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門上的牌子,達貢心里有點忐忑。他并不擔心考試會不會很難,或者有什么危險,因為到目前為止,冬冬教授的任何一次招生都沒有人員受傷或者死亡。達貢的忐忑來自于門口兩側聚集的圍觀者,他們對這次的六個人評頭論足,討論著每個人成功的可能性,并為此召開了一個賭局。
在打賭方面,人類的癮頭最大,不過最近精靈對它的喜好程度也在飛速提高。一面黑板上寫著六名學員的代號,其中給達貢起的名字叫做“盔甲矮人”。他們倒是很能總結特點,因為達貢是六個人中唯一一個全副武裝的。他覺得,既然不知道考試內容是什么,那就做好準備,尤其是在自己最擅長的方面。
“這是法術老師的考試!你這個罐頭笨蛋!”
人群中有人咋呼了一聲,大家都笑了起來,區別只是在于笑得放肆還是笑得遮掩。
達貢摸摸胡須,調整一下須環的位置,隨后便保持不動。反正他戴著防箭面具,別人也不知道他的表情。鼓噪的人一定會繼續鼓噪,與他們辯論道理毫無意義。他們難道就不知道冬冬教授的考核從來就沒有禁止穿戴盔甲嗎?他們心知肚明,他們裝作不知道,這樣才顯得“聰明”。
來考核的六個人中有兩個精靈、兩個人類和一個半精靈,達貢是唯一的堅古族人。由于“被人眾所周知的”頑固與死腦筋,堅古族很少產生幻術師。“見到敵人直接砸死,戲弄他們是浪費時間”,堅古族的確有這樣的諺語。
“有沒有學員想押自己能夠勝出?”開賭局的家伙可能是覺得忽悠圍觀者沒什么意思,便想拉考生下水。沒人搭理他,因為六個人中的五個人都不知道目前是否正在被冬冬教授觀察,所以不想給他留下壞印象。而達貢則是對賭博完全不感興趣,完全沒去想教授的問題。
房門打開,一個看起來像是鬼魂的家伙飄著出來,它手里拿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考生跟我進來”。這個家伙叫做氣體仆役,使用地形元素力作為驅動,可以在一定范圍內活動,進行一些簡單的工作。精英學院有許多教室和宿舍使用這種氣體仆役,它們可以驅趕蚊蟲、清理灰塵、開窗疊被。
用學分或者金幣都可以向學生裝備處申請這種仆役,然后就能得到一本使用說明手冊。達貢既沒錢也沒學分,更不需要別人伺候。他的鄰居,也就是十三號坑洞的翰摩多姆有一個仆役,能夠給他打掃衛生。不過這東西力量很小,沒法倒垃圾或取餐盒,仍舊需要翰摩多姆自己動手。
“開始了,開始了,最后兩分鐘,然后就不再接受下注!”
耳邊紛紛擾擾的聲音在達貢進入教授房間后便消失不見,氣體仆役關上的大門似乎具有隔音的功能。這個房間是典型的樹屋,它有三層,達貢他們位于最下面的那一層,這里用作客廳。客廳的一面墻壁就是樹干,樹枝形狀的臺階通往上層。客廳里面有八把椅子,中央有一張特別矮小的沉重鐵桌,旁邊有一個小書柜。
教授并不在這里,六個學生互相看看,大家都不知道該做什么。這時,氣體仆役從眾人身邊經過,來到樹干墻壁旁邊。墻上掛著一個泛黃的日歷,看起來用的是廉價紙。
由于日歷很小,空白處放不下太多字,于是氣體仆役便又撕了一張。第二頁上寫著:你們需要回答的問題有兩個,第一是要簡述幻術法力的構成與自然地形之間的關系,第二…
氣體仆役又撕了一張,下面那頁寫道:心靈幻術與感官幻術可以互相促進,簡述你們的想法或思路。
“這是來學習的還是來匯報的?”有人已經在痛苦地撓頭,而達貢也是其中之一。他完全沒學過幻術,甚至也沒有系統地學習法術。除了法力循環已經入門,達貢在神術、法術和符文術這幾個方面都只是淺嘗輒止,眼前這些深奧的問題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不禁開始懷疑冬冬教授的目的。馬恩叔肯定向他說過自己的情況,那教授應該很清楚他只是一個新生,今年才剛剛六十歲成年,武技或許不錯但法術訓練幾乎為零,而且來這里學習法術也是為了通過基本素質考核,并不是為了幻術課程的學分。一開始教授拒絕了他,后來又因為防箭面具重新給他一次考核機會。可給了機會就是為了在這里用高難度的題目將他直接淘汰的嗎?教授也不會有這么閑吧?
