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想抽調兩萬兵馬干秋文彥,這事兒不僅秋丞做夢都想不到,連沈棠自己帳下文武都很意外。畢竟,此舉實在是太冒險了,也不是每個人都喜歡高空走鋼絲的刺激。
姜勝:“…還請主公三思而后行。”
順便腹誹一句康時帶壞主公。
年紀輕輕喜歡啥不好,喜歡賭。
沈棠一臉無辜道:“我三思了啊。”
這就是她“三思”之后的決定。
姜勝便只能耐心給沈棠分析其中利弊——自家人了解自家事兒,底蘊并沒外界以為得單薄,萬余兵力吞下整個四寶郡是有很大困難,但耗費數月半載蠶食一半卻不難。
秋丞作為守城一方,本身占據著一定優勢,己方可以徐徐圖謀,不一定非得激進。
再者——
倘若真輕而易舉拿下秋丞,反而會暴露自身實力,引來不必要的覬覦和戒備,過早樹立敵人,不利于日后的擴張。倒不如拖延戰時,以誤導外界,也不失為明哲保身。
沈棠也認真思考姜勝的提議。
但最后仍想堅持原來計劃。
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倘若是其他時候,先登這個建議我一定會采納,悶聲發財才是最適合我的。但,目下時局不同。鄭喬已有倒懸之危,屠龍局看似僵持,實則到了決定勝負最關鍵的時候。咱們再不入場,可能連一口湯都喝不上。待黃烈等人瓜分結束,屠刀立馬轉頭。”
沈棠可能就成了肥羊。
要么早早厚著臉皮加入。
要么抓緊時機向周圍擴張。
沈棠無需多少猶豫。
成年人,做啥選擇?
自然是兩個都要。
只是步驟分了先后。
姜勝沉吟數息:“早兩年都說他命不長,但他禍害各方,如今仍活著。勝仔細琢磨此人,發現他暴戾歸暴戾,但極其擅長拿捏人心。他不貪金銀財寶、香車美人、功名利祿,也舍得將肉分出去,養一批聞著肉來的豺狼虎豹…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沈棠和鄭喬都是偏科生。
前者文多武少,后者武多文少。
被他砸錢養著的閽犬可不少,他手中牢牢把控兵權,兵權保護著他的項上人頭。
黃烈雖有大規模豢養傀儡的本事,但這些傀儡強大武力背后也是瘋狂燃燒的人命和錢糧。說不好是黃烈這邊先撐不住,還是鄭喬先被親手養大胃口的豺狼虎豹反噬。
“只要鄭喬拖著黃烈這些有野心的各方勢力,吾等仍能安安心心,經營自身…”
沈棠看著窗漏外的景色。
只是感慨一句:“太小了。”
姜勝詫異:“太小了?”
沈棠:“隴舞郡太小了。”
對秋丞發兵,不止是因為南玉縣被劫那么簡單。她憐惜境內庶民、心疼糧食來之不易,但僅憑這兩點,還不足以讓她如此堅決就出兵。南玉縣那一場才死了多少人?
雙方勢力一旦開戰,傷亡只會是它的十數倍乃至數十倍,慘烈些會是上百倍。
屆時——
有多少庶民失去血親?
多少家庭失去頂梁柱?
南玉縣的仇,不是不能忍。
真正的原因是她不得不動兵!
她用手指在隴舞郡輿圖上面圈了一圈,年輕的面龐不見平日的嬉笑輕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的深沉與穩重,眸光晦暗。
“這兩年,咱們一直努力收留各方流民。想要讓流民真正安頓下來,需要給他們田地,讓他們耕作,讓他們溫飽,讓他們安定,他們才會對這片土地親切、對官署感激、對我敬佩。可隴舞郡太小,田地有限,流民仍在增多,但耕地卻不會增加。”
“先登,這很危險。”
“這是動亂之始!”
“我從來不信什么‘民風樸素’,你讓他們吃飽的時候,他們跟誰都和藹可親、善良純樸;可你試試讓他們餓肚子?呵,哪個都會為了一口糧去殺一個人!他們也會向我舉起鋤頭鐮刀!但不吸納收留流民?那如何征募更多兵馬?產生更多糧食?答案只有一個。”
沈棠冷冷哂笑了一聲。
“咱們需要鄰居的土地。”
她的語氣輕松間帶著幾分殘忍。
“反正秋文彥也治理不好不是么?”
“這就跟內部矛盾無法協調,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外征戰一樣,矛盾方能轉移或緩和。”
“我的名聲,其實不是從河尹郡開始的,準確來說是四寶郡。四寶郡的庶民有幾個記得我,暫且不可知,但我確實為他們打拼努力過。收攏他們的民心相對容易。”
是她想打仗了。
而秋丞遞來了枕頭。
姜勝聞言才確信主公是真的經過深思熟慮,也清楚小小一個隴舞郡,養活兩萬五駐兵和兩萬邊防軍,若無沈棠苦心經營,根本是天方夜譚。壓力太大了,需要發泄口。
如此一看——
秋丞確實很貼心。
姜勝拱手深深一禮,嚴肅道:“主公既已決斷,胸有城府,勝——自當勉力追隨。”
沈棠倏忽展顏笑開了,一掃方才的深沉和腹黑,連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突然想起來——先登,咱們這次一口氣拉出去兩萬人,擱誰都會認為家里沒人了吧?倘若秋文彥或者他招來的人想‘圍魏救趙’、‘釜底抽薪’…到時候可就有意思了,熱鬧不會少。”
姜勝:“…”
他想了想那個場景。
確實挺熱鬧。
任誰也想不到沈棠會將主意打到邊防駐軍頭上,不僅敢想,還真這么干了…
沈棠跟姜勝商議結束,官署又開了一場小會,主要內容是確認出陣人員名單。
照她的意思,屠榮、林風、魯繼這些小年輕都跟著出去長長見識,歷練歷練。
待己方真正站穩了腳跟,白素這些女性武者/文士才能真正無所畏懼地亮相。
在此之前,安心發育。
至于作戰方案——
是分兵還是合擊?
褚曜等人意見倒是出奇一致。
“合擊!”
祈善余光去看冤種表哥:“不妨讓季壽率領一支千人兵馬騷擾其耳目,剩余兵馬齊聚,拿下接壤的臨山縣應該不成問題。”
康時指了指自己:“為何?”
語氣帶著抗拒。
主公帳下,他是唯一靠譜文士,打仗主力不帶他,準備將全體武膽武者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