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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6啟國祖墳炸了

  老者漠然道:“路過。”

  因為歲月磨礪,這世上已經沒什么事能輕易勾動來人的心緒,連他本人也是這么認為的,誰知道兩百年涵養會在“路過”二字下,輕易破功。他眼睛微凌,老者動彈不得,卻不見絲毫慌亂:“你說——路過?”

  最后兩個字幾乎是從后槽牙擠出來的。

  老者和藹淺笑,只是吐出來的話卻陰陽怪氣:“不然呢?專程為你而來嗎?”

  “你——”

  老者又道:“老夫姓即墨,名昱。”

  這句話的潛臺詞——

  有種就下手殺了他!

  聽到老者親口承認“即墨”這個姓氏,來人按住還未來得及抬起的手——公西一族的族人,唯有大祭司一脈才會改姓“即墨”。

  所以,哪怕眼前這人死氣沉沉,渾身上下毫無大祭司特有的蓬勃生機,他也不敢冒險傷人。殺人容易,但殺了人意味著自己不知何時才能重獲自由,實在得不償失。

  來人忍著怒火:“你不是專程來找老夫的?公西一族出爾反爾,害老夫為了一個約定苦守百年?還有,昨日那話什么意思?”

  即墨昱反問:“昨日什么話?”

  “你說公西族大祭司就一棵獨苗。”

  本尊因為一些事情被困深山不得擅出,只能化出一尊化身在外行走,借住在啟國王室。啟國國主在散朝后,馬不停蹄求見。當他看到密卷下的印章,大喜過望!

  暗中找上即墨昱一行人。

  湊巧聽到即墨昱那句話。

  隱隱約約,他感覺事情有些問題,便想夜探一番,誰知會被十來歲的少年發現。要知道,雖然他只是一道用于放風的化身,也有本尊六成功力。夜探踩點居然被個小孩兒發現了,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天一亮,他迫不及待來問個清楚,他何時能自由!

  即墨昱扯出譏諷:“本就如此,公西族只剩他一個年輕人,按照族群傳統,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絕后,千頃地里一棵苗。”

  來人撩起衣擺,正欲優雅坐下,誰知即墨昱會甩出一顆大雷,險些一屁股坐歪。

  “什么!!!”

  他竟是目眥欲裂。

  即墨昱仍舊立在院中,單手拄著拐杖的他佝僂著脊背,矮小、削瘦、蒼老。歲月在他身上莫名加速,不見年輕時的高大俊朗,松軟失去彈性的肌膚在臉上堆疊出溝壑。

  他平靜道:“公西一族不在了。”

  來人:“不在了???”

  即墨昱點頭:“對,被滅族了。族地兩百五十多口人,盡數覆滅。僅剩一個意外流落外界的少白,還有一個叫‘公西仇’的。不過,也不是沒有希望。假如這個公西仇是個女兒身,廣納男寵面首,三年抱倆,五年揣三,公西族還是有復興希望的…”

  只是即墨昱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

  他原先也以為公西族只剩少白,當年還帶著少白回了一趟族地進行秘術傳承,卻在供奉族人長明燈的洞穴,意外發現還有四盞燈。即墨昱,即墨璨,即墨秋和公西仇。

  即墨璨,他認識,是他之后上任的大祭司,不過也是個腦生反骨二五仔,干了幾年就跑了,之后下落不明。唯一不認識的就是公西仇。

  即墨昱用戲謔的口吻道出公西族如今的幸存者名單,看著來人臉色肉眼可見黑沉下來,竟有幾分別樣愉悅:“…你不用慌張,以你的實力,再等百年也等得起。”

  來人怒罵道:“屁!”

  很快,他找到了盲點:“你說還有三個姓即墨的?你們三個不能放老子自由?”

  即墨昱道:“雖然老夫和即墨璨都姓即墨,也曾任職大祭司,不過我們倆都拋棄了信仰,即是‘叛神之人’,并無神力傍身。實在是有心無力,恐讓你失望了…”

  來人:“…兩個…叛神?”

  作為百年前曾經跟公西族頻繁打交道的人,他對公西族內部的秘密也知道一些。

  公西族大祭司的力量跟外界文心武膽截然不同,他們修的是信仰,是神力。一旦放棄信仰便相當于自廢武功,自掘墳墓。

  結果——

  一下子出了倆二五仔?

