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島的警告大鑼是“金手指”最討厭的東西,它總能驅散睡意、酒意以及所有半夢半醒的快樂。作為蛋島目前的領主和獸化人的領袖,“金手指”非常堅定地執行著自認的使命:給獸化人一個即便在冬季也是溫暖的、不受打擾的家。因此,不管他多么討厭大鑼,當它響起時,“金手指”也會打起精神,開始戰斗。
“讓狐狼先上,它們吃得多,冬天之前多死點沒事,同樣還有山嶺巨人。”金手指掀開被子,他的身上一直穿戴盔甲,所以可以直接下達命令。“讓半人緊隨其后!想吃飽飯就得戰斗!這矮人一夜沒睡,戰斗力肯定不行。頂到天亮,咱們就贏了!本來覺得還有用,現在把那矮人的信使殺了祭旗!”
“金手指”所說的“矮人信使”就是前來勸降的寬巴,也就是“寬下巴”的意思。達貢給他治好了獸化癥,順帶治愈了他的頭部畸形,寬巴的名字就有點名不副實了。通過觀察其他身體特征,金手指認出了寬巴,但是他不想承認這一點,更不想讓出自己的統治權,因此找了個“矮人信使侮辱我”的理由,直接把寬巴關了起來。
用繩子綁住手腳,用獸皮皮條塞住嘴巴,寬巴被鎖在籠子里,關在牢房中。金手指在部落中的恐怖統治已經根深蒂固,沒人敢違背他的命令,因此他只能想辦法自救。寬巴對自己部落的人不抱多少希望,那些傻乎乎的獸化人在聽到金手指誣陷他為“矮人信使”的時候,居然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對這個謊言表示贊同。一旦打起仗來,以寬巴對金手指的了解,他肯定會被殺掉,用他的血來施放可怕的法術。
必須趕緊逃出去。寬巴蜷縮到籠子角落,面朝墻壁背對唯一的看守,開始脫鞋。那幫笨蛋不知道他的鞋里面還有一把骨質匕首,從不會拍他的鞋底,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綁住雙腳的繩子也把那只鞋緊緊箍在腳腕上,寬巴試了好幾次,發現根本拽不下來。好在獸化人從沒有過高質量的衣服鞋帽,他轉而開始撕扯鞋底,盡管這樣做讓他非常心疼。扯破腳后跟的陳年補丁,寬巴用兩根手指抽出骨質匕首,然后就開始切割繩索。
他用嗚咽聲來掩蓋匕首與繩子的摩擦,這樣的騙局對獸化人來說足夠了。解放雙手、解放雙腳,摘下嘴上的布條,現在的問題是怎么從籠子里出去。
這個木頭籠子是用來關座狼的,大門上有個掛扣,狼沒有那個智力開啟,但這肯定難不倒現在的寬巴。只是籠子外面、牢房里面還有個獸化人看守,他傻乎乎地一直瞪大眼睛盯著寬巴,笨拙而頑固地執行“看好別讓他出去”的命令。那是個強壯的獸化人,不管是獠牙、指甲還是身邊的大錘,都能輕易殺死寬巴。
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會兒,那獸化人除了眼睛酸澀難忍的時候眨眨眼外,其他時候都死死盯住寬巴,不給他超過一秒鐘的可乘之機。寬巴很容易就得出結論:他根本沒可能在看守發現之前離開籠子,就算離開了也打不過,這個時候只能智取。
智取…寬巴現在非常感謝達貢驅散獸化癥后將智力換給了他。“嘶嗦!”他貼近墻壁,將音調變低沉,模仿著從房間外傳過來的聲音,叫喚著獸化人看守的名字。“嘶嗦,老大讓你去吃蛋!”
“蛋…”嘶嗦看了看矮人信使,覺得這聲音有些古怪,但他還記著寬巴嘴上的布條,知道囚犯沒法說話。聽了聽,矮人信使還在哭,沒用的人類,軟弱極了。隨后他便想到了蛋,蛋島的美食,直接吃很香,烤烤吃很香甜。既然是老大的命令,那嘶嗦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來,告訴大錘繼續看著矮人信使,然后揉著肚子就出去了。
獸化人平時這么笨的嗎?寬巴揉了揉腦袋,發誓絕不要回到之前的狀態了。
打開籠子,撿起石頭大錘,覺得它太沉了,還是別拿著比較好。他轉念一想,便把錘子放進籠子里,然后關上籠門,用繩子簡單打了一個結,等嘶嗦回來,這個死結也能耽誤他一段時間。
找塊布蒙上臉,再蓋住頭發,誰也不知道他是寬巴。離開牢房之后,除了金手指的窩棚,其他地方都可以去,可他去哪兒呢?
