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洛斯扒著車廂爬上來,也不等坐下,便從后腰上解下一個袋子。袋子發出叮呤咣啷的聲響,一聽就知道是很多錢幣。
“這是你的,”杰洛斯把袋子放在達貢身邊,然后扶著旁邊的貨箱慢慢坐下。“這些呢,包括營救隊伍的獎勵,消滅綁匪的賞金,還有你因為戰斗受傷而給的津貼和營養費。商隊在獅心鎮處理了一批戰利品,里面還有你的分紅,一共三百二十二金幣,七銀幣,倆銅板。”
“那我收下了。”達貢伸手拿過錢袋,放進自己的住宅區。
原本還以為達貢會客氣地推讓一下,為此還準備了好多說辭,結果一個沒用上。有那么一瞬間,杰洛斯的思路斷檔,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好在他看到達貢纏著繃帶的赤裸上身,終于還是想了起來。
“你的那身裝甲衫,我找人看過,沒法修了。被劍穿透還只是小問題,沒法處理的是閃電。博爾赫那個家伙的閃電非常古怪,盔甲內部的甲片融合到一起,綁繩幾乎全燒沒了。我把你的盔甲給匠人看,他們都說這個盔甲應該和他的主人一起下葬,完全沒有必要修理,也沒辦法修理。”
“這么說,盔甲救了我一命。”
“絕對是這樣的。”杰洛斯抽出毛巾擦擦脖子上的汗水,說道:“這鬼天氣真熱,我倒突然懷念起前一陣子的大雨。你的盔甲表面和里面的甲片都融化了,但是雨水浸透了你內側的衣服,帶走了大量熱量,這也救了你。”
“那件盔甲是我父母給我的紀念品,但是我父親說過,優秀的武器和盔甲只求在戰場上擁有燦爛的輝煌,從不會希望銹死在展示架上。我感謝盔甲救命,但修不好也就不勉強了。”
“你們堅古族人需要為盔甲舉辦某種告別或者埋葬的儀式嗎?”
達貢笑著搖搖頭。“我們造出來的盔甲千千萬,不可能為它們辦葬禮。只要盔甲的使用者活著,就是對盔甲最大的紀念——另外心里想想就好了。”
“那就好。我讓桶箍用你的舊盔甲當材料去改造博爾赫的那身盔甲,到時候給你穿。”
“他們還會打造盔甲?”
“他們的本行是寶石匠人,打造金器和首飾也很在行,盔甲算是副業。巴特兄弟離開后,商隊里暫時沒有專職鐵匠,于是桶箍夫婦就兼職一下,多賺一份錢也是好的。”杰洛斯拍拍達貢的肩膀,說道:“他們說給你修一下盔甲是心意,如果你對新盔甲有什么想法,隨時可以找他們。”
“那我得去看看。”達貢作勢要起,杰洛斯攔了他一下。
“還有事給你說,關于白馬鎮的。”杰洛斯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然后說道:“我從商隊得到了消息,野豬堡的鮑爾伯爵和精靈總督抵達白馬鎮,重新恢復了那里的秩序,現在白馬鎮由鮑爾伯爵托管,為期三年,直到他下次召開大競技比賽。在大賽上,擁有正式騎士頭銜的優勝者將成為白馬鎮的新領主,爵位是男爵,從屬于鮑爾伯爵。”
“喔,原來是這么處理的啊。這個和咱們沒什么關系吧?”
“你不想當領主,我也不想,這個方面的確沒關系。不過博爾赫被定性為強盜,他的死因是強盜之間的火并。”
杰洛斯停了下來,朝天空吐出煙霧。煙霧不是云,一陣熱風襲來,它便被吹散,一點痕跡也留不下來。“咱們成了強盜,達貢。”
“被通緝了嗎?”
“那倒沒有。只有精靈總督知道咱們的身份,而咱們也都知道精靈總督就在博爾赫的府上。所以,這大概是一種沉默的默契,或者精靈總督根本就不關心咱們,也不想與鮑爾伯爵分享信息。目前的公開消息是:一支過路的土匪與博爾赫的匪幫發生了沖突,雙方互相殺戮,僅有少數逃脫,已經不成氣候。”
達貢想了想,沒有被宣傳成為征惡揚善的俠客,這固然令人失望,但他戰斗的目標都完成了,勝利已經在手,旁觀者說什么并不重要。“杰洛斯,你說會不會是他們不想給咱們消滅強盜的賞金?”
“的確有這種可能。”杰洛斯的表情依舊嚴肅,他說道:“達貢,你在白馬鎮的時候被許多居民看到,他們不知道你的名字,于是給你起了個不太好聽的外號,叫做白馬兇屠。”
達貢拽拽胡子,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外號不好聽,不過我不覺得它是說我的。”
“我覺得也是。”杰洛斯說道:“行,你只要不放在心上就行。”
達貢轉過頭,看著杰洛斯,問道:“感覺你好像還有話要說?”
