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藥水是給人喝的,馬喝下去,劑量恐怕不夠。
騎士應該是發現自己的馬正在顯形,于是便發起了沖鋒。他們倒也不傻,肯定事先商量過,以短促的哨音為信號,從三個方向向奇美拉沖鋒。
除了一直在放哨的雞頭之外,奇美拉又抬起一個頭來,正是它最奇怪的那只。看起來像是一只長著黑色與黃色條紋鱗片的蛇,但頭頂上多了一支向前彎曲的獨角。現在,黑黃雙色蛇用它那雙綠色的眼睛盯著在空中漂浮飛舞的馬鬃。
估計奇美拉腦子里正在想:這是個什么鬼東西?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有三個人類騎士正在埋伏,達貢也看不出那是什么鬼東西。誰能想到最先顯形的居然是馬脖子上面的鬃毛,那一長條濃密的馬毛懸空飛舞,隨著馬匹奔馳而上下顫動,仿佛被幽靈附身的拖把頭一樣。
奇美拉的虎頭蘇醒過來,大鼻孔四下嗅嗅,表現出疑惑和警覺。最后一個腦袋——羊頭——是被虎頭咬醒的,它發出轟轟的古怪叫聲,然后朝著一叢馬鬃吐出了火球。
達貢捏緊了拳頭,然后便看到那叢馬毛快速變換位置,向側面躲閃,將火球讓了過去。躲得漂亮,但這種極不自然的躲閃分明是在提醒奇美拉有敵襲!于是,奇美拉站了起來,用力出甩著尾巴,同時張開翅膀。
“它要是飛起來,咱們根本就不用出去。”杰洛斯緊緊按著貨車的制動手閘,低聲說道。
就在奇美拉作勢欲飛的時候,一段響亮的咒語吟唱聲在旁邊不遠處響起。精靈語,以其特有的婉轉動聽構成了法術的咒語部分,周圍的元素聽得如癡如醉,不由分說地被調動起來。
被火燒過的黑色地面上出現了清晰、明亮的法陣線條,那些微微彎曲轉折的、散發著粉白色光芒的線條,圍繞奇美拉的巢穴組成蜘蛛網的形狀。在蛛網的梯形方格內,用元素藥劑書寫的隱形精靈語文字蒸發出淡淡的粉白色薄霧,開始向奇美拉匯聚而去。霧氣移動的速度極快,根本與風無關,突兀出現后,下一瞬間已經攀上了奇美拉的身體。
四個腦袋的怪獸覺得頭暈目眩,它立刻強力扇動翅膀,將身體拉離地面。可就在這個時刻,奇美拉一側的翅膀劇烈發力,另一側如同石頭一樣僵硬不動。四個頭的怪獸無法保持身體平衡,轟的一下翻到在地,重重跌落坑中。
“好機會。”達貢激動地捏緊了拳頭。這時,從咒語吟唱聲傳來的方向,希洛艾顯出身形。元素能量源自大地和風,將她緊緊地包裹在其中,顯得她好像是任人擺布的小草。但事實卻是她在控制法術,元素能量服從她的命令,就像船服從舵的指揮一樣。
施展法術要調動元素,便會打破隱形,那么進攻呢?達貢看向戰場,注意到三個馬鬃中的兩個在最后時刻似乎改變了沖鋒的方向,直奔著奇美拉的肚子而去。一般情況下,怪獸的腹部相對柔軟,往往是更容易擊破的弱點。奇美拉側翻在地,露出了肚子,似乎是難得的機會。但達貢清楚知道那個部位鱗片有多堅固。
“打脖子,捅脖子啊!”
他忍不住說了出來,好在基本的幾率與克制還在,沒有大喊一聲。他早就給那些人說過這些對奇美拉的觀察,受傷堅古族人用斧子劈不穿肚腹部分皮膚的事情,這幾個人都是知道的,怎么還會選擇那里?
就算冷嘲熱諷很重要,就算打心眼里看不起堅古族人,總該相信斧頭的威力吧?
騎士完成了沖鋒,然后顯出了身形,看來攻擊也會讓隱形失效。三柄金屬騎槍攻擊三個部位,兩個是朝著肚子去的,另一個選擇了翅膀。其中一柄瞄準了奇美拉胸部,也就是脖子與身體連接位置偏后下的部位,他顯然是想造成一擊斃命,但鋼制槍頭被鱗甲卸開了力量,只是打飛了十幾塊鱗片,造成一道皮開肉綻的狹長傷口。
另一個沖向肚皮的騎士好像稍微聰明一些,他命中了奇美拉后面那條獨腿的后部,正巧是重傷矮人曾用雙手斧劈砍過的地方。不管怎么說,那里的鱗片并不完整,因此這一次沖鋒直接將騎槍刺了進去。血液,摻雜著手指大小各種血肉碎塊的血液從傷口流淌出來,并在那名騎士拔出騎槍后變得更洶涌了。
但是達貢覺得真正關鍵的還是最后一個騎士,他奮力沖鋒,用長槍穿透了奇美拉的兩個翅膀,并且撒手將騎槍留在上面。于是一前一后兩個大小不同的翅膀被串在一起,這將大大影響奇美拉的飛行能力。
“騎槍沖鋒的威力好大。”達貢比較斧頭的劈砍和騎槍穿刺的效果,說道:“這三個騎士的水平比我估計的要高,他們…該死,快跑啊,干什么呢?”