“沒能說服金手指這是我的嚴重失誤,最好能將這件事告訴矮人。”寬巴抬腳剛要走,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矮人的士兵和指揮官并沒有向他詢問過蛋島的兵力構成,這似乎是個非常大的失誤。
“矮人似乎也很傻。”寬巴剛剛升起的信心突然又落了下去,他覺得矮人的勝算似乎沒有之前預想的那么高。“除非那只是矮人的先頭部隊,后面還有更多的士兵,否則火狐和座狼就能沖散他們的隊伍,甚至能把那些長毛的牦牛全都燒死。這樣看,金手指不一定會輸,我是不是應該靜觀其變?”
寬巴左思右想,覺得還是不能冒然去找矮人。他找了個地方藏起來,心里想著,如果金手指贏了,他就遮住臉、化化妝,反正騙過大部分獸化人是沒問題的。馬上就要到冬天了,這個時候投奔其他部落肯定來不及,沒有功勞沒有地位就不能優先吃飯。對,矮人肯定能殺掉不少部落的人,留在這里也能吃飽。
于是他找了個角落,用茅草和木板形成遮擋,然后藏了進去。很快就會打起來,金手指肯定會到處抓人戰斗,可別被他發現,送上戰場就完蛋了。
自作聰明的寬巴果然躲過了抓壯丁的過程,但是他也就沒能看到“愚蠢的矮人們”如何迅速摧毀了他認為很難解決的火狐與座狼。
“輪流檢查槍械,六個口令完成一組,1、2…”排長吹響哨音,士兵們立刻冷靜下來,趕緊執行動作。戰斗之前的緊張和焦慮隨著火狐與座狼的倒下而煙消云散,現在士兵們非常興奮,有些人甚至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
實際向敵人開火,戰士們發現火槍的殺傷效果比訓練時明顯多了,尤其是靶子不會喊疼,加固的墻壁也不會倒下,他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彈幕如同割草一樣清場。必勝的信心高漲起來,速度最快的火狐和座狼都沒能近前,那些緩慢的山嶺巨人有什么用?他們的塊頭那么大,太容易被命中了。
“三班四班,準備快速斜插。”一排排長見那幾個山嶺巨人向自己負責的陣地區域走來,便跑到距離自己最近的兩個班,叫來他們的指揮并立刻安排戰術。“避開火狐的光亮,從左面繞過去,向山嶺巨人開火然后立刻從右側撤回來,我讓一班二班接應你們。劃道弧線,要快跑,不要戀戰。”
“是!”三班四班立刻開始準備,排長一邊向另外兩個班移動,一邊讓護衛向達貢報告自己的安排。這一次戰斗不容有失,任何對預定計劃的修改都要上報,以便協調其他班、排進行協調。
達貢剛剛看到有兩個班離開了原本的位置,貓著腰借夜色向山嶺巨人跑去,然后就接到了傳令兵的消息。他想了想,說道:“這個想法不錯,只是還沒練過這種戰術,容易發生意外。讓二排注意一下,在一排的兩個班回來之前,留一輪齊射彈藥。派四個牧師過去,如果發生不測,使用召喚術拖住敵人,掩護他們撤退。”
這種安排與達貢的性格相符,突出了謹慎和穩重。他考慮到自己的新兵使用的是新戰術,但他有點低估了火槍對敵人的威脅。兩個班二十名戰士從黑暗中跳出來,對著山嶺巨人就是一排齊射,一下子就把巨人打倒了。尤其是距離戰士們最近的兩個巨人,它們只覺得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動,還沒瞇起眼睛看仔細,就被閃光和彈雨轟了個正著。
仗著皮糙肉厚,山嶺巨人沒有像座狼或火狐那樣立刻死亡。他們捂著肚腹和臉上不斷流血的傷口,瘸著腿踉蹌幾步便重重摔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聲被驚人的肺活量放大,一波一波沖向蛋島蠻族的陣地,抽打著他們的士氣。
