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暖風和煦,空氣中飄來鳥語花香。剛剛的狂風雷暴仿佛是一場虛幻,畢竟他們三個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干了。奧力大神在臨走時為他們烘干了衣物,包括靴子里面都是暖烘烘的,腳底舒服極了。
希洛艾左右看看,若不是地上多了許多新水洼,里面清晰映照出蔚藍天空的影子,她真會覺得自己中了某種法術。她偷偷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卻不小心錯誤地估計了法師之手護甲的硬度。“哎呦!”希洛艾疼得跳了起來,把另外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怎么了!”達貢趕忙跑過去,跑動途中抬手就是一個治療法術。別管有用沒有,先治療再說,這都快成了達貢的新戰斗反應了。
“沒事,就是感覺很神奇。”希洛艾輕輕咬咬下嘴唇,說道:“剛才咱們見到了兩個神耶!奧力原來那么瘦,而魔物也有自己的神,居然是個一直被雷劈的老頭,這可是首次發現!”
“更重要的是達貢能夠和他們談判,甚至某種程度上決定了世界的未來,這才令人驚嘆!”冬冬教授緩緩撫著胸口,讓自己的情緒盡快安穩下來。他說道:“達貢,你算計了魔物的神,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看樣子那個老頭可不是容易原諒與遺忘的家伙,而魔物的能力又非常詭異,你必須時刻小心。”
希洛艾也說到:“對,冬冬說的沒錯。現在魔物還會傳送隕石進行攻擊,全世界真沒有安全的地方。其實如果出來兇惡霸道的魔物展開襲擊,我倒不怎么擔心,我只擔心出來那些使用謊言、偽裝和美色來接近達貢的。”
“你們都想錯了,真正危險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如果我有危險,也不可能比剛才更危險。雷霆老人隨手可以毀了我,但他沒有那樣做。在神靈較量的層次上,我受奧力大神的保護。”達貢看著另外兩人,說道:“如果想要傷害我或者控制我,從我親近的人身上下手更有可能,所以我要擔心的其實是你們。”
“我們兩個能夠照顧自己。你省點心吧,如果達到我們兩個如此力量的人都無法自保,那這個世界就完了。”希洛艾說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咱們被雷暴迫降,現在應該繼續上路,早點到赤嶺城,早點放心。”
“說得對!”達貢點點頭,立刻施展“云”字符文減輕體重,好隨著法力鷹群繼續飛行。
兩個神為了一個人類對峙,這種事說出去都沒人信。達貢希望希洛艾和冬冬教授能夠保密。他要進行神啟之路的試煉,從而掌握奧力神殿體系,為建設新世界積蓄力量。
“奧力大神的神啟之路是怎么回事?”希洛艾一邊飛,一邊問道:“我對神系的知識了解不多,只大概直到那很危險,九死一生。具體都有哪些試煉?”
冬冬教授也說:“我也不太清楚,只記得里面會有一些幻境考驗人的心性。要么是神術,要么是符文法術,都不在我的興趣里。”
“我知道一些。”達貢按住胡子,免得它被風倒吹起而蓋住臉面。“我仔細讀過相關的記載,知道那是一個螺旋形狀的迷宮,在儀式開啟的時候從虛空中出現,試煉者從正門走出去,努力前往核心。”
“奧力神殿的第一代先知記錄了他對神啟之路的描述,那也是奧力唯一一次談論試煉的內容。”達貢說道:“螺旋迷宮中有許多人,是從各個時間、空間過來的,也可能會碰到自己,相同的或者不同的自己。在迷宮中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考驗,可以獨自面對也可以共同面對,但是人越多、考驗就越難。”
“什么樣的考驗,會有怪物嗎?”希洛艾問道。
“第一代的先知也曾問過,奧力只說每個人遇到的都會有不同,考驗只能自己體會。”達貢說道:“考驗雖然困難,但神啟之路可以隨時退出,只是要付出一些代價。但是能夠進入神啟之路的人誰會輕易退出?只要還能扛著,肯定要努力前進的。”
冬冬教授非常理解那種心情,他嘆了口氣,問道:“迷宮的中心是什么?”
“奧力大神說那是一個湖,湖水很安靜也很淺,水里面什么也沒有。湖的中心有一個小島,只有三米直徑,上面擺著一套鐵砧。他穿過湖,來到湖心島,仔細回憶了一路上的經過,然后拿起錘子在鐵砧上敲打出了他的神軀,于是就成了神。”
“所以你也要進入迷宮,然后走到最中間去,過一個湖然后敲敲打打?”希洛艾歪著頭表示不信:“這聽起來并不危險,只要有足夠好的隱形術和飛行術就好了。或者你要是能穿墻,迷宮都攔不住你。”
冬冬教授說道:“我覺得關鍵在于試煉的過程。那個故事的關鍵在于奧力在湖心島回憶過往。而且里面還有個細節:他敲打出一個神的軀體,那他原本的軀體呢?”
