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一切武技的開始。
任何一個種族都有在原始蠻荒掙扎求生的時候,它們會從身邊的環境取材,自己制造出最早的武器,然后發展出各自不同的武技文化。有些喜歡用錘子,有些用斧頭,有些早早地就會制造弓。但不管那一個種族在其發展初期都會有一種武器,仿佛它是武技必然的選擇:矛。
武技的一切內涵歸根結底就是八個字:造成傷害、保護自己。一根長桿,一個尖端,還有一個刺的動作,這三者正好是武技內涵最直白的體現,各個種族都選擇長矛作為自身武技文化的一部分,這就理所當然了。至于說其他優點,比如便宜,比如能降低使用者對戰場的恐懼心理,比如還可以結陣、投擲,這都是次要的。
達貢拿起一根棍子,雙手拿著將它放在腰間。當棍子的一端對準翰摩多姆的時候,盡管它沒有尖頭,翰摩多姆也清楚達貢只是擺架勢而不會攻擊,但他依舊產生了心悸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慚愧,便不由自主地往側面移開一小步。
棍子一端依舊指著他,達貢只用了幅度更小的移動便保持了鎖定。達貢說道:“注意看,我演示一遍。不用躲,我不會打中你的。”
踏步上前,身體前傾,刺——動作就這么簡單直白。棍子在翰摩多姆面前停下,距離他的咽喉大約還有半米的距離,根本沒有殺傷,但他向后踉蹌著,屁股撞上了火爐,燙的他直接蹦了起來。
“哎呦!我的奧力的錘子!”他趕緊向側面走,扭著頭看向屁股,一只手在熱辣辣的地方拍打著。“呼!呼!幸虧沒燒著!”
達貢笑著說道:“就貼了一下,怎么會點燃。那里面燒的是木頭,又不是巖漿。”
“剛才太嚇人了,你不在這頭,沒什么感覺。”翰摩多姆一只手拽著胡須的末端緩了緩情緒,然后說道:“怎么說呢?剛才那一瞬間,棍子的尖端仿佛消失了。”
“謝謝夸獎,但棍子并沒有消失。那是一個假動作,也是你將要練習的東西。我放慢動作,你看一下,它大致是這樣的。”
握住棍子的雙手形成杠桿,然后一撥一刺。動作放慢后看起來非常簡單,仿佛有手就會。
“看起來很…”翰摩多姆用手輕輕拍了一下臉頰,算是表現自己說錯話了。“我覺得我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掌握這個動作。”
達貢點點頭:“對,這個動作不難理解,原理上就這么簡單。但是你想要完全掌握它,使它形成足夠的威脅,其中也需要大量練習。不過相比于其他武技,這個的擴展性最小,可以說一個動作就是一個體系。來,你用劍鞘打過來,模仿精靈的彎刀。”
“我沒精靈那么快。”經過兩個小時的蹂躪,翰摩多姆知道自己傷不了達貢,便毫無心理負擔地揮動劍鞘。
他先是砍向達貢,達貢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微微擺動棍子,避開劍鞘的弧線,然后刺,贏了。于是翰摩多姆砍向棍子,想要把它壓制住或者撥開,然后搶攻。但達貢的棍子順著被敲開的方向前進,繞了一個半圓,還是搶先形成命中。
“我沒有用最快的速度。”達貢收起棍子立在地上,然后說道:“你多快,我就多快,能夠命中靠的就是搶距離以及節省距離。彎刀劈過來,看起來足夠兇猛,但它想要造成殺傷需要很大移動距離。在整條揮砍動作路線上,真正有威脅的其實只有末端這一點,從舉刀到這個威脅末端,整條路徑都在為獲得距離而消耗時間。”
“戳刺,靠的就是搶。為了能夠搶到距離和時間,甚至不能用全力,不能把力道用盡。只有確定扎進去了,你才能全力…不過在武技考核中,模型武器做不到那一步。”達貢說道:“時間不夠,只能集中學習,這個是最適合你的絕技。”
“這就是絕技?看起來一點也不漂亮。”翰摩多姆拽拽胡須,解釋道:“我不是說這個動作不好,只是覺得它看起來非常樸實無華…或者有點太樸實無華了。”
“戰場上唯一的華麗是作為勝利者站著。”達貢淡淡的微笑著。這個笑容永遠印刻在翰摩多姆的記憶中。
“我沒什么可說的了,我也沒有其他選擇,當然我對你的武技已經服氣了。”翰摩多姆說道:“你說什么,我就做什么。如果有質疑,那也等到考試失敗再說。”
“呵呵,我可沒保證你一定能及格。你想要獲得好成績,首先要適應盔甲的重量,不能讓對手覺得可以拖時間直接拖垮你。你要想辦法讓精靈接受平局,那其實是對你最好的。”
“嗯,雖然不理解,但我照做。”
“現在還有點時間,你想辦法拿點配重鐵鏈回來,然后再準備一個靶子練習刺殺。具體的動作要領細節咱們明天再說。”達貢說道:“雖然我還有神術牧師的課程,但他們忙著考前突擊,根本就不理我,所以我也沒必要去。最近我還是不會出門,你敲門來找我就行。”
“那太謝謝你了。”翰摩多姆說道:“我請你吃飯,一天三餐準時!”