  來人憤怒道:“為什么要叛神?”

  這個消息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即墨昱平靜道:“當年那位武國國主為什么背刺公西一族,老夫便為什么叛神。作為那人的屬臣,你不是最清楚嗎?少年意氣風發,結交八方豪俠,振臂一呼,立誓解救天下萬民于倒懸,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結果闖出來的大禍讓整族擔負…”

  因為環境單純,公西一族的族人大多沒什么心眼,那位武國國主是例外,他負責族人生活必需品的采購。外界戰亂不休,免不了走南闖北,跟各種人打交道。

  或許是性格使然,他很輕易便能博取旁人好感,一路結交無數志同道合的朋友。

  某次,他收到一位朋友的求援信。

  他熱血上頭,不顧“禁止參與勢力爭奪”的族規,連夜奔襲去救人,結果大意失手被擒拿,廢掉了丹府,又作為刑徒苦力被丟去修建王陵。半月之后,他因為不滿監工濫殺無辜,在趕來的朋友相助下,聚眾起義。

  即墨昱口吻輕蔑又不屑。對于身處局中的眾人而言,他們在譜寫熱血史書,萬死不悔,但對公西族而言,這是滅頂之災。來人不滿:“你有什么資格對吾主不敬?”

  他們只是缺了三分運氣罷了!

  當時距離天下一統只差一步之遙,明明只要再堅持半年,一切都能塵埃落定!

  眼前這個瘦小老頭懂什么?

  即墨昱對來人飽含警告的殺意眼神不屑一顧:“不敬?憑什么要敬他?他又有哪里值得老夫敬重?百年了,你就不覺得老夫這張臉有哪里熟悉嗎?你再仔細看看!”

  即墨昱不說還好,一說還真有些眼熟。

  只是他活了太多年,一時想不起來。

  直到即墨昱揭曉答案。

  “老夫和你口中的主公是雙生子。”

  他是弟弟,闖禍的是哥哥。

  十六歲出山,二十六命喪。

  族志對這段歷史語焉不詳,再加上公西族遭遇浩劫,不少文獻族志都是后來修繕,導致即墨昱和那位大名鼎鼎的武國國主被人混淆。之后即墨昱離開,更不在意了。

  來人聞言,蹭得起身,閃身至即墨昱身側,抓起他的手腕,下一秒就被人甩開。

  盡管只有一瞬,但來人依舊發現即墨昱經脈異常,丹府死氣彌漫,大限將至。

  念在這個小老頭兒是國主王弟,來人臉色溫和了一些,暫時將自由放在一邊。

  “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即墨昱道:“壽元將盡。”

  來人打斷他:“這不可能!國主天資卓絕,你既是他的胞弟,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怎可能一百二十來歲就壽元將盡?”

  即墨昱冷哼:“信不信由你。”

  來人:“…”

  良久之后,來人仍不死心地問他:“公西一族當真被人滅族了?聽說你們改了隱居地點,舉族搬去大陸西北。那里可是姓云的鎮守的,若有不測,何不上門求救?”

  滅族什么的,實在是不可思議。

  當年的公西一族人數不多,但當年出山的二十來人個個都是好手,其中又以五名大祭司最特殊。盡管已經過去百年時光,但每每想起那些女人的眼神,便覺得戰栗。

  “不知道。”即墨昱搖頭,或許是時間上來不及,也或許是即墨興大哥不愿意跟這些人低頭,畢竟雙方確實存在血仇。

  來人頭疼地捏了捏鼻梁。

  當年蠱禍爆發,失去理智的兵士不是互相殘殺,便是被暴動蠱蟲吸成一張人皮。勢如破竹的武國大軍不得不停下征伐腳步。武國帳下匯聚天下英杰,起初還算樂觀。

  誰知內憂外患,局面徹底失控。

  眼看這場災禍即將從軍中蔓延至民間,一伙自稱是國主族人的男女現身,以其中的年長女性為首。這場混亂持續三月,期間死傷不計其數,五名大祭司先后在五處荒山獻祭,以身化枝,吸引蠱蟲前赴后繼奔來。

  只是,這樣還不夠。

  又派了五名實力鼎盛強者鎮守。

  他們被荒山束縛,本尊無法離開。

  匆忙上任的新任大祭司即墨興跟他們五人約定,公西一族一旦恢復元氣,湊足五位大祭司現身,便讓他們過來幫忙解決荒山中的棘手東西。如此,過了一年又一年。

  結果——

  現在跑來告訴他,加上即墨興,一百年才湊夠四個,中間兩個二五仔叛神,最小的那個還是奶娃,最年長的即墨興死了,人數差點歸零。他真要被氣吐血,要你們何用?