“被奧力帶到神國領域里去了,所以在奧力的家鄉也就是堅古城,奧力的墳墓是一個衣冠冢,里面并沒有遺體,我們堅古族人一直沒能安葬他。”達貢說道:“第一批先知試圖詢問更多的信息,奧力則微笑著回答:他已經說了全部。”
“你就知道這么點兒?我還以為你很清楚呢!”希洛艾有些著急,她說道:“你和奧力的關系那么好,這次還幫他拿到了雷霆老人的神力能量,所以你一定找機會問問他!需要祈禱儀式嗎?我可以給你提供法器和耗材。”
“他用不著那些!”冬冬教授捋捋胡須,說道:“之前你看他只是啟動了法力循環就把靈域通道給打開了,甚至能支撐奧力來到凡間。神殿的祈禱儀式都是給那些不長進的笨牧師準備的,我的學生可比他們強多了。”
“他在神術方面也不是你的學生,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希洛艾對著冬冬哼了一聲,再看向達貢的時候仍然是溫柔體貼,她說道:“總之一定要問清楚神啟之路的試煉都有什么內容,提前做好準備。既然你已經下定決心要這么做,我也沒法阻止,就只能在這方面提醒你了。對了,神啟之路能帶上我嗎?咱們兩個聯手,就像在北地雪原那次一樣,肯定可以無往不利!”
“不行,神啟之路一次只能為一個人開啟,也只有這個人有資格進去。其他的人能夠看到入口,也能向里面沖,但他們根本進不去,就像撞上并穿過霧氣一樣。”達貢說道:“不過你說得對,我會找機會問問的。我的目標不是成神,而是重新集合神殿的力量,所以可能會有所不同。”
“你可別成神。”希洛艾說道:“我知道這個建議有點自私——我是覺得你要是成神,就不會回到我身邊了。我不想…反正就是不想!”
“成神與我的目標完全不一致。”達貢的雙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他朗聲說道:“這個世界當家做主的應該是普通人,他們有著想要過幸福美滿生活的愿望和動力,這才是決定性的力量。神靈,只是法力循環中的一個部分,與自然元素、魂域中的自我一樣,都只是這個世界正常運轉的一個過程。缺了神,法力循環體系就會出現問題,但這個世界會還在,決定性的力量并沒有變。”
“或許吧。”希洛艾說道:“見過神的威勢后,我還是不相信普通人的力量能夠與之匹敵。你啊,一定要多學法術,提高自身的力量,這總不會有錯。別忘了你現在還是逃犯,法師協會、精靈王、推選王,現在還要加上魔物神,都想對你下手。我愿意天天在你身邊,卻不能保證可以永遠護你平安。冬冬,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啊?你趕緊教他法術啊!”
冬冬教授并沒有回希洛艾的話,他陷入了沉思。坐在鷹背上,這個年老的侏儒看著自己的雙手,開始認真思考達貢的那套理論。世界真正的決定力量是人,是那些普通人的樸素愿望,是他們甘愿為之付出的一點一滴的努力,這對他來說是一種振聾發聵的想法!
若論力量,在侏儒當中,冬冬自認為沒有對手。他在全勝時期,拿出全力,完全可以直接讓一座城市陷入幻境中并自我毀滅。可是這樣的能力并不能改變侏儒族被邊緣化和逐漸遺忘的現狀,最多只是讓他成為精靈的座上賓,以優渥的狀態在精英學院過上了教書育人的生活。
個人的強大并不能決定世界大勢,甚至不能改變一族的境遇。它只能作用于自身,最多惠及身邊少數幾個,也就這樣了。冬冬看著達貢,他心里在想:我怎么沒早點聽到這個道理?我用這么多年磨礪最厲害的一兩個咒語,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浪費時間啊!
