你的生?這就是你的目的吧?成天巴著我姊姊,讓她疼你,最后連死了也是尸骨不全,被切切割割的拿走所有可以用  的東西,再放一把火燒掉,放屁!什么遺愛!什么一部分的活著…”

  他的怒咆后來與哥哥們的拳腳相向演化成令她深刻的記憶。

大姊姊死了,她心好難過,可是她竟沒有哭,后來當她可以恣意在陽光下跑跳了,也不  再容易滿足歡笑。

  情緒的浮現變得很淡,感受了十分,往往只能表現出三分。

已很久很久不曾有沉郁的心情了,如今突來的揮之不去,惱意猶存,教人想拍打什么來  泄憤一下——而她也這么做了,因為她發現自己一直在捶打著小叮當。

  “你要好好代替我姊姊活著…”

  當趙令庸攜來小叮當探望開刀成功后的她時,是這么說的。

  好好活著、好好感受生命中必經的一切酸甜苦辣。

她的世界中也與別人相同有著繽紛七彩,只不過總是淺淺淡淡的落款,預見了不會有波  瀾壯闊的景象。

  今日的思緒根本是不應該有的,尤其是來自那個莫名其妙的人。

  用力翻了個身,決定不再去想。

  她一點也不想改孌現況。

  別笑我總是笨拙,楞頭呆腦。

  誰在愛情面前不若一名呆爪?

  將你引入嗔癡愛怨的紅塵,是我無意。

  容我跌撞在你迷宮般的心靈,因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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