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學院的“學分軍”出發兩天了,按照距離計算,兩天內他們就能夠到達犬齒要塞,加入那里的堅古族同胞,投身到與北地蠻族的戰斗中。
達貢向他們送上祝福,之后還要送上自己。從前方傳來消息,一處堅古族長期占據的高地瞭望塔被火焰付之一炬,石頭仿佛蠟一樣柔軟,血肉一直被燒成灰才能得到安寧。北地的蠻族召喚了“火元素”,讓它們跟隨火焰進攻,輕易便取得了勝利。一個叫做鮑諾的蠻族首領被堅古族人稱為叛徒,五千金幣的賞金已經懸在了他的頭頂上。
該出發了。達貢對自己說。他無法坐視不理,他的內心無法接受坐視不理的自己。全副武裝,帶上保養武器的工具和日常給養,當然也要帶上“矮人小伙兒”。達貢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對抗跟隨火焰而來的戰士們,但他相信自己能夠堅持更長的時間。
他是堅古族,他也是龍,一條火龍。
“那里是戰場,不是冒險者尋求刺激的地方,你做好準備了嗎?”
瑞德制止了達貢關上盒子的動作,這樣他可以在神之淚的幫助下多停留一會兒。達貢抬起頭,微微一笑。“在夢里的時候我已經說過了,這一次我肯定要去。”
“夢話做不得數,你得盯著我的眼睛,好好再說一遍。你準備好要去戰場上殺人了嗎?”瑞德說道:“這一次你要面對的不是來找你和你朋友麻煩的強盜、劫匪和騙子,也不是濫殺無辜的邪惡猛獸。這一次,北地的蠻族想要他們被偷走的山脈,精靈只是讓堅古族擋在前面。你在面對北地蠻族的時候,你能心安理得的殺死他們嗎?”
“為了保護堅古族,我能。”達貢說道:“我不會無動于衷,這句話不管是對被我殺死的人,還是對正在遭受威脅的堅古族人都是一樣的——我不會無動于衷。瑞德,我是武器大師,我當然做好準備面對這一幕。”
他再抬頭看時,瑞德已經消失,應該是自己返回魂靈中間界去了。于是達貢將神之淚收好,掛上鎖,然后抱著他在門口等著。
沒多過久便有個美好的身影如火如荼地沖了過來,粉色的火柱消散后,希洛艾短暫的露出了披頭散發的狀態。她哼了一聲,雙臂抱在胸前,瞪著眼睛說道:“不行。沒有完成基本素質考核,不能離校!”
“校規沒有這項規定,你現加的不算。”達貢將神之淚的盒子遞給她,希洛艾沒伸手,于是他將盒子放在希洛艾腳下。
“我姑姑現在是校長,新校規隨時可以…”
達貢伸出手,用蠻力抱了下希洛艾,這樣可以讓她立刻忘記自己要說什么,不得不閉上嘴巴。“別出那種新校規,只會增加我的損失。我沒多少學分可扣,也沒錢。關鍵是我必須去犬齒要塞,和那里的堅古族站在一起。”
“那里很危險!”
“要不一起去吧?我可以保護你。”達貢笑著捋捋胡子。即便危險,他也有能力保護別人,這種自信讓希洛艾都找不到理由反駁。
“我要能去就跟你去了…不,是指揮你去了。我會申請一個實習任務,然后強征你,順便還能混點學分。但情況不允許!”希洛艾跺跺腳尖,語氣焦急,說道:“家里那邊有事,精靈議政會也要我去干活兒。我剛從冬冬那里回來,他的情況和我一樣,也沒辦法陪你去。”
“哈哈,我一個新生,完全不敢奢望讓學院最好的兩個法術導師給我做保鏢。”
“最好的法術導師只有我一個,哪來的第二個?”希洛艾皺著眉,低聲說道:“你必須要去?能不能等上三…兩個月也行。”
“兩個月會發生什么嗎?”
達貢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把希洛艾惹生氣了。她一跺腳,從地上撿起裝著神之淚的盒子,劈頭蓋臉朝達貢說道:“去吧去吧!就趕著送死!你們矮人都是笨蛋!”
“隨你精靈怎么說吧…”達貢看出不對勁,心里明白希洛艾又進入了裝模作樣模式。于是他也學著希洛艾的樣子,在胸前環抱雙臂,同樣仰著頭,戴上面具,氣哼哼地說道:“別擋路了,我還要趕馬車呢。去前線的車費居然還要四個金幣,真黑!”
達貢一伸手,作勢要推開希洛艾,而精靈立刻閃避,用厭惡的語氣說著“別碰我”。剛才被抱住的時候怎么沒這反應?達貢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希洛艾臉色微微一紅,趕忙用怒目相視的表情遮掩。她用粉紅色的火焰托起箱子,板著臉跟在達貢后面。
“你還跟著我干什么?”達貢頭也不回。
“順路!”希洛艾回了一嘴:“少喘氣,空氣都臭了!”