當產生這個念頭之后,冬冬教授改變了。原本去赤嶺城只是“他愿意去”,現在成了“他渴求去、他必須去”。他想努力活著,他想努力工作,他想看著達貢成功。就算時間不允許,他也要看到達貢開創出那條道路來,看到有許許多多人與達貢并肩而行、勢不可擋。
法力鷹帶著思緒萬千的冬冬教授跨過山川河流,飛越千里草原。現在正值夏季,一年中草原最漂亮的時候,綠的發黑的大地上處處生機勃勃,白色的羊群聚集成團、棕色的野牛分散著在周圍漫步,幾個手持大棒的山嶺巨人正在匍匐前進,試圖包圍那群大餐。
谷</span三只獅鷲在高空鳴叫著,故意把飛快掠過的影子從羊群牛群頭上掃過。它們以為是巨鷹,受到驚嚇,開始了狂奔模式。山嶺巨人向天空揮動大棒表示憤慨,而調皮的獅鷲一邊泄糞,一邊開始跟蹤牛羊——等它們跑累了,總有落單的鮮肉可以食用。
看到獅鷲,就知道赤嶺城近了。現如今獅鷲騎士都成了赤嶺城的標志性兵種,被稱為赤嶺鐵翅。它第一次出名就是在犬齒要塞保衛戰時,一隊神出鬼沒的獅鷲騎士拖住了整整十萬人類聯軍,癱瘓了他們的補給線,破壞了不計其數的后勤物資。人類聯軍沒有足夠的攻城設備,無法對犬齒要塞發動決定性攻擊,加上如期而至的冬雪嚴寒,堅古族人以相對微小的代價便使人類后退,且再也沒機會組織起次年攻勢。
獅鷲是一種食肉生物,就像鷹一樣捕獵。就算希洛艾的養殖場有辦法讓它們吃糧食——就像小雞啄米那樣——獅鷲也依舊需要通過捕獵來成長。這三只獅鷲就是出來鍛煉的幼鳥,在不遠處有騎乘著大獅鷲的放牧人對它們進行照管。放牧人要教導它們不能濫殺亂捕,不能浪費食物,不能襲擊人。如果獅鷲誤抓了其他部落飼養的牛羊,放牧人要照價賠償。
希洛艾一揮手,在空中畫出赤嶺城的空中通行徽記,并把這個徽記教給達貢和冬冬。“說實話這個也起不到防止探子進入的作用,只是讓他們不得不多費點力氣。誒,你們看,前面那片田地就是赤嶺城最外圍了。”
堅古族并不是農耕民族,至少比不過人類和半身人。不過南方來的堅古族人帶來了菇薯的種植技術,誰都知道這種作物對溫度和光照不太在意,但誰也沒想到它能在北地草原生長。
將菇薯和土豆混種,被確認為是一種非常有效率的種植方式,現在正在赤嶺城周邊廣泛推廣。除了堅古族,北地人不喜歡吃菇薯,但它作為飼料喂給牲畜家禽都是極好的,再說它們可以顯著減少土豆的病蟲害,還能稍微增產。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東西比較好養。除了培育幼苗的時候需要耗費心力,只要種到土里,它就顯示出堅古族一樣的堅韌和潑辣。相比于地下陰暗潮濕的環境,北地草原的土壤就像是天堂,足夠菇薯克服光照、風吹、雨淋對它們的影響。它們在土豆的葉子下面生長,強占每一寸土地,甚至都不分給雜草,這可省了好多田間管理。
不管人吃不吃,反正開春的時候從赤嶺城領幼苗,種上一批,總不會吃虧就是。因此只要看到菇薯和土豆的混合田地,就知道進入了赤嶺城的影響圈子,赤嶺不遠了。
重新看到赤嶺,達貢差點沒認出來。之前的戰爭中,發狂的土腔蟲制造了山崩,高大的赤嶺山峰在塌方中仿佛癟了一側肋骨,變得面目全非。赤嶺城的居民干脆從山腳下挖出一條新的通道,將原本山中城市的第三層變成第一層,并圍繞這個通道建設新的市鎮,形成了新赤嶺城。
一隊由四個獅鷲騎士組成的巡邏隊逐漸逼近,他們神情緊張,直到看見希洛艾。“您從養殖場回來了?這是客人?”
希洛艾只是笑笑,和他們遠遠招手,并沒有回答這些問題。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一直以來都是拉席莉在扮演她,偽裝她的行止。現在最好什么也不問,徑直去赤嶺城城主府就行,托班·達達司不會離開那里太遠。
法力鷹迅速降低高度,達貢趁最后的機會好好看看那些獅鷲騎士。看到堅古族同胞騎在獅鷲背上,這對達貢來說可是新奇的東西。在他印象里,一想到高空就雙腿發軟的翰摩多姆才是標準的堅古族印象,現在這些同胞在空中的姿態那么瀟灑從容,這可太難得了。
他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堅古族人騎上獅鷲來到空中,這是進步,是難得的改變,當然會讓達貢開心。他瞇起眼睛,按照奧力牧師的慣例向神靈匯報這個情況,并傳達自己的欣喜。當他打開靈域通道的時候,他注意到堅古族騎士和獅鷲之間存在朦朧縹緲的神圣能量聯系。
他立刻想到了熊蜥和堅古族人之間的聯系,難道獅鷲也可以?北方的堅古族人沒有熊蜥坐騎。他們主要在地表生活,而自然狀態下的熊蜥以穴居為主,主要食物也是地下生物。
其實就算在南方,熊蜥傳統也逐漸式微,只有堅古城等少數地方還在堅持。堅古族與他們的靈魂坐騎,這在北方存在空白,如今是否可以用獅鷲進行填補?
