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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舊迎新,歡迎2023(新年寫給書友的一封信)

  沈棠這話讓褚曜腳步一頓,但很快恢復正常,臉上泛著的微苦化為從容:“人生在世,總要相信點什么才好活下去,或者自我安慰,這只是‘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

  否則,活著太難了。

  這一日一日地熬,熬得都是他的心血。

  從加冠前一年被換了文心,做了那個夢,到后來幾番顛沛流離,迄今已有一十五載。

  沈棠嘆氣:“但這樣太苦了啊。”

  明明可以不用吃那么多苦,與其守著一個沒有可信度的“預言”,倒不如走好當下的路。

  褚曜搖頭不言。

  面對現實,他真沒動搖過嗎?

  自然不可能。

  他不過是凡夫俗子,面對看不到盡頭的磨難也會動搖,還不止一次。

  只是每每生出動搖的苗頭便被他自己掐滅。一則,他的脾性不允許他半途而廢,二則,那個夢境是他此生唯一一次使用“文士之道”,不看看結果以及他的天命,如何甘心?

  可知天命,可解頑疾…

  倘若夢中藥方上的預言成真,便意味著他的人生將真正扭轉,否極泰來,而非一生一世都頂著賤籍在凡俗最底層的泥淖中打滾爬行。

  唯一沒想到的是——

  褚曜微微偏首,暗中用偷看沈棠。

  五郎跟他想象中的天命相差甚遠。

  他以為的天命,或是梟雄霸主、或是草莽義匪、或是游俠義士…那人應該生性豁達灑脫,不拘小節、不忌門第,不偏心偏聽,也不會愚蠢得認為文士沒了文心便一文不值,更不介意讓他這樣出身的“賤籍之人”大展拳腳。

  奈何現實與理想總有出入。

  這位正騎在白色騾子背上的天命,怎么看都是個十一二歲,不諳世事的少年郎,一瞧便與他這么多年無數次推演、制定的計劃不符。

  委實有些活潑天真與單純。

  沈棠沒有窺視人心的能力,自然也不知道褚曜這么點兒功夫想了什么東西。

  兀自咕噥:“人參、大黃、附子、地黃…這應該是藥材四寶吧?代指四寶郡嗎?”

  巧的是,孝城便是四寶郡郡府。

  褚曜淡淡道:“嗯。”

  沈棠了悟。

  “那我就明白這藥方怎么解讀了。”

  月華三兩最容易理解。

  明面上聽著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藥引——因為按照一般藥方尿性,所謂“月華”應該是樹葉或者花瓣上,汲取足夠太陰之精華的晨露。

  搜集三兩,作為煎熬藥引。

  但也能從另一個角度解釋。

  月華可代指月華樓,三兩或許有其他的解釋,只是褚曜認為三兩指的是“三兩贖身銀”,因此才有了先前那句話,但她還有一點不解。

  “天命為何?頑疾又是什么?僅從字面推測,我姑且認為我就是‘天命’,但我又不會醫術,如何解得了頑疾?難道另有際遇?”

  褚曜垂眸,淡聲道:“不知。”

  “真不知?”

  褚曜神色如常:“不知。”

  沈棠也不再多問,心里則想著“褚老先生無依無靠也挺可憐的,若他們相處得好,念在未來‘半師之恩’的份上給他養老送終,反正自己年輕力壯,不至于養不起一個老人”。

  如此一想,簡直要被自己感動,不給她頒個“五好青年”的獎狀說不過去。

  “先生啊…”

  一路無言,可沈棠有輕微多動癥。

  不是動手腳、動嘴巴就是內心活躍到飛起,閑下來就難受,非得找話題讓人搭理自己。

  褚曜不似祈善,后者有時候看心情理她,前者倒是很給面子,第一時間給了回應。

  “五郎有何吩咐?”

  “額…”沈棠怔愣一下,她其實也沒什么事,但就是閑不住,褚曜給予回應,她反而不知道該問什么,電光石火間想起了月華樓內的遭遇,“先生可知道窺探人心的言靈?”

  “知道,五郎突然問這個作甚?”

  沈棠想到那個“顧先生”就憋屈,對于她這種心理活動旺盛的人來說,“顧先生”就是永遠拉進黑名單的存在。她道:“方才在月華樓碰見個文士,讀心之能好生厲害…”

  “厲害?”

  “一個照面就被讀窺測,半點兒隱私都沒有。”沈棠請教道,“這該如何應付?”

  “人心隔肚皮。”褚曜平靜無波。

  沈棠“啊”了聲,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么‘人心隔肚皮’?”

  褚曜道:“抵御窺視的言靈。不過學不學意義不大,一般情況下也用不到。修習窺心言靈的文士不在少數,但能學成的寥寥無幾,每一次使用都會對文心造成極大的負擔。若被窺視者也是文心文士且有一定防備,付出的代價更大,一個不慎還有被反噬的危險。”

  類似的窺心言靈,他在替換文心后也私下偷學過,還是滾瓜爛熟的“熟”。

  沈棠:“原來如此,怪不得那人一副短命癆病鬼的病容,讓人懷疑風一吹他就學風箏上天。只是這種言靈負擔這么大,有必要濫用在我身上?還是嫌他自己壽命太長?”

  負擔大?

  真看不出來。

  沈棠覺得那位挺游刃有余。

  褚曜沒見過沈棠口中的文士,自然無從判斷,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非善類,敬而遠之。”

  不管那位文士是實力強橫到能無視負擔,還是他的‘文士之道’就是窺心,都不是善茬。

  “這個我懂,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只希望別那么倒霉,一把火燒到我身上。”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遠就能遠得了的。

  以她和龔騁的關系,那個倌兒和顧先生也不會真正對她放心,興許還會派人暗中調查。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思及此,沈棠搖了搖頭——

  她又不是原主本人,也無心插手亂七八糟的事情,龔騁那邊也不會出賣她,畢竟二人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她被抓了,龔騁還能高枕無憂?

  作為樸實無華、遵紀守法的小老百姓,與其擔心大人物的破事,倒不如多想想怎么賺錢。

  衣食住行哪一樣不要錢?

  待她以后過河拆了祈善這座橋,只能與褚老先生“相依為命”,養活兩張口的重任就落在她的肩頭。她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不養家,總不能指望褚老先生出門洗碗養活他倆吧?

  還是得賺錢。

  沈棠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走,咱們去批發酒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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