他們兩個很有默契地走了兩百米,然后一個向校門,一個向樹冠,暫時分開了。達貢一直忍著沒用龍感進行偵查,他心里覺得自己并不需要知道出了什么情況,只需要相信希洛艾的表現、知道周圍“有情況”就行。
活林里到處是眼睛、耳朵,真要張開龍感,每一只松鼠都有嫌疑,每一只知更鳥都應該被當作間諜殺死,那可真就沒完沒了。
等出了校門,達貢這才張開龍感向周圍偵查,一百米范圍內有不少監視者,不過他們似乎不是針對自己來的。他一路向秘納米利斯的車馬驛站走去,路上持續地進行觀察。對,那些監視者都是學院的保衛力量,并沒有誰在尾隨自己。那就是說,希洛艾被監視了?
她會不會有危險?達貢心中一突,隨即又壓了下去。應該不會——他對自己說——希洛艾若是覺得自己有危險,要么回到她的家族尋求庇佑,要么拽上達貢反擊回去,她不會輕易承認失敗。而且真要有危險,希洛艾也不會來找自己。雖說有各種小脾氣,但希洛艾不會拖累達貢,她是一個心靈和法術都足夠強大的法師。
她能來找自己,那就說明日常行動沒有問題,剛才只是突發情況,被希洛艾察覺到了。能是什么情況呢?達貢在路上思考著。
突如其來的監視者?達貢想了想,覺得可能性不大。他們一同冒險,互相了解對方的能力,在反偵察這塊兒,達貢的水平還是超過希洛艾的。如果不是“人”,那就可能是某種法術,這最符合希洛艾發現而他沒有察覺的實際情況。
達貢一直在努力補習法術、咒語的知識,他很快就想到了契約、指使等約束性咒語。希洛艾提到了“三個月、兩個月”,然后達貢問她“兩個月會發生什么”,這時她的語氣和神態才突然改變的。
“也就是說,她不能提到…不對,她不能去想兩個月之后的某件事情,更不能說出來,這是某種法術限制。”達貢在心里琢磨著:“我一問兩個月,她就想到了某件重要事情,因此觸發了這個法術機制。她立刻感覺不對,可能是被某種能力在遠方監控,或者某種約束讓她不得不立刻改口。”
考慮到希洛艾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往學院外面跑——冬冬教授也是一樣——那么為了某種任務的保密需要而對參與者使用約束咒語,這種可能性最大。現在精靈的工程很多,可能是開拓城建設,可能是下一個飛升計劃的山脈準備飛升,也有可能和前線的戰事有關。總之,希洛艾有些話不能說,但她的心意,達貢已經收到了。
希望她一切安好。達貢坐在驛站的馬車上,在心底默默祝福她。他后來覺得這樣似乎不對,要去戰場的是他,他不祝福自己,反倒很有余力地去祝福希洛艾?她要么在學院,要么回她在秘納米利斯的家,那可是精靈王國的首都,她有什么可擔心的?
“后面的矮子怎么這么沉?輪子的嘎吱聲都比以前大多了。”趕車的是一個鼻頭紅腫、胡子拉碴的人類,他用長鞭捅捅達貢,說道:“嘿,矮子,你超重了,得多付錢。咦,怎么捅不動?”
五頭龍披風加上下面的盔甲,拿三叉戟都戳不動,更不要說長鞭了。達貢搖搖頭,說道:“按照市價,我已經多付了五成,不會再多給你了。”
“你不交錢,那我就不能發車,大家都得陪你在這里等著。”那車夫哼哼兩聲。看他眼里狡黠的光,似乎他做這種敲詐的事情應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最近兩天,可就這一趟車出發,你愿意讓大家都在這里陪你等?”
達貢看了看同樣坐在車廂里的那十個人,都只是普通的居民,沒什么戰斗力,也沒什么反抗能力。于是他對那車夫說道:“其實我也會趕車,馬車和雪橇都可以。我相信你會坐在車夫的位置上干活,讓車子準時出發。或者你會被安放在車夫的位置上,陪著車子出發。”
“你什么意思?”
“我在田地里見過人類的稻草人,用來嚇唬鳥雀的,只要背后有根棍子就能立住。”達貢說道:“我只是沒有車子,并不是缺少車夫。你還是別找事了,人齊了就趕緊出發吧。”
“我把車費給你,不拉你上路了。”那車夫從懷里拿出錢袋,數了五個金幣給達貢。“拿著,矮子,自己另想辦法去吧!”
達貢拽拽胡須,沒有立刻去接錢,而是反問道:“你把我這個帶著盔甲武器的人趕走,是要把這車人送到什么地方去嗎?”
十多道目光一下子瞄準了車夫。
三分鐘之后,車子上路了。達貢被眾人安排坐在距離車夫最近的地方。那個位置,如果發生情況,根本不需要動用獵首斧,達貢一伸胳膊就能把他直接攬過來,另一只拳頭就能錘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