“送一次就夠了,我不需要總是熱食,而三次太浪費時間。另外,別再用矮人這個詞。堅古城人都用堅古族人這個稱呼。”
達貢看著翰摩多姆離開的背影,不知道這個堅古族人能堅持多久。不過,只要他還在堅持,達貢就會好好教導,爭取能給他一個好結果。
在來秘納米利斯之前,好多人都說過精英學院的壞話,比如這里會讓堅古族人成為廢物,比如在這里學不到有用的東西。只有父親堅定認為有本事就是有本事,一個人只要努力,就算不能獲得巨大成功,也肯定不會變成廢物。
這份堅定的信心同樣也在達貢的心里,這減少了他對于學院的恐懼。通過對學院的觀察,達貢的確發現這里的課程安排更適合精靈,更適合法師和咒劍士,對于堅古族人并不友好。在學院里,精靈過的最舒服,人類和半精靈靠其優秀的適應力以及更快的學習速度也還過得不錯。半身人因為體型小而受到特別照顧,因此壓力也不大。
堅古族人學習進度更慢,對自己不適合的課程也沒法做到像精靈那樣仔細打磨,特別是沒有那么長的壽命消耗,因此四處碰壁。達貢覺得,一定要提高自己,如果能像人類那樣快速適應和學習并像精靈一樣打磨技術,那就好了。
不論在什么時候,提高自己都是正確的,只是堅古族人在學院里還會遭受精靈導師的不公正待遇。比如武技考核,根據翰摩多姆的說法,考試環境總是密林,光照總是黃昏,兩個學員或者兩組學員總是互相遠離的開始。如果要公平,總得兩方各挑選一次環境吧?為什么完全黑暗的地下隧道不是一個選項?
“這種話給導師說了也沒用。”翰摩多姆當時是這樣回答的。沒有堅古族人不覺得氣憤,達貢也一樣,只不過他經受過武器大師的訓練,還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戰場沒有公平,甚至總是不公平。
武器大師要做的就是解決不公平,讓戰士知道正確的方法,從而發揮出“至少公平”的戰斗力。學院設計了武技考核的規則,這個規則有利于精靈,但也可以有利于堅古族人,只要找到正確的方法就行。
在規則內,達貢有信心讓翰摩多姆至少搏一個“全平局”。如果負責考核的精靈導師耍賴,那么翰摩多姆這一次至少有理由提出質疑并為自己爭取權益,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只能聽之任之。
不怕精靈耍賴,就怕堅古族人被欺負之后不敢出聲——若是這樣就真沒希望了。翰摩多姆就是達貢的試金石,就是探路時扔出去的小石子。如果他能夠通過考核,至少能重燃他的信心,讓他多一分力量來抵御學院里傳說的“侵蝕腐化”。如果精靈使用手段嘗試讓他的努力白費,達貢也希望能點燃翰摩多姆的反抗精神,或者至少靠著憤怒產生斗志,這也不壞。
學院會改變堅古族人,如果說達貢一點也不擔心這個,那也不正確。就算很多人都不看好學院,但為了自己,也為了父母的期待與信任,達貢也不能以“廢物”的屬性從學院畢業。他已經做好了計劃,利用給新生準備基本素質考核的時間來觀察學院,嘗試弄懂里面的套路。他并不是一個人,他還有瑞德出謀劃策。在學院的問題上,瑞德很有信心,他表示只要自己看顧,那么精靈永遠不可能把達貢“忽悠瘸了”。
“把基本素質考核拖上幾年,只要自己別松懈,一樣可以學習進步。特別是我學習符文和神術的方法與一般牧師不同。”達貢盤算著:“現在又加上翰摩多姆這塊探路石,我把它投出去,看看能激起什么樣的漣漪,水花下面還藏著多少魚。唔,怎么又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