“我認識一…幾個年輕人,懷揣著正義的夢想,做著認為正確的事情。后來,他…他們被不理解的人叫做惹事精、麻煩鬼,還被想要獲得權力的投機者扣上壞人、惡徒的罪名。那些年輕人就消失了。有時候挺懷念他們的,但見不到他們也不后悔,只是有些遺憾。”
“你在說你自己吧?”
“你怎么會有這種毫無根據的想法?矮人真難交流。”杰洛斯叼著煙斗,使勁擺擺手,歪著嘴巴說道:“把你的錢收好,要是身體能承受,還是要多活動活動,那樣恢復的快。你看我,已經可以跑來跑去了,而你總坐著,這樣不行。”
“我在修煉法力,不是傻坐著。另外,晚上我守夜的時候沒少活動,你呼呼大睡沒看到而已。”
杰洛斯也不與達貢爭辯,車隊還有許多事要他處理。達貢又坐了一會兒,完成躺姿和坐姿的法力循環,然后爬下車子去找桶箍夫婦。
移動的車子上不可能架設火爐,顛簸的路面上捶打敲擊也變得極不可能。達貢找到兩個人時,他們正在下棋打發時間,誰輸了就要給對方洗襪子。據說,巴德·桶箍已經輸了兩萬次,這輩子都要給他妻子洗襪子了。
“達貢,慢點。”巴德·桶箍趁機推開棋盤,作廢了這局比賽,然后將明顯不需要幫助的達貢拉上車來。“那邊東西多,比較擠,來這里坐著。小心旁邊的鐵砧,車子晃的時候別被撞一下。”
“是來看你的盔甲吧?”阿格娜·桶箍摸摸胡須,壓低聲音說道:“我們等著你呢,這就給你看。不過你可千萬別驚訝,也別暴露。這盔甲真是好東西。”
兩個矮人搬開棋盤,下面是個箱子,打開之后盔甲就在里面。博爾赫的盔甲包含許多零件,其核心是描繪了龍頭的胸甲,其他部分則包括護臂、護肩、護膝、護脛、護頸和裙甲,零零散散一大堆。這套盔甲同樣被雷劈了,至今依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燒灼味道,令人很難不想到那天的戰斗。
“那天我跟著頭兒去收拾戰利品,在博爾赫房間里看到了一幅有些年頭的畫像,畫面里面的人不認識,但穿著博爾赫那身盔甲。我注意到畫像的盔甲上有一些寶石裝飾品,那個人的脖子上有一條樣式特別的寶石項鏈,它們都是只有在法術盔甲上才會使用的,我于是就留心把畫收了起來。”
巴德舔舔嘴唇,對自己的細致非常得意。“我在博爾赫房間箱子的寶物盒里發現了畫里的寶石裝飾和項鏈,果然是一些元素寶石,只不過已經散碎。我就將它們留了下來,并建議咱們隊長把博爾赫穿的盔甲也當做戰利品帶回來。”
“這身盔甲被雷擊,但是沒有融化,品質肯定比你之前那身裝甲衫號。我們兩個將元素寶石裝回去,慢慢進行修復,基本還原了盔甲的功能。這是個懶人盔甲。誒,達貢,你知道懶人盔甲嗎?”
達貢點點頭。“懶人盔甲就是穿好核心部件后,其他的部分可以自己定位,互相連接,于是非常容易穿戴,不需要別人幫助。一般在全身甲上會設計這種符文能力,難道這件胸甲也是符文器?”
“對,它是一個符文器,但是設計的非常隱秘,好像故意藏著掖著似的。”阿格娜拿出盔甲,將護頸的內側展示給達貢看。“瞧,符文在這里,非常非常小,刻痕也很淺,還隱藏在緩沖防磨的皮墊子下面。一般沒人會把護頸這個零件當做核心件吧?”
達貢搖搖頭,他的確沒見過。
“這件盔甲很古怪,元素寶石鑲嵌在胸甲上,卻沒有一點功能。畫像上那根寶石項鏈,戴在脖子上根本沒用,只有將它上面的元素寶石按照原來的排列,專門安裝到護頸上,成為護頸的一部分,這個盔甲才有完整的功能。”
“我們琢磨和嘗試了很久,才發現這個功能。你得先帶護頸,然后再套胸甲,才能啟動里面的符文,反過來都不行。”桶箍夫婦說道:“設計這個功能的人絕對有非常復雜的原因,否則不會這么繞來繞去。不過他的技術的確很好,這件盔甲相當珍貴,品質極高,放在咱們堅古族里面,也是可以當做傳家寶的好東西。”
“那太貴重了。”達貢說道。
“嘿,別想那么多。他們——我是說邁普——看的時候,將這個盔甲判定為損壞的精致胸甲一套,也就是說不怎么值錢。他們看不懂,這不怪咱們對吧?咱們矮人是盔甲大師,能夠挖掘出的價值不一樣,那是咱們自己的本事。你冒著那么大的風險來救我們夫婦,修好這個盔甲送給你是我們的心意。我們只是修理,又不是制造了它,花的只是手工,也不是原材料,所以你一定不要再提貴重這兩個字。”
“來,脖子伸過來,我們給你演示一遍這盔甲怎么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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