“在二十米距離上,霰彈對山嶺巨人做不到立刻殺傷,這一點記下來。如果拉近距離,殺傷力肯定能夠上升,但士兵們也會更加危險。嗯…二十米,這個距離有些別扭。”
達貢說的話都被旁邊的巴特立刻記錄下來,這是他的職責。而達貢身邊另一個人是薩瑞,她的職責除了護衛之外,就是要從老戰士的經驗出發,與達貢討論戰場的情況。
“當初定了二十米的射擊距離主要考慮了一般弓箭的威脅,咱們的火槍手都配了小圓盾,除了精靈的長弓和咱們的重弩之外,北地蠻族在二十米距離上基本沒有合適的武器。”薩瑞說道:“而且二十米距離,那些沒有黑暗視覺的敵人在這種夜色下看不清東西,剛剛好。”
“嗯,對付這幫人的確足夠了,我想的是以后。”達貢說道:“現在的先鋒軍戰士不能看做普通的士兵,他們都是未來的軍官苗子。我想這次勝利后讓他們輪換當班長、副班長和排長助理,追風獵手團的諸位下去指導他們。如果還有空余時間,我想把軍官學校辦起來,追風獵手團負責。”
“又辦學校?達貢,你計劃里有幾個學校了啊?”
“哈哈,我不喜歡精靈的歧視作風,不過他們的精英學院還是很值得借鑒的。軍官學校是一個,啟蒙學校是一個,其他的都沒這兩個重要。別擔心,啟蒙學校我準備讓奧力神殿負責,不會占用軍隊的資源。”
“有人說你的管理風格很像精靈。”薩瑞低聲說道:“還有一些人覺得你和精靈走得太近,對一些堅古族人的影響不好。”
“嗯,我也聽到了。那些純粹是在胡說八道、無中生有,完全是無知的行為表現。不用管它們,咱們現在的重點是軍隊戰斗力和領地的經濟建設。”達貢指著前方的戰場說道:“瞧,蛋島的蠻族撤退了。”
“他們留下了山嶺巨人,躲到寨墻后面去了。”薩瑞問道:“要不要下令向前推進?”
“不,不從這個方向走。那些山嶺巨人傷而不死,從這邊走要么浪費彈藥,要么就得派人近戰解決,徒增危險。”達貢說道:“快黎明了,從太陽升起的東側進攻寨子,咱們只需要轉一個小角度就行。巴特,你去找托蒙德,向他提出這個建議,問問他能執行到位嗎?”
巴特點點頭,揣著記錄本就跑了出去。薩瑞笑了起來,說道:“達貢,你可真有意思。托蒙德是你爸,你問他能不能執行到位?他肯定能執行到位,等回頭就會找個機會揍你屁股——有那么說話的嗎?”
達貢苦著臉,說道:“你也體諒我一下,到時候救我。沒辦法,我也知道確實沒這么使喚爹的,可最會實際指揮的就是他了。我也想突然跳出來幾個武器大師來幫我忙,但這種幸運的事情從哪兒找?”
薩瑞撓撓頭,她也沒有解決辦法。目前先鋒軍才三百的規模,人手足夠用,可這點規模別說改變世界了,距離拿回堅古城都差著好遠。達貢說的沒錯,天上的確不會掉下武器大師來,想要更多的合格指揮官,要么從先鋒軍里提拔好苗子,要么就用軍官學校的方法培訓。
這么一想,軍官學校似乎是個好去處,應該讓多瑪注意一下。那個丑孩子正在一排三班,剛剛去轟了山丘巨人一槍的家伙里就有他。其實按照他的成績,做個班長一點問題都沒有,是達貢讓他從士兵做起。
這其實是好事,說明達貢心里惦記著多瑪的未來,要他一步步扎實地走上來。多瑪只受過獵人訓練,不像達貢一樣從小修習武器大師的課程,在軍隊里的確不能只看親疏,因為敵人的武器往往朝著沒本事的軍官招呼。作為長輩,薩瑞希望多瑪穩穩地發展,堅實地發展,那樣才能長久。
她正想著多瑪的事情,就聽到達貢說道:“看,蛋島那邊有動靜了,升起了一面大旗,那歪歪扭扭畫的是個啥?是根屎黃色的中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