達貢抓撓著胡須,通過觀察和思考,嘗試弄清教授的意圖,而這時氣體仆役又撕了一頁日歷,上面寫著:拿好紙筆,坐下書寫答案,完成后拿著答案從臺階上來,進行下一項測驗。
眾人紛紛去書柜拿紙筆,將達貢擋在身后。他并沒有立刻動,而是繼續看著氣體仆役,懷疑它是不是還有其他動作。不過氣體仆役靜靜地站著,沒有五官的腦袋完全沒有動作,對達貢的觀察也沒有反應。
仆役看起來沒什么異常,達貢就把目光移到日歷上。或許是巧合,寫著字的最后一頁日歷剛好是今天,看來就算是發黃的偏移日歷,教授也不想浪費。嗯?今天?達貢拽拽胡須,心里有了個想法。之前要他們回答的兩個問題分別寫在昨天和前天的紙上,今天的日歷上并沒有問題,只是說拿好紙筆寫答案,然后拿著答案上臺階。
達貢吸了一口氣,開始有了點思路。最開始的第一頁(大前天)已經說過拿紙筆坐下寫東西,而今天這一頁重復出現了拿紙筆、坐下寫東西,這不是啰嗦嗎?但若將這四頁分別看做四天對應的任務,那么今天的活動與大前天毫不相干,這樣就不顯得啰嗦了。教授從來沒說過要把四天四頁的任務全都完成,只有今天是考試,之前三天也不是考試時間啊!
所以,只要拿紙筆坐下寫答案就行了。可寫什么答案呢?達貢仍在思考這個問題,不過這不影響他去拿東西。其他人已經取走了自己那份,坐在椅子上開始書寫。可他們發現教授給的紙張特別劣質,與日歷一樣泛黃,松軟得仿佛手紙,極難在上面書寫。有人稍微用力就把紙戳透了,便咒罵著過來拿更多的紙。
“反正你也不會,別浪費。”
達貢才不會被這種人嚇到,他把獵首斧一斜,斧刃擋住那人。他也不多廢話,抓起一張紙和一支筆,隨后就讓開了書柜。
“哼!”那個人不敢朝斧子生氣,只能向達貢的背影發火。他看看書柜,看看其他人,腦子里轉了個壞主意,直接將剩下所有的紙筆都拿走了。
達貢看到了這一幕,這才知道學院學生為了一個名額還真能夠做出妨礙他人的事情來。不過他這是自找麻煩,因為下一個需要新紙的人必然會將矛頭直接對準他,大家完全不介意先聯合起來將這個人淘汰掉。多拿多占的主意沒什么難度,大家都能想出來,但為什么之前沒有一個人做?
應該是因為大家都比那人聰明吧。
屁股還沒坐在椅子上,二樓就傳來冬冬教授的聲音,宣布多拿紙筆的人被淘汰了。氣體仆役揮揮手,示意那名學員放下所有東西立刻離開。它隨后收走了所有的紙筆,看來也不準備給其他人用。
既然沒有備用,那就盡量別戳破。達貢再次看了看今天日歷上的文字,它只說了“坐下寫答案”,而沒有用第一頁的說法“坐在椅子上寫”。
所有椅子都固定在地上,距離中央的桌子很遠。雖然可以把桌子拉過來,但走過去寫肯定更方便。達貢想了想,覺得那樣做其實也沒必要。他坐在椅子上,將獵首斧橫放在腿上,斧刃就是平臺,足夠他小心翼翼書寫了。
寫什么呢?達貢已經解開了字謎,就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答案”。他左右看看,其他學員大多在抓耳撓腮,想盡一切辦法簡略自己的回答,還要爭取不把紙面戳壞。看得出來,有兩三個人的確很有法術素養,他們唯一的問題是答題姿勢和紙張質量之間的沖突和矛盾。
達貢站起身來,將筆放回書柜,然后拿著“答案”紙準備上去。來到臺階前,他停住了,倒不是因為其他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目光中或是不解、或是驚訝、或者更多的是嘲笑。別人的看法在達貢心里并不重要,至少不會影響他自己的想法。
“我覺得紙上只需要寫答案兩個字就行了,然后你們完全可以坐在地上用椅子書寫,或者來到桌子前面坐在地上書寫。這桌子很矮,一看就不與椅子配套。”達貢拽拽胡須,說道:“我也不知道對不對,但我覺得今天的日歷上寫著今天要做的事情,它其實就很簡單。好了,我先上去了,希望我是對的吧。”
他剛要向樹枝臺階上邁步,突然又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