  他黑臉道:“你們還不如不來!”

  即墨昱呵呵:“你當老夫想來?”

  來人被氣得拂袖而去。

  下一瞬,他又出現在原地。

  陰沉著臉道:“你說的公西仇還不知在哪里,老夫也指望不上他,你身邊這個叫即墨秋的有希望。老夫這就給他找來百八十個絕色佳人,給老子生,用不了二十年,保證你們公西族人數破千。挑挑揀揀,就不信湊不出五個大祭司人選了!你別跟老夫說什么你們一族一生一世一雙人,也別說什么不是女子繼承不了家族,這里是世俗界!”

  不是公西族那個窮鄉僻壤。

  到什么地方就遵守哪里的規矩!

  即墨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來人:“你這是什么眼神?”

  即墨昱冷笑:“你可以試一試。”

  在他們公西一族,普通族人情感自由,唯獨大祭司一脈尋找伴侶需要向神問卜,因為他們是侍奉神的男/女人。在神沒有明確說行之前,貿然行動,小心祖墳炸了。

  來人:“…你看我敢不敢。”

  第二天,王都戒備。

  林四叔好奇去外頭打聽一圈,匆忙趕回:“大消息啊!你猜我打聽到什么?”

  即墨昱:“啟國歷代王陵塌了?”

  林四叔:“…你干的?”

  不然他怎么會知道?

  即墨昱抬頭:“真塌了?”

  “也不是塌了,只是棺槨被雷劈了!雖說這個時節雷雨天氣多,但也太古怪…王陵可是有重兵把守的,尋常雷電落向王陵也會被附近駐兵擊散,結果昨晚就…”

  擋不住,完全擋不住。

  即墨昱:“…”

  過了沒多會兒,少白下學回來。

  即墨昱將他拉到跟前,將這張臉來來回回看好幾遍,那眼神仿佛第一天認識他。

  少白懵懂:“老師?”

  即墨昱松開手:“沒什么…”

  他們一族供奉的神靈真的專情,兩百多年,前后十任大祭司,似乎都是照著一張臉蛋模板選的。不得不說,玩的一手好替身!

  腹誹一下老不正經的神,即墨昱不忘提醒自家學生:“少白,如果有人誘拐你去哪塊窮鄉僻壤,讓你解開什么東西,你也千萬別答應。如果對方威脅你,你又打不過,就用美色進行誘惑,天雷會幫你劈死對方!”

  少白:“…”

  林四叔差點兒被口水嗆到。

  “老不正經的,有你這么教學生?”

  林四叔嘲笑即墨昱不懂教育,即墨昱嘲笑他不懂替身。少白雖不懂,但也應下。

  “嗯,學生記住了。”

  即墨昱聞言,放心了許多。

  畫地為牢的幾個老不死不知,但他作為閱覽過幾任大祭司手札的人,怎會不知當年真相?五名大祭司獻祭鎮壓荒山,只要公西族還在,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人鎮守五方。解開荒山束縛也不需要湊足五個大祭司。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百年騙局。

  誆騙當年實力最強的五個冤大頭。

  他們本身都有野心,卻是因為武國國主才匯聚一處。彼時武國崩潰,這五個人要是放出去,不能保證不會盯上元氣大傷的公西族。畢竟,人心比他們想象中還要陰險。

  于是,才有這一出騙局。

  即墨昱垂眸看著自家學生,心下冷笑。

  想要自由?

  做夢吧!

  再者,這時候解開他們脖子上的枷鎖,大陸局勢又會生出波瀾,對少白不利。少白是世上唯一能幫他們重獲自由的人。

  但這個孩子會出手?

  呵呵,不可能。

  “瑪瑪,你在看什么?”公西仇順利帶回欒氏一行人,直接丟給欒信,獨自來找沈棠交差。他感知到沈棠正專注蹲在地上。

  開始準備新的盒飯,制作中.JPG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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