騎士的威力在于沖鋒和追擊,可不是站在原地打。三名騎士從馬鞍側面取下釘頭錘,開始敲擊奇美拉——他們或許是把奇美拉當成一頭倒地的野牛,或者駱駝?這種輕視,尤其是戰術動作的錯誤運用立刻引來的嚴重的后果,一名騎士連人帶馬被奇美拉雙腿蹬了出去,在地上整整翻滾一圈,一下子人事不知。另一個倒是及時策馬躲避,但沒注意到有個虎頭伸了過來。
奇美拉四個腦袋后面的脖子長短不一,蛇脖子最長,羊脖子最短,但是最短的脖子也有差不多一米長。那只老虎腦袋足足伸過來兩米,張大嘴巴一口咬向騎士,但在躲閃之下只是咬住了馬頭。兩根彎曲的長齒毫無阻滯地穿透了馬脖子,就像用刀子捅穿豆腐一樣。那匹馬四條腿一蹬,屎尿齊噴,當場就死了。
虎頭繼續發力,牙齒在頜部肌肉的推動下持續擠壓,碾碎了馬匹的堅硬骨頭。嘎嘎咔咔的聲音不絕于耳,巨大的壓力破壞了一切,然后讓液體、固體的殘液殘渣從虎嘴與馬尸的縫隙中噴射出來,直接糊在那名騎士的臉上。霎時間,紅的、白的、黃的、黑的染成一片,將驚恐的臉加強成了驚悚。他的手腳不住顫抖,用了三次才從馬鞍上將自己掉下來、摔出去。
羊頭扭動,向第三個騎手發起攻擊。估計是受到希洛艾法術的影響,奇美拉仍舊處于眩暈之中,火球打歪了,沒能直接命中,但是仍然落在騎士腳邊——這就是一擊之后不拉開距離反而戀戰的結果。
一團不大的火光在火球的落點炸起,碎石紛飛,如同橫掃過來的冰雹那樣撞擊著騎士和他的坐騎。騎士使出一個鐙里藏身,躲到馬的側面,于是那匹可憐的馬承受更多。一塊石頭非常不湊巧地砸在它承重的膝蓋部位,一個趔趄產生了,一次摔倒緊隨其后,那匹馬也倒了。
馬敗下陣來,但騎士沒有,他雙腿一蹬,拋棄坐騎跳了出去,并借助一次翻滾從地面爬起來,還把長劍抽了出來。若是在其他時候,達貢會給這個敏捷的動作打高分,但他現在只關心戰局,于是看向希洛艾,想知道是不是該輪到他們沖鋒了。
希洛艾皺著眉,目光看著另一片叢林。三個騎士沖早了,應該等隱藏的法陣將奇美拉催眠,并且在她下令之后才能沖鋒。她能理解騎士們見到馬匹開始顯形時的緊張情緒,但不能理解為什么馬匹這么早就顯形。不對,這完全不對,那些藥劑至少還該有七成的持續時間。
雖然還不能完全肯定,但這個紕漏十有八九和那三個精靈有關。希洛艾用精靈語發出暗號,讓三個精靈展開進攻,于是有三支箭畫出高高的拋物線向著奇美拉飛射過去。
這不是約定的計劃!
希洛艾憤怒了,她高舉左手,從空氣中捏出一團粉紅色的火焰。火焰劈啪作響,不斷濺射出五彩絢爛的小型煙花。她用力一甩手,粉色火焰變成三團,擬態成近似鷹首的模樣,一邊發出鳴叫一邊沖向蠻林。
粉色煙花鷹似乎能自己追蹤目標,它們繞開樹枝與蔓藤的遮擋,準確命中三個精靈學員。這煙花并不造成傷害,只是讓她們全身亮閃閃,不斷爆發出小型煙花的效果,要多顯眼就有多顯眼。希洛艾怒吼著:“不按照計劃來,奇美拉肯定會找到并殺了你們!”
“臭X子!”
精靈語即便在謾罵的時候都透著一股優雅,就像是用絲綢擦糞便一樣。不管怎么說,那三個精靈學員終于出手了,她們離開蠻林,一邊騎馬沖鋒,一邊在馬背上射擊。這次也不是普通的金屬箭頭,他們在箭矢頂端凝聚各種自然元素,形成最簡單的能量傷害效果,然后攻擊奇美拉。不管馬匹如何顛簸,站在馬鐙上的精靈身體平穩、準頭驚人。這些基本元素箭跨越幾十米的距離,叮叮當當砸在奇美拉身上。它們本就不指望穿透鱗片,只是為了留下一個個微小的元素印記。
“上!”希洛艾對達貢點了點頭,終于該用真正的重武器了。
杰洛斯松開手閘,苔絲抖動韁繩,達貢掀掉帆布,兩匹帶著眼罩只能看到鼻子前面一小塊區域的馱馬向前奔馳,四輪車的轱轆飛快轉動。達貢穩穩站在平板車上,拿起重弩專用的如同標槍的弩矢,壓進射擊槽里扣好,然后瘋狂拉動杠桿。上彈桿的每一次前后運動,都可以上緊弩弦,這里面有太多機械結構的設計,這里就不展開講了。
一前一后算一次往返,一共需要二十次往返,重弩就可以上緊,進入待擊發狀態。達貢的臂部肌肉鼓起,這每一輪二十次往返也是頗耗力氣的。馬車在奔馳,路面高低不平,達貢用皮帶將自己與釘在車板上的重弩綁在一起,加上雙腳形成三個支撐點,這才能保持平衡。
“杰洛斯,記住我教的方法,上彈!”達貢用一只手推拉上彈桿,另一只手攥住重弩的把手,開始轉動重弩,進行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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