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小娘子:“…”
以這倆的臭臉來看,瞧著不像是要抵足而眠,倒更像是趁對方半夜熟睡將人掐死。
趙家小娘子搖搖頭想將這一詭異念頭甩出腦海,偏偏又忘不掉,翻來覆去睡不著。
不多時,天邊泛起魚肚白。
她在公雞啼鳴聲中起身,動作利落地簡單洗漱完畢,便準備去院中晨練幾遍暖身,正巧撞見從主臥中走出的寥嘉。后者一臉困倦地打著哈欠,迷迷瞪瞪,神情恍惚。
她忍不住抬頭看看日頭位置,確定這會兒不是日上三竿,也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奇了!!!
她與寥嘉同行也有一陣子,從未在巳初之前見他起來,每次都要賴到巳初以后。
趙家小娘子不止一次生出懷疑。
這么個懶散人物,又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性格,他如何能將言靈一道習得精通?
思來想去只能歸咎于老天爺喂飯吃。
天賦這種東西,羨慕不來。
“先生昨夜沒睡好?”
神游中的寥嘉瞬間清醒幾分。
見是趙家小娘子,那幾分清醒又被睡意覆蓋,懶散地伸了個懶腰,抬手遮掩打哈欠的嘴:“啊,原來是你…昨晚一點兒沒睡,休息沒休息好,還累死個人。有祈元良這么個禍害睡旁邊,哪個心大的敢真正闔眼?真真是寢不安席、臥不安枕、夜不成寐。”
“那也只是一夜未睡…”
寥嘉畢竟是個文心文士,幾天幾夜沒睡都不至于困倦成這副腎虛透支的模樣吧?
誰知這廝卻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道:“文心文士也架不住一整夜互相提防。”
身體不累,精神透支。
趙家小娘子:“…”
她表示不懂并且大為震撼。
舞槍晨練,冒出一身熱汗才覺通體舒暢,寥嘉也終于從半睡半醒狀態恢復了幾分。她抬手擦著貼在緋紅臉上的汗液,又寶貝地擦著長槍,問:“先生打算何時起程?”
“不走了。”
寥嘉遞出去一只大肉包。
這是他剛才趁著趙家小娘子舞槍,去臨街攤子買的,一共五屜。每一只都只比成人拳頭小一點,滾燙新鮮、皮薄餡厚,一口咬下去還有香濃的肉湯汁在舌尖溢散。
“為何不走了?”
她正餓著,抱著包子三口干一個。
“承蒙沈君賞識,拜其帳下。”寥嘉簡單說了原因,反問她,“這一陣子,小郎可有想通?在外奔波的日子畢竟不好過…”
趙家小娘子垂首思索了一陣子。
搖頭:“不想回家。”
又道:“這隴舞郡瞧著還行,暫居一陣再說。瞧昨日那魯姓小郎有趣,想與其切磋探討武藝,或許能有精進。待我徹底盡興了,再謀劃后路怎么走…這會兒不急。”
現在處境安全得很。
不缺吃喝穿住,回去作甚?
她預備冷著阿父一年半載時間,待他徹底打消給自己議親婚嫁的念頭,她再回去。
寥嘉:“雖是如此,但也要想辦法給家中寄封家書,報個平安,免得他們操心。”
趙家小娘子咬著下唇遲疑。
寥嘉也知不能多勸。
這位小娘子主意大得很。
也是,若沒點兒主意,哪個閨閣女兒敢在餓殍枕藉之年,包袱款款,離家出走呢?
但很快,趙家小娘子就沒選擇余地了,因為她在隴舞郡碰上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一個一照面就喊破她身份的家伙。
徐詮!
因為她是以寥嘉護衛身份進入隴舞郡的,后者首日上值,她又好奇隴舞郡官署運作,便跟著一塊兒過來。與祈善一道出門,才知寥嘉破天荒早起,是因為臨時晨會。
作為護衛,她要么在官署門外等候寥嘉下值,要么在官署特定區域等候…
趙家小娘子欲選擇后者。
結果——
祈善與寥嘉前腳還未邁入官署大門,她便聽到熟悉且些許疑惑的男聲:“大偉?”
趙家小娘子渾身汗毛一炸。
下意識駁斥道:“你叫誰大偉?”
扭頭,撞見一張熟悉的…
馬臉。
視線再往上,才看清馬背上的青年武者,這不是天海徐家那紈绔二世祖徐詮?
驚道:“徐文釋?”
寥嘉和祈善停下腳步,也瞧了過來,特別是前者,表情帶著幾分玩味。同行這一陣子,二人并未互通姓名,只是互相道了姓方便稱呼。他只知道趙家小娘子姓“趙”。
未曾想——
一個女兒家竟叫趙偉?
徐詮沒注意到趙家小娘子媲美醬油的臉色,一躍跳下馬背,收起戰馬,笑哈哈道:“剛才遠遠一瞧就覺得眼熟,不太確定,沒想到真是大偉你啊。你怎得來隴舞了?”
趙家小娘子握緊了拳頭,抬手握住背上槍柄:“徐文釋,你再叫句‘大偉’試一試!”
什么破大偉。
她叫趙葳,葳蕤的葳!
徐詮被她惡狠的眼神嚇一跳,也知對方是真惱怒,撓頭:“唉,但這大庭廣眾,我一個外男也不好直呼你的閨名啊。再說,葳和偉也沒差什么,你不也用過當化名?”
趙家小娘子徹底變為醬色臉。
恨不得給徐詮戳倆窟窿眼。
咬牙切齒道:“你這夯貨,喊什么‘大偉’不說,你還喊破我的性別,當真不想活了?”
徐詮茫然眨眨眼,扭頭瞧瞧看戲的祈善和陌生面孔文士,道:“你這偽裝在主簿眼中,完全是班門弄斧,掩耳盜鈴啊…”論偽裝異性,整個天下還有誰比祈主簿更精通?
性別身份早被看穿。
也就她還傻傻以為能瞞天過海?
寥嘉看足戲,在趙家小娘子怒氣值突破臨界值前,笑著上前打岔:“這位小將軍認識吾家趙護衛?莫不是同鄉故交?”
徐詮昨夜并沒有來得及趕回來。
故而還不知寥嘉這位新認。
還是祈善好心介紹一句。
徐詮恭敬道:“原來是寥先生,在下徐詮,字文釋。您說的‘趙護衛’是指她?”
“嗯。”
徐詮心中咋舌。
這事兒趙奉將軍他知道嗎?
“同鄉不算,但確實因為兩家關系有些走動。她這會兒應該在天海的,不知為何跑來隴舞。”盡管徐氏跟非天海一系的武將沒多少走動,但不代表各家小輩沒有交集。
徐詮自認為趙葳是自己紈绔之路的引路人,從她身上學到了不少精髓。
再也沒有哪個紈绔敢像趙葳一樣,自己被欺負了,就喊親爹去欺負對方親爹的。天海小輩橫著走,周身三尺無人敢近。
歪頭回想最近聽到的風聲,懷疑:“你莫不是被接連拒婚,羞憤跑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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