恐怕他們突然不恐高了也有這方面的原因——達貢心想。他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變化,若是能建立熊蜥那樣的連接,獅鷲就能和它的堅古族騎手擁有同樣的壽命長度,雙方的配合也會更默契。嗯,這件事要問問赤嶺城本地的奧力神殿,看看他們有沒有這方面的計劃。如果他們有,那達貢就配合他們;如果沒有,那么達貢就帶領他們。
畢竟他是大主教——奧力認證。
法力鷹在落地的時候消散,他們降落在山底市集旁邊。當被市場的噪雜聲包圍,聽著小商小販們混雜堅古族語和通用語的討價還價聲,達貢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人間。他全身仿佛充滿了力量,邁開雙腿就走著大門方向。
“唉,也不等等我。”冬冬教授撇撇嘴。原本還想讓學生背著,現在只好用法術讓自己飄起來,然后跟在達貢的身后。他第一次來赤嶺城,第一印象覺得這里比秘納米利斯差遠了。從人們的衣著、交易的商品、居住的房屋來看,這里也就剛剛脫離原始,距離“文明”還有好多步驟要補。
但是他仔細再看,又覺得秘納米利斯比不了這里。雖然是堅古族的城市,但侏儒、半身人、半獸人、半精靈和一些北地的巨人混血種族都在這里和諧共處。他們在身高體重和樣貌上存在巨大差異,但在身份上似乎完全一樣。赤嶺城的平民,他們有著共同的愿望。
達貢的那套理論似乎并不抽象。冬冬教授看著周圍,覺得那理論其實非常具體、非常形象。它不是幻術,而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只不過需要真正的智慧才能看到。
“快跟上啦!”希洛艾在前面催促,說道:“別看達貢是個堅古族人,他跑起來比精靈咒劍都快!一會兒你就看不到他了!”
實際根本沒有希洛艾說的那么夸張。大家都是聰明人,早就心有靈犀地知道要去那里。達貢穿過通道,根本不需要打聽,他一看周圍的防御部署就知道領主府在什么地方。當然,他這樣全副武裝、不管不顧不停地向領主府前進也非常可疑,尤其是很多士兵并不知道他是誰。
好在奧力大神保佑,達貢在路上碰倒了熟人。一頭紅發的堅古族人本就稀少,那個突然跳起來滿嘴臟話的紅發就更顯眼了。海德斯·庫爾,“僅次于達貢的咒語高手”,在他未婚妻的驚訝目光中不斷喊著“我艸,我艸”,并向達貢沖來。文質彬彬的形象被徹底顛覆,但這種真實或許讓女方更加放心也說不定。
“達貢!”“海德斯!”兩個堅古族人撞在一起,五頭龍披風和龍適秘銀甲完勝,戰牧撞飛了符文法師,不過后者只顧得自己高興了。達貢拉他起來,兩個人頭碰頭,笨蛋符文法師忘了自己沒戴頭盔,達貢也高興的忘了自己戴著秘銀頭盔呢…
那個腦袋上難得起了腫包的家伙用力拍打另一個人的胳膊,說道:“你出來了?你可出來了!我就知道你能出來!喔,我看到希洛艾小姐了,懂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怎么出來的了。”
“你知道個屁!”達貢抬手就給海德斯的額頭施展治療術,至少消消腫,然后問道:“我剛回來,正想去找托班以及我爸媽。你知道他們在哪兒嗎?”
“我不知道你母親在哪兒,不過你父親大概和托班領主在一起,就在…我神經病啊,直接帶你去就行了。”海德斯一把拉住達貢的手腕,抬腿就要走。剛邁出兩步,這才突然想到一旁的未婚妻。
“那個誰…我都笨了。”海德斯對未婚妻說道:“不陪你逛了,我這里有急事,開心事。等我回去找你給你細說!”
“忘了名字?你可真行!”那個堅古族女孩苦笑著搖頭,然后撫著頭發轉身走了,估計她心里已經開始琢磨該怎么收拾海德斯了。
有了海德斯的指引,達貢在赤嶺城暢通無阻,直